百年中国侦探小说精选:第四卷 无铃的马帮

礼服上的血迹

字体:16+-

监房门“哗”的一声打开了。

“吴济仁,提审!”

吴济仁一听到看守员叫自己的名字,惊惧地站了起来,他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他想尽量拖长走路的时间,琢磨着怎样来对付第二次的审讯。经过一昼夜的考虑,他打算继续顽抗下去,绝不坦白,因为他觉得共产党的本事再大,十年前的事情也不会搞清楚的,他暗暗鼓励着自己:一定要稳住,要沉着。

预审室里和上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他静静地坐在早已给他准备好的椅子上,两手放在膝盖上等候着审讯。

“吴济仁,你反省得怎样?”

“审讯员,我实在想不起来什么了,我的事就是昨天说的那些。”吴济仁拉着哭丧的调子说。

“吴济仁,再装糊涂对你自己就更不利了,你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你自己交代得好坏,这对今后对你的处理有很大关系。”

“是,这点我明白,我明白。”吴济仁连连点头说。

“好,那我问你,十年前,在你结婚的那天晚间你没有入洞房,到什么地方去啦?”

“这……”

“你结婚的那天下午,为什么把办公室的门不但锁上而且还用钉子钉上,不让别人进去?”

“……”

崔科长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吴济仁坐在那里,额角上憋出一颗颗汗珠。他预先安排的计划破产了。

“张百顺!要你赶快回答我的问题。”崔科长突然厉声厉色地喊了一句。

吴济仁觉到头脑嗡的一声,这个倒霉的名字像个幽灵似地跟了他十年,今天突然扑到他身上了。他像得了疟疾似地颤抖着,两手摊在膝盖上,像一只被打掉了牙齿的野兽,软软地蹲在那里,两只眼睛死盯着地板。

“我……我交代。十年前,我破坏了她和我的另一个助手傅大为的恋爱关系。在一天夜里,我乘机把她奸污了。没想到她怀了孕,她感到没有脸再见傅大为和其他的人了,所以在……在我结婚的那天上午,她到我办公室里当着我的面服了烈性毒药,自杀了。当时我没有办法处理她的尸体,又怕被人发觉,所以把门钉死了。夜里我到办公室把她的尸体解剖了,装在柳条包里,在天亮之前寄走了。”

“你到车站去时,外面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吴济仁想了想说:

“哦,我是穿着傅大为放在办公室里的一件军用大衣。”

“以后呢?”

“以后我又模仿着全雅静的笔体,写了一封假信放在傅大为的抽屉里,造成她失踪的错觉。我……我错了,我强奸了她,而在她自杀时,我又见死不救,我应该受到惩罚……”说完,他捂着脸装模作样地哀嚎起来。

崔科长厌恶地皱着眉头,严厉地说:

“现在你的罪恶不但不能减轻,反而越发加重了。”

“怎么?我已经完全交代了。”吴济仁抬起了狡猾的眼睛,望着崔科长,装作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这件东西是你的吧?”崔科长拿出来一件青礼服呢的礼服问他。

吴济仁伸长了脖子,张大了瞳孔看了看说:

“是,这是我的衣服。”

崔科长站了起来,用手指着那件礼服,说:

“这是在你家里依法搜查出来的杀人物证。十年前在你举行婚礼那天,你穿的就是这件礼服。没有想到吧,教授先生,您又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

待了半天,吴济仁仰起脸说:

“这,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崔科长轻蔑地瞅了他一眼,用激昂而又十分清楚的声音说:

“也正是在那一天,你亲手杀死了全雅静,现在这件礼服的右袖口上和前襟处还残留着肉眼所看不见的十年前杀人时溅上的几点血迹。”

吴济仁的脸,已经失去了血色。

“那……那是我一次做试验时,没加小心把试验动物的血染上了。”

“不,这上面染的不是试验动物的血,而是人的血。”

“那么也许是我的手划破了染上的。”

“教授先生,您的血是AB型的,这上面的血是O型的。”

这时,吴济仁完全瘫痪在椅子上了,他用微弱得几乎使人听不清的声音说:

“是我杀死了她。”

崔科长和赵颖从预审室出来,走上了刑侦处三楼的平台。他俩不约而同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远处望去,太原街的霓虹广告塔,像一片灯海,铁西工厂区的电焊光,在夜空闪耀着。

“呵!沈阳,你是一座多么美丽的工业城市。”赵颖望着不觉低声称赞起来。

崔科长在她身后紧接着说道:

“十年前它可是个充满了黑暗和罪恶的城市啊!”

“可是十年后的今天,人民已经扫除了它身上的污秽和残渣。”

他们急忙转身一看,原来是陈飞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接上后一句话。他们打了招呼,相视笑了笑。

“我愿永远做一个这样的清道夫!”赵颖说。

“对,”崔科长马上赞同着说,“我们要把沈阳清扫得更纯洁更美丽。”

五月的夜风,徐徐地吹在脸上,使人觉得非常舒适,此刻他们已经沉醉在美丽的夜晚了。

选自《一件积案》,群众出版社,195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