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

第一卷 蔣興哥重會珍珠衫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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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郎幾遍討個消息,薛婆隻回言尚早。其時五月中旬,天漸炎熱。婆子在三巧兒麵前,偶說起家中蝸窄,又是朝西房子,夏月最不相宜,不比這樓上高敞風涼。三巧兒道:“你老人家若撇得家下,到此過夜也好。”婆子道:“好是好,隻怕官人回來。”三巧兒道:“他就回,料道不是半夜三更。”婆子道:“大娘不嫌蒿惱[17],老身慣是掗相知[18]的,隻今晚就取鋪陳過來,與大娘做伴,何如?”三巧兒道:“鋪陳盡有,也不須拿得。你老人家回覆家裏一聲,索性在此過了一夏家去不好?”

婆子真個對家裏兒子媳婦說了,隻帶個梳匣兒過來。三巧兒道:“你老人家多事,難道我家油梳子也缺了,你又帶來怎地?”婆子道:“老身一生,怕的是同湯洗臉,合具梳頭。大娘怕沒有精致的梳具,老身如何敢用?其他姐兒們的,老身也怕用得,還是自家帶了便當。隻是大娘吩咐在哪一門房安歇?”三巧兒指著床前一個小小藤榻兒道:“我預先排下你的臥處了,我兩個親近些,夜間睡不著好講些閑話。”說罷,揀出一頂青紗帳來,教婆子自家掛了,又同吃了一會酒,方才歇息。兩個丫鬟原在床前打鋪相伴,因有了婆子,打發他在間壁房裏去睡。

從此為始,婆子日間出去串街做買賣,黑夜便到蔣家歇宿。時常攜壺挈榼的殷勤熱鬧,不一而足。床榻是丁字樣鋪下的,雖隔著帳子,卻像是一頭同睡。夜間絮絮叨叨,你問我答,凡街坊穢褻之談,無所不至。這婆子或時裝醉詐風起來,倒說起自家少年時偷漢的許多情事,去勾動那婦人的春心。害得那婦人嬌滴滴一副嫩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婆子已知婦人心活,隻是那話兒不好啟齒。

光陰迅速,又到七月初七日了,正是三巧兒的生日。婆子清早備下兩盒禮,與他做生。三巧兒稱謝了,留他吃麵,婆子道:“老身今日有些窮忙,晚上來陪大娘,看牛郎織女做親。”說罷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