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水微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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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義和團、紅燈教、董福祥攻打使館的消息,潮到成都來時,這安定得有如死水般的古城,雖然也如清風拂過水麵,微微起了一點漣漪。但是官場裏首先不驚慌,做生意的仍是做生意,居家、行樂、吃鴉片煙的,仍是居他的家,行他的樂,吃他的鴉片煙。而消息傳布,又不很快,所以各處人心依然是微瀾以下的死水,沒有一點動象。

沒有動象,不過說沒有激**到水底的大動象,而水麵微瀾的動,到底是有的,到底推動出一個人來,是誰呢?陸茂林!

陸茂林雖說是見女人就愛,但他對於劉三金,到底愛得要狠些。劉三金回到石橋,他追到石橋,劉三金回到內江,他追到內江,劉三金越討厭他,他越是纏綿,越是不丟手。直到今年三月初,劉三金瞞著他向瀘州一溜,他帶的錢也差不多要使完了,才大罵一場婊子無情,忿忿然數著大路上的石板,奔回故鄉。

回來後,發現蔡大嫂與羅歪嘴的勾扯,他不禁也生了一點野心,把迷戀劉三金的心腸,逐漸冷淡下來。對於蔡大嫂,就不似從前那樣拘泥,並且加倍親熱起來。每天來喝一杯燒酒,自是常課,有時還要涎皮賴臉,跑到內貨間,躺在羅歪嘴的煙鋪上,眯著一雙近視眼,找許多話同蔡大嫂說。而她也居然同他有說有笑,毫沒有討厭他的樣子,並極高興同他談說劉三金。

他在不久之間,察覺蔡大嫂對於他,竟比劉三金對他還好。比如有一次,他趕場時特為她在小市攤上買了一根玉關刀插針,不過花三錢銀子,趁羅歪嘴諸人未在側時,送與她,她很為高興,登時就插在發纂側邊,拿手摸了摸,笑嘻嘻向他道了幾聲謝。他當下心就癢了,便張開兩臂,將她抱著,要親嘴。她雖是推讓著不肯,到底拿臉頰輕輕挨了他一下,這已經比劉三金溫柔多了。還有一次,是金娃子的周歲,羅歪嘴叫了一個鄉廚子來,熱熱鬧鬧地辦了一桌席,鄧大爺夫婦也來了,他趁此送了金娃子一堂銀子打的羅漢帽飾,又送了她一對玉帽鬢花。她收了,吃酒時,竟特為提說出來,說他的禮重,親自給他斟了三次酒,給羅歪嘴他們才斟了兩次。他更相信蔡大嫂心裏,是有了他了,便想得便就同她敘一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