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关东0百年关东0虽然社员们在一起劳动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有趣的事情发生,但是由于那时生产工具和技术条件落后,那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却丝毫未减。那时没有播种机,没有除草剂,所有的工作都要靠手工去完成,那近千亩地,数以亿计的庄稼就是这样一点点种出来的。由春种到秋收,哪一个环节不是乡亲们用汗水浇灌出来的!
要说老乡亲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只可惜了那些下乡的小青年们,他们才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却也夹杂在农民们中间,和大家一起承受那高强度的体力劳动。
提起下乡的知青,单志刚很有一些感触。提倡让这些城里孩子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个出发点是好的,但这种行为本身却给一些人带来了身心的摧残。说句实在话,谁愿意干那又脏又累的农村活啊!谁不希望在城里享受那优越的生活条件?可孩子们为了响应组织的号召,毕竟来了。不但来了,还一心想要把那活儿干好。
在李家屯下乡的第一批知青们素质都很高,对自己的要求也严格,他们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城里人看,而是与乡亲们一起摸爬滚打,参加所有的劳动项目。乡亲们对这些小青年们也很是喜欢,由衷地佩服他们能够放下自身的娇贵,将自己融入社会的最底层。
但到了**的后期,一切就都变了,也许太多人都想着能早日回城,知青们已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所以人也变得不那么勤快了,也知道干活偷懒了,甚至有那么少数几个人,经常会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那时谁家要是丢了鸡鸭鹅狗,都不用去别的地方找,只要去知青住的集体户,一准能找到。即便如此,乡亲们对这些小知青们也采取了宽容的态度。是的,他们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家没有儿女,这些稚气未脱的知青们身在异乡,远离父母也怪不容易的。当然,这也是老百姓们心地善良的一种表现。
自从单志刚当上生产队长以后,更是对知青们照顾有加,他要求社员们要尽可能对知青采取宽容态度,不要和他们攀比,尽量让知青们干些轻体力的活。单志刚天生就对知识分子充满了好感,他之所以对知青们这样照顾,也可能是因为早年他的书没有念够的原因吧。
这一日,恰逢生产队收割谷子,全体社员在西边的谷地里展开了大会战,志刚也亲自参与到了这次劳动中。
这是一个十分壮观的场面,只见那金黄色的谷田里,成片的谷子一眼望不到边。社员们总计分成了十个小组,开始了抢收比赛。随着单志刚的一声号令,那金黄色的谷田中是人头攒动,镰刀的刷刷声、人们的笑骂声此起彼伏,大伙干得是热火朝天。然而,也许没有人注意到,在人群中有一个孱弱的小姑娘却没有被大家的热情所感染,她弯着腰、弓着身子,一边割谷子一边偷偷地流泪。
姑娘的名字叫聂小雨,也是一位下乡知青,她之所以心情不好,是因为同来的知青们都陆续返城了,只留下她和两三个家庭条件不好的人还在这里干耗着。聂小雨慨叹自己的命不好,想自己细皮嫩肉的,却还在这里干这些实在累人的农活。尤其那谷子上面长满了无数的小毛刺,将聂小雨的小手磨出了成片的大水泡,每割一刀下去,都会渗出血水来。
可聂小雨依旧咬牙硬撑着,她是一个要强的姑娘,她不想被人们看笑话。
现在乡亲们的声音已经是越来越远了,聂小雨已经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她抬起那酸疼的腰身,抬眼向前方望去,见那金黄色的谷田根本就看不到边,聂小雨悲凉极了,觉得这谷田就好像自己的人生一样,不知道哪里是终点。这样想着,聂小雨的眼泪又刷地流了下来,此刻她内心的烦闷和委屈无处诉说,只能任泪水流成一条伤心的河流。
聂小雨边干活,边哭着。乡亲们已经到地头歇气时,她还独自一个人在地里默默地割着谷子。不知何时,前方忽然传来了刷刷的镰刀声响,聂小雨抬起头看时,忽然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前来接她了。只见那人身材魁梧,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是干农活的行家里手。聂小雨仔细看时,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生产队长单志刚。瞬间,聂小雨的心里充满了温暖,她感激单志刚竟能这般体贴她,给了她这么多帮助。
当两个人终于会合到一起时,单志刚看到聂小雨的两只眼睛红肿,就知道她刚刚又哭过了。单志刚善解人意地问了一声:“你累了吧?如果干不了这个,就跟我说一声,回头我给你换一下好一点的活干。”聂小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嘴里说道:“我不累,别人能干得了的活,我也能干。”
单志刚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了。聂小雨望着单志刚高大的身影,心里面充满了感动。虽然她来生产队的时间不长,但对单志刚充满了好感,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她的眼里,她为这个英俊帅气的年轻人所折服,他敢作敢为的个性,正是她心目中理想伴侣的化身。
这样想着,聂小雨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怦怦地狂跳起来。
回到集体户,聂小雨晚上失眠了。她青春的心开始萌动起来,一种别样的情愫萦绕在心头,弄得她的心里痒痒的。
聂小雨开始在脑海里反复憧憬这样一个镜头:单志刚和她在生产队里一起忙活着,两个人开心地笑着,单志刚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她靠近他,一股男人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彻底沉醉了……
聂小雨心里渴望着,如果有一天能在单志刚那厚实的肩膀上靠一靠,就是死也知足了。
聂小雨暗恋单志刚的事情,单志刚最初并不知道。他之所以帮助聂小雨,也是处以公心,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年受过他单志刚帮助的,又岂止她聂小雨一个人。
其实,这聂小雨也不是没有追求者,那个和她一起下乡的陆飞就曾不止一次地向她示爱过,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对陆飞没有感觉。在聂小雨的心目中,她喜欢的男人是那种能真正顶起一片天的男子汉。显然,陆飞还不具备这种能力,在聂小雨看来,只有单志刚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跟了这样的男人,即便是一辈子窝在农村她都愿意。
当一个少女的心扉一旦被打开,就如那漾出满园的春色一样,再也关不住。从此后,聂小雨多了一件心事,她每天在劳动之余,总不忘追寻一个人的身影,为了这个人,她刻意地打扮起来,并且时时处处都在努力做好,不为别的,就为能赢得心上人的一句夸赞。
对于聂小雨的魂牵梦绕,单志刚却浑然不知,他依旧每天忙于自己永远也忙不完的事情。
时光流逝,转眼又到了这一年的春季。单志刚组织社员卖完了一大马车瓦,眼见着被邻镇的一个主顾买走,单志刚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如今生产队的砖瓦厂生产工艺已经过关,产品在方圆几十里内也有了一定的市场,他可以轻轻松松地喘口气了。单志刚坐在一棵柳树下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稻田地里的秧苗还没有插完,便起身向那河套子里走去。
稻田地里,十几个农村妇女正在插秧,那嫩绿的秧苗仿若刚披上了颜色一样,绿得鲜嫩,绿得可人。妇女们弓着身子,将那秧苗一棵棵地插入到水中去,随着不断地猫腰弓身,那丰满的身子被衣裤绷得紧紧地,露出一个个美妙的臀形。这是一个女人的世界,不时地有咯咯的笑声传来。志刚放眼望去,女人们花花绿绿的衣裳和眼前的春色相互映衬,真是一幅令人陶醉的美妙画卷。
单志刚走到稻田边,用手试了试水的温度和深浅,然后看了看排水沟的情况,他对眼前的状况相当满意,正转身要走,忽然被一抹亮色吸引住,只见一个女孩身穿一件乳白色衬衣,扎着两条齐整的麻花辫子,下身配一条草绿色的紧身长裤,整个人看起来青春靓丽,充满了动感气息。那是聂小雨,正手拿着一把秧苗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由于聂小雨看得出神,忘记了手里的秧苗还沾着水,一不小心都溅在了裤子上,等她反应过来时,裤子已经湿成了一片,聂小雨赶紧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单志刚走过去,不无关切地问:“没事吧?以后干活不要穿这么干净,免得弄脏了还要洗。”聂小雨感到了自己的窘迫,低下头红着脸说:“没事,反正收工之后也是闲着,洗衣服的时间还是有的。”单志刚哦了一声,继续问道:“你回城的事情有没有消息,听说你正在办着?”聂小雨回答道:“嗯,正在办着,可是能不能成还两说呢,如果办不成就算了,我也不打算回去了。”聂小雨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单志刚听了,呵呵地笑了起来:“什么叫听天由命啊,不管怎样都要回去,难道你还想窝在农村一辈子不成?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吱声。”聂小雨充满感激地说:“谢谢你了。”单志刚说:“谢什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凡有点能耐的人,谁愿意待在这里?”单志刚这话像是说给聂小雨的,更像是说给他自己,说完单志刚背着手走了。
聂小雨望着单志刚的背影,在心里说:“冤家,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愿意窝在这里,可惜,你根本就不懂我的一片痴心啊!”
聂小雨已经被单志刚搅得神魂颠倒了,她知道再这样单相思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必须得想法子从这段感情中解脱出来才行。聂小雨当然明白,单志刚已经娶妻生子,再好的男人也已属于别人。她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她不想自己煞费苦心地追求的一段感情,到最后却根本没有开花结果的可能。
为了缓解对单志刚的思恋,聂小雨开始想尽办法调节自己,包括尽量给陆飞机会,尝试着在心里接受陆飞。但感情的事,真是很难说清楚,你不喜欢一个人,无论怎么给他机会,你都不会喜欢;相反,你如果深深地爱着一个人,无论你怎么想忘掉他,却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聂小雨觉得自己快疯了,那藏在心里的思念如千万只蚂蚁一样,噬咬着她的心。
这一日,聂小雨正躺在集体户的炕上出神,却见陆飞兴冲冲地闯了进来,一进屋就喊道:“小雨,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聂小雨回头望时,却见陆飞手里捧着好几个刚煮好的热乎乎的鸡蛋。聂小雨对陆飞的这些小恩小惠已经厌倦了,她毫无兴趣地说:“鸡蛋有什么好,又不是没吃过。”陆飞却兴致不减地说:“你仔细看看啊,这可不是普通的家鸡蛋,而是山上的野鸡蛋,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聂小雨再次将头转过来,才发现那鸡蛋确实比普通的家鸡蛋小了许多,便问陆飞道;“你是不是又趁着干活的时候,跑出去偷懒了?”陆飞却笑嘻嘻地将那野鸡蛋剥好了送到聂小雨的嘴边:“你尝尝,味道可香呢!”聂小雨不想拂了陆飞的好意,勉强尝了一口,可能因为心情的缘故,却怎么也品不出香甜来。陆飞说:“你等过两天,我再去山上给你抓两只野鸡吃,那味道才真正叫香呢!”聂小雨放下了手中的野鸡蛋,有些失望地说:“我可不图吃你这些东西,只要你在生产队好好干就行,不要让乡亲们说你游手好闲,给咱知青坏了名声。”说完之后,野鸡蛋也不吃了,又歪下身子躺下,背对着陆飞说道:“你快回去吧,我也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
陆飞自讨了一个没趣,悻悻地退出了房间。聂小雨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的心里就好像缠了一团乱麻,千头万绪的。对于爱情,虽然聂小雨还是情窦初开,但是她却认准了一个理儿,那就是:人生一世,如果你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但那理智的大门却又分明关得紧紧的,让她不能轻易做出一些有悖于伦理道德的事情来。
翻来覆去的实在睡不着,聂小雨找出了日记本,将对单志刚的思念记录在了日记上。这些年聂小雨有记日记的习惯,只是最近一段时间,日记的内容变成了以单志刚为中心,聂小雨把对他的一腔爱恋全都诉诸在了笔端。今天,聂小雨为单志刚写下了这样一首诗:
春风笑了
梨花开了
我的心儿也长了草
那梦中的人啊
你可知道
我在为你饱受煎熬
为什么不给我勇气?
让我投入你的怀抱
为什么不给我肩膀?
让我幸福地靠一靠
乌云来了
天下雨了
我的心儿也哭了
那梦中的人啊
请原谅我的思念和苦恼
这个世界,没有人不愿意为爱情祈祷
写完后,聂小雨觉得心情越发烦乱了,索性将这页纸撕了下来,随身揣在了衣兜里。
也合该凑巧,这天晚上,生产队组织政治学习,单志刚让有文化的人念一下报纸,怎奈队里面识字的人不多,念得是磕磕巴巴。单志刚便让知青们帮忙,恰好今天轮到聂小雨。本来聂小雨上台就有些紧张,再加上屋子里实在是闷热,便将那外套脱下来,放在了一边。恰在这时,又是那调皮捣蛋的二柱子趁人不备,去掏聂小雨的外套,无意中就从衣兜中翻出了那写着情诗的字条。本来就听腻了政治学习的他,一看到这东西,就好像发现了宝贝一样。举着字条对前面的聂小雨喊:“聂知青,你咋不念念这东西,我觉得这个比你念的报纸好。”说完,也不待聂小雨同意,就磕磕巴巴地念了起来:“春风笑了/梨花开了/我的心儿也长了草/那梦中的人啊/你可知道/我在为你饱受……”幸好,那二柱子认字不全。这边聂小雨知道大事不好,想要去抢那字条,已经来不及。等聂小雨将字条抢回手中时,二柱子已经将字条基本念完。屋子里传来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声。其实就凭乡亲们的文化水平,也听不出个子丑寅卯,再加上二柱子念得结结巴巴,大伙也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隐约觉得那可不是什么学习资料,肯定是一些私人东西。
聂小雨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丑,脸顿时羞得像一个大红苹果,再也没有了继续念下去的兴趣。她只觉得羞愧难当,抢过字条后掩面冲了出去。这边单志刚知道二柱子的玩笑开大了,伤了聂小雨的自尊心,他已经听出那字条是一首情诗,担心小雨有什么想不开,赶紧跟了出去。
单志刚三步并作两步,终于赶上了聂小雨,他嘴里喊道:“小雨,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聂小雨听出是单志刚的声音,便在一棵柳树旁停了下来。单志刚气喘吁吁地跟上来,嘴里说道:“你不要生二柱子的气,他就是那样的人,一直都不着调,就是喜欢闹笑话。”聂小雨说:“闹笑话也没有这样闹的啊,怎么能随便拿人家的东西念?”聂小雨一边说着,一边委屈地抹眼泪。
单志刚看聂小雨确实往心里去了,赶紧安慰道:“嗯,他是有些过分了,但他是一个粗喇喇的农村人,也没啥文化,相信他没有恶意的。”聂小雨说:“我知道他没有恶意,可是……”聂小雨欲言又止。单志刚疑惑地问:“可是什么啊?”聂小雨想,反正已经丢过人了,莫不如豁出去,干脆把事情抖出来算了,于是继续说道:“可是,他不该把人家写的东西公之于众啊!”
单志刚惊讶地问:“那是你写的?我还以为你是从书上抄下来的呢。”聂小雨点了点头。单志刚说:“那你真不简单,很有文采啊!”聂小雨听到单志刚在夸自己,感觉心里面很是受用,就像吃了蜜一样甜。她想难得有这样单独接触单志刚的机会,莫不如把自己对他的爱慕表达出来,以后想要再找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了。
想到这里,聂小雨叹了一口气说:“可惜……”单志刚又疑惑地问:“可惜什么啊?”聂小雨想了想,低头说:“可惜这首诗原本是写给一个人的,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单志刚听了这话不免有些疑惑,忍不住好奇,问道:“那你是写给谁的啊?”聂小雨听到单志刚这样问,大着胆子拿眼瞅了瞅单志刚,不知怎么回答他才好,后来干脆将那字条塞到单志刚的手上,嘴里说道:“哎呀,你自己看吧,人家不跟你说了!”说完将单志刚晾在那里,扭头就跑掉了。单志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傻傻地站在那里,弄得他一头雾水。
单志刚找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打开那字条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终于明白了这首情诗的大致意思,但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聂小雨会将这张字条塞给了他,他联想到聂小雨跑掉时那羞涩的表情,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单志刚心中暗叫不好,莫不是这丫头喜欢上了自己?这回轮到单志刚心烦了。实话说,在感情的世界里,他已经容纳不下任何一个人了,只有小兰才是他的最爱。接到聂小雨的情诗对他来说纯属意外,眼下怎么处理和聂小雨的关系,让他很闹心。思来想去,单志刚觉得这件事情还得低调处理,这对自己还是聂小雨都有好处,所谓难得糊涂,就对这一切假装浑然不知,让聂小雨的感情自生自灭。
聂小雨跑回集体户后,躺在炕上,心中还咚咚地跳个不停,就像揣了两头小鹿一样。她为自己今晚的举动兴奋不已,这要是在平时,打死她也不会把情诗塞在单志刚的手里。聂小雨还真有点感激二柱子,要不是他的荒唐举动,她也不会获得这样的绝好机会。她相信凭借单志刚的文化水平,读懂那首诗并不难,只是不知道他看了这张字条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要说这人也真是奇怪,当你暗恋一个人不被对方知晓时,你会很心烦,总想着能用什么法子,委婉地让对方知道你的心思。而一旦对方真的知道了你的心思之后,你又会继续心烦,因为你还想着要判定对方对你究竟怎样的想法,究竟是答应还是拒绝。
现在聂小雨就处在这样的心境里,是的,情书是给出去了,但单志刚会怎样对自己还是一个未知数。在聂小雨的心目中,她有两种假设:一种是单志刚接到字条后,从此与她私定衷情,暗中往来;第二种假设是,单志刚从此拒绝与她来往,对她横眉冷对,这也是聂小雨最不希望的。聂小雨分析第一种可能还是蛮大的,因为自己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就是年龄气质也比小兰占了很多优势,单志刚没有理由不喜欢她。至于第二种可能,也不是说没有,但她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单志刚不是那种没有修养的人,他即便不喜欢自己,也不会撕破了脸来对她。
这样想着,聂小雨忽然乐观起来,她满怀憧憬地期待着下一步能和单志刚发生点什么,脑海里关于她和单志刚的一些亲密接触,又像电影一样展开了,直至嘴角带着一丝笑容进入了梦乡。
聂小雨原本以为单志刚会接受自己的爱情,却没有想到那封情书给出去以后,就如同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了音讯,等了好久都不见单志刚的回音,他就像没事人一样,该怎样对她还是怎样对她。倒是陆飞对她的态度有了变化,一次陆飞将聂小雨堵在半路上,自作多情地问道:“听说那天开会时二柱子把你的一首情诗念出来了,你是写给谁的啊?”聂小雨不高兴了,她白了陆飞一眼:“你管是写给谁的,反正又不是写给你的。”说完之后,脚下加快了步子,想要将陆飞给甩下。谁知陆飞却紧跟几步赶了上来,觍着脸皮说:“我觉得应该是写给我的,这李家屯已经没有第二个人值得你如此喜欢了!”说完之后,陆飞还嬉皮笑脸地嘿嘿笑了两声。
聂小雨停下了步子,愈发生气了,本来单志刚的态度就让她很心烦,如今又多出了一个陆飞前来捣乱,让她有些失去耐心,她冲着陆飞大声喊道:“你给我滚开,少来烦我!”说完推开陆飞跑掉了,留下陆飞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单志刚渐渐淡忘了聂小雨这档子事。这天,他接到公社的通知,让他在大会上介绍一下生产致富的经验。单志刚去了,他的发言十分精彩,博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公社书记马贵十分欣赏单志刚的才华,看他年轻有为,有意提携他,便将大队书记王占国叫到了身边:“单志刚今年多大岁数?”王占国回答道:“好像是二十八岁,属牛的。”
“是党员不?”
“不是!”
“那就把他列为重点积极分子培养,我看他是块儿料!”
“好的,好的!”王占国忙不迭地回答。
回来的路上,王占国讨好单志刚说:“你知道不,咱们公社马贵马书记很欣赏你,回头你写一份入党申请书,我帮你推荐入党,你只要将来好好干,一定错不了。”单志刚听了很意外,赶紧说道:“那太谢谢你了王书记。”王占国一拍单志刚的肩膀:“见外了不是,咱俩还说啥?”单志刚也是一个识趣的人,拉着王占国的手说:“天色不早了,走,上俺家喝两盅去!”王书记说:“改天吧,今天太晚了,就不打扰了。”单志刚是一个直性子人:“打扰什么啊,太阳还没落山呢,就今天了!”说完,拉着王占国的手,强行将他拽到了自己的家里。
一进家门,却没想到聂小雨正在和妻子小兰唠嗑。单志刚一愣,忽然想起了那情书的事情,心里面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下鼓,但他表面上没露半点声色,只是冲着正在炕里哄孩子的小兰说:“王书记来了,快下地给我们炒几个菜,今个儿我要和王书记喝两杯。”说完之后,他出于礼貌还是和旁边的聂小雨打了一声招呼。聂小雨见单家有客人来,赶紧站起身来,冲小兰说:“嫂子,既然家里来客人了,那我先走了啊。”小兰却拦住小雨道:“你先别走,正好婆婆不在,你先帮我看会孩子好吗,我这着急做饭。”
聂小雨知道如果她不看孩子,这饭还真做不了,便勉强留了下来。于是她抱着孩子随同小兰下到了厨房,留下单志刚和王占国在屋里说话。
王占国看了看聂小雨,问单志刚道:“这个姑娘是谁家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单志刚说:“你忘了,她是集体户的学生,叫聂小雨的那个。对了,我还正想跟你说这事呢,这丫头不错的,如果有机会帮她弄回城里去吧,扔在农村怪可怜的!”王占国说:“哦,我想起来了,她还为回城的事情找过我,我也觉得这姑娘不错,有机会我一定帮忙。”
单志刚和王占国的对话被在厨房的聂小雨听了个清楚,她十分感激单志刚能为她着想。聂小雨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替小兰烧火,眼见着小兰麻利地炒菜做饭,聂小雨十分羡慕这个温馨的家庭,她想什么时候自己能有一个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丈夫,也就知足了。
不多时,饭菜都做好了,小兰将那饭菜端到桌子上,然后将热好的酒倒在杯子里,招呼聂小雨一起跟着上桌吃饭,聂小雨却死活不肯,将孩子塞到小兰的怀里,托词走掉了。
晚上,单志刚问小兰:“聂小雨白天来干什么?”小兰回答道:“没什么,她来跟我学做鞋,我拿了两个鞋样给她。”单志刚说:“以后少答理她!”小兰疑惑地问:“为什么?我看小雨这姑娘挺不错的,心眼好,会来事。而且一个城里姑娘窝在农村怪可怜的,咱们应该多给她些帮助才是!”单志刚知道小兰说得在理,但又不能把小雨暗恋他的事情说给小兰听,只好和小兰说了些别的事情,借助一个岔子将这个话题给打过去了。
聂小雨依旧到单志刚家里来,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创造更多和单志刚接触的机会。而且她已经摸透了小兰的脾气,知道小兰是一个善良的女人,绝不会对她有什么敌意。
其实聂小雨的本意也并非想要鸠占鹊巢,她喜欢单志刚,就是想要多看看他,别的她什么也不图。女人的想法有时候很怪,在面临爱情的时候,常常会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现在单志刚对聂小雨的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每当他看到聂小雨在自家时,他都会借故走开。显然他很不喜欢聂小雨总来,但他又没有撵她走的足够理由,的确,她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偶尔来串串门也不犯什么说道。
就这样,渐渐地聂小雨从小兰口中几乎得知了单志刚的一切事情,包括他爱吃辣的东西,喜欢冲冷水澡,睡觉的时候不愿意被人打扰等等。甚至聂小雨还从小兰的口中得知了单志刚的腰围和肩宽,然后偷偷地为单志刚织了一件毛衣。
这天傍晚,聂小雨因为在单志刚家逗留的时间长了点,要走的时候天却下起了雨,那电闪雷鸣的阵势很是吓人。小兰看外面雨下得实在是大,就挽留小雨道:“等雨停了再走吧,实在不行了就住在家里。”聂小雨只好留了下来,想等到雨停了再回去。怎奈那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都很晚了,就是不见住的迹象。聂小雨再次张罗着要走,小兰没有办法,对躲在一边抽烟的单志刚说:“要不你去送送小雨吧,天黑路滑的,她一个女孩子怕是不敢。”聂小雨有些不好意思,说:“不用了嫂子,我一个人敢回去。”
老实说单志刚十分避讳和聂小雨单独在一起,因为他曾经领教过这丫头的大胆。正犹豫着要不要送她回去,却被小兰埋怨道:“你倒是快点啊,挺大个人怎么这样磨叽!”单志刚无奈,只好穿起雨衣,然后将家里唯一的一把雨伞递给了聂小雨。就这样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家门。
虽然单家离集体户不到一里的路程,但由于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两个人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着,倒是天空中偶尔划过的一道闪电,照亮了前面的路。
正走着,忽然一条大黄狗从眼前窜过,正巧此时一道闪电划亮了整个夜空,聂小雨循着闪电的光亮往前望去,被她看了个清楚。聂小雨吓坏了,以为遇到了狼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妈呀一声,扑在了单志刚的怀里。单志刚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了聂小雨,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大黄狗,嘴里安慰道:“别怕,是一条狗。”聂小雨被吓得心咚咚跳个不停,趴在单志刚的怀里直喘粗气。单志刚只觉得怀中的女人身子软软的、热热的,一股子醉人的清香扑入鼻孔。
单志刚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将聂小雨推开,聂小雨也有些不好意思。两个人一时无话,只好低着头继续赶路,不一会儿来到了集体户的门外。单志刚说:“你进去吧,我要回去了。”聂小雨说:“你等一下,我有东西要送给你。”说完之后转身跑进了屋里,拿出了一件毛衣递给了单志刚。单志刚立即就明白了聂小雨的用意,推辞道:“我不要!”聂小雨说:“这是特意给你织的,你为什么不要?”单志刚说:“家里有,我不缺这个。”聂小雨说:“我知道你不缺,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说着就把那毛衣往单志刚怀里揣,可单志刚就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不伸手来接。聂小雨有些失望,含着泪对单志刚说:“你不喜欢我是吗?”单志刚说:“我喜欢你,可不是那种喜欢,而是兄妹之间的喜欢……所以这毛衣你给错人了,你不该给我。”说完,也没待聂小雨回答,将那毛衣又塞回聂小雨的怀里,一狠心转身走掉了。留下聂小雨一个人站在那里,任凭泪水无声地落下。
聂小雨遭到了单志刚的拒绝后,感到万分尴尬。那晚上她哭了很久,对单志刚的无情无义很是苦恼。思忖良久之后,她终于明白,越是正直的男人才在女色面前越是不为所动,单志刚的无情不正说明他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吗?这样想着,聂小雨更加对单志刚仰慕起来,她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份感情进行下去,哪怕这辈子注定了无缘和单志刚生活在一起,那么她也要做一下最后的努力。
第二天,聂小雨很好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依旧像一个没事人一样,来到了单志刚的家里。她将那毛衣递到了小兰的手里:“嫂子,我抽空给志刚哥织了一件毛衣,你看合适不?”小兰接过毛衣,很惊讶地说:“你什么时候织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聂小雨抿着嘴笑了:“能让你知道吗?我抽空织的,怕你知道了不让我织,所以没告诉你,这也是为了感谢志刚哥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小兰说:“你看你,多心了不是,我家志刚是个热心肠,对谁都那样,你还是拿回去吧。”聂小雨说:“都织完了,拿回去给谁穿啊?好歹你都要留下,不要枉费了我的一番心思。”小兰想想也是,这毛衣织好了又不能拆。小兰一边接过毛衣,一边说:“那我替志刚谢谢你了。”
单志刚从生产队回来的时候,小兰将那件毛衣拿了出来,让他试试,说是聂小雨给他织的,为的是感谢他一直以来对她的关照。单志刚知道这件毛衣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件,心里觉得十分别扭,嘴上说道:“我不试,你好歹都要还回去,咱不能要她的东西。”小兰却没当回事儿,依旧解释说:“既然是人家的一点心意,你就留下吧,我都帮你推辞好多次了,可人家执意要给,咱们就别客气了,这又不能说咱收了她的好处。”小兰一边说着,不待单志刚再回答,就将单志刚的外衣脱下来,然后把毛衣给他套了进去。
穿好之后,小兰围着单志刚的身前身后转了两圈,不住地夸赞聂小雨的手艺好,不由地赞叹道:“小雨这丫头真是心灵手巧,以后谁要是娶了她,可是有了福气。”单志刚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毛衣,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件毛衣穿在他身上是那么地别扭。
虽然聂小雨这边一相情愿地憧憬着爱情的美好,但事情并非总是按照她的意愿发展。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这一日,聂小雨又独自一人在宿舍相思单志刚,却没有想到陆飞偷偷地走了进来。那时屋子很热,聂小雨只穿了一件短袖衬衣躺在炕上,领口敞得很低,露出半边酥胸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着。不知什么时候,聂小雨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单志刚牵着她的手在草地上尽情地跑着,跑着跑着,两个人都累了,找了一个阴凉处坐了下来。单志刚深情地看着她,然后捧着她的半边脸,开始吻她。那吻炽热而浓烈,聂小雨虽然有些羞涩,但整个人都陶醉了。然后,她感觉单志刚的双手攀上了她的双胸。聂小雨有些羞臊,她想心目中的男人怎么能这样轻薄,虽然她很想拒绝,但又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接下来的事情更加荒唐,那单志刚居然开始扯她的裤子,小雨本能地拒绝,嘴里喊道“不要这样!”并开始用脚蹬踹起来。情急之中,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却发现陆飞正趴在自己的身上,手忙脚乱地扯她的裤子。聂小雨暗叫道不好,刚想要反抗,却被陆飞实实在在地压在了身下。那陆飞倒也不客气,聂小雨一愣神的工夫,那裤子已经被褪到了脚踝处,整个下体都**出来。聂小雨禁挡不住,只听哎哟一声,下身仿佛被撕裂了一般,钻心地疼痛。
那陆飞知道自己已经入港,激动万分,冲着聂小雨又亲又啃,嘴里还不住地念叨:“小雨,我太爱你了,我终于得到你了,我会对你好的……”聂小雨对陆飞的这种无赖行为是又气又恼,一边躲闪着陆飞的亲吻,一边对陆飞大骂道:“你这个混蛋,真是不要脸,快放开我……”陆飞哪里肯放,将聂小雨的胳膊死死按住。聂小雨挣扎了数次之后,知道一切都是徒劳无益的,索性放弃了抵抗。那一刻,所有的屈辱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自聂小雨的脸上流了下来。
陆飞得到满足后,看到聂小雨流了满脸的泪水,也感到心里面有些不安。他从聂小雨的身上翻身下来,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说:“对不起小雨,我是太爱你了,所以才会这样做,请你原谅我。”聂小雨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呆呆的,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
陆飞有些害怕,凑上前去,嘴里安慰聂小雨道:“你放心小雨,我以后会对你好的。”聂小雨像被什么蜇了一样,害怕陆飞再碰自己,她迅速地抢过被子,盖在自己蜷起的身子上,瑟瑟发抖地对陆飞大喊道:“你给我滚开,我不想再见到你!”陆飞被聂小雨尖利的叫声吓了一跳,他看聂小雨情绪激动,赶紧一边往后退,一边摆手说道:“好!好!你冷静一下,我这就走!”
陆飞生怕聂小雨再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终于退出了房间。聂小雨看到陆飞出去的身影,忽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那声音就好像裂帛一样在空气中炸开,听起来让人的头皮发麻。
是的,聂小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命苦,她看着被子上那一摊鲜红的血迹,始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让她窝在了农村,还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她有些恨,恨命运的不公,恨陆飞的禽兽行为。现在,无论是灵魂还是肉体,她都受到了巨大的伤害,甚至都有了轻生的念头,可她似乎又没有这个勇气,远方还有她的父母在殷切地等着她,她不能就这样不负责任地走了。
一连几天,聂小雨都情绪低落,她没有去生产队干活,而是向生产队告假说病了。事实上,她也真的病了,持续不断地高烧,整夜地噩梦缠身。仿若经历了几番生死,她睡了醒、醒了睡,神志一直处在模糊之中。她隐约觉得单志刚就陪在她身边,给她拿药端水。三天过后,聂小雨的神志终于渐渐清醒过来,她却看到陆飞正蹲在角落里,耐心地给她熬着药。原来这几天一直照顾她的,竟是这个让她痛恨的冤家。
陆飞见聂小雨醒来,端着药来到她的面前:“来吧,趁热喝了吧!”聂小雨仍处在被强暴的阴影中,冲着陆飞喊道:“你给我走开,我不想看到你!”陆飞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端着药不知如何是好。聂小雨看到陆飞尴尬的样子,联想到几天来是他没日没夜地照顾着自己,一瞬间心软了下来。她也知道陆飞是真爱自己的,这种由爱所引发的冲动,似乎不可以成为恨的理由。想到这里,聂小雨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是的,她突然之间好像不怎么恨陆飞了,如果说一定要恨,她只是恨自己命苦,要不是窝在这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她也不会遭受这么多痛苦。
陆飞见聂小雨又哭了,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他战战兢兢地来到了聂小雨的身边,将那药递过去,嘴里说道:“对不起小雨,我知道是我错了,但希望你能原谅我,我真的很爱你,请你相信我!”聂小雨满含怨恨地瞪了陆飞一眼,这次她没有冲他喊,而是将头别过去,任凭泪水再次无声落下。
单志刚当然不知道聂小雨被强奸的事情,他只是从小兰的口中得知聂小雨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当小兰说要拿点鸡蛋去看望聂小雨时,单志刚没表示反对。老实说,对于这个多情的女子,单志刚并非没有好感。只是理智告诉他,作为一个已婚男人,他不该接受这份感情。在单志刚的人生字典里,做人有他自己的原则。
几天之后,聂小雨终于又回到生产队干活了。只是原本不爱说话的聂小雨,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就连精神状态似乎也大不如从前。当然,这种变化在局外人眼里是看不出来的,只有陆飞一个人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陆飞也很苦恼,虽然聂小雨对强奸她的事情没有太过计较,但也没有因此从内心接纳他,陆飞始终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时间又过了数日,这天傍晚聂小雨收工之后正往回走,来到集体户下坎拐弯的地方,正巧碰到了单志刚去岭地回来,两个人在路上不期而遇。那集体户地处于屯北,原本就很偏僻,聂小雨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怎能轻易错过。眼见着单志刚就要擦肩而过。聂小雨再也忍不住,从胸腔中蹦出了几个字:“你给我站住!”就这一句话,竟让单志刚的身子一激灵,他没有想到一个弱小的女子竟然敢这样大着胆子叫自己。
单志刚回过头来,正好与聂小雨的双目相对。只见聂小雨的眼神中含满了怨恨与委屈,她望着单志刚,双眼中噙满泪水。单志刚知道聂小雨心中所想,故意装做糊涂地问道:“你叫我有事啊?”聂小雨嘴角一动,那委屈的泪水就一双一对地掉了下来。聂小雨换了一种温柔的语调问道:“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单志刚有些惊讶:“没有啊,我为什么要躲着你!”聂小雨说:“你就是躲着我,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却故意装糊涂是不是?”单志刚虽然见过了很多世面,但他还是为这个城里姑娘的大胆和执著钦佩不已,在他的人生经历里,还从未被一个女孩子这样勇敢地示爱过。
单志刚有些紧张了,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很担心眼前的一幕如果被社员们看到了,又该如何是好。
单志刚看看四下无人,赶紧示意聂小雨到旁边的树荫下说话。聂小雨跟了过来。单志刚说:“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之间怎么可能呢,我已经结婚了,又大你这么多,我劝你不要胡思乱想,这简直太荒唐了……”单志刚耐心地解释着,试图说服聂小雨。而聂小雨却丝毫不为所动,执拗地说:“你结不结婚的我不管,年龄差距大我也不在乎,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喜欢我不?”聂小雨含情脉脉地望着单志刚,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单志刚被聂小雨问得汗水都下来了,他绞尽脑汁想着怎样应对这难缠的局面,他一方面不想伤害了聂小雨,一方面又想着尽快摆脱她的纠缠,于是想了想说:“小雨,这和喜欢不喜欢没有什么关系,而是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你这么聪明,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呢?”
聂小雨听单志刚这样一说,立刻什么都明白了,她流着眼泪回答道:“我懂的,我什么都懂,可我就是太喜欢你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每天都在想你,你知道吗……”说完之后,聂小雨突然扑到了单志刚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单志刚,嘴上说:“我想要你好好地抱抱我,别的我都不要。”单志刚被聂小雨的突然举动惊呆了,他赶紧往外推聂小雨,怎奈那腰身都被聂小雨抱得紧紧的,推也推不动。
聂小雨一边死死地抱住单志刚,一边嘴里喃喃道:“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我的这份感情,但是请你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不求你的任何回报,只要能让你抱一下,就是死也知足了。”单志刚清晰地听聂小雨的话语,心里充满了感动,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由聂小雨抱着,因为他不忍心拒绝了这个女孩最简单的要求。就这样,单志刚直挺挺地站着,任凭聂小雨将整个身体与他贴在了一起。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聂小雨也许是终于如愿,她突然放开了单志刚,手捂着嘴巴,哭着跑开了。
单志刚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胸前的衬衣,居然被聂小雨的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这件事情发生在很短的一瞬,原本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但偏巧不巧却被人发现了,而且发现这一幕的不是别人,正是暗恋聂小雨的陆飞。此时他正躲在离集体户不远的山梁上,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单志刚拥抱在一起,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一直纳闷儿为什么聂小雨总是拒绝自己,原来她早就被单志刚给霸占了。那一刻,陆飞怒火中烧,他对单志刚玩弄女知青的行为痛恨至极,他恨不得将单志刚千刀万剐,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对单志刚进行报复。
陆飞随后回到了集体户,他见到聂小雨正趴在炕上哭,陆飞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恨,问小雨道:“小雨,是不是单志刚那个混蛋刚刚欺负你了?”聂小雨抬起头看了陆飞一眼,没有说话,趴在炕上继续哭。陆飞一看小雨的态度,知道事情八九不离十,顺手抄起门口案板上的一把菜刀,嘴里说道:“这个衣冠禽兽,我这就找他算账去!”说完,提着刀就要往外走。聂小雨听到话茬不对,赶紧从炕上爬起来,冲着正往外走的陆飞喊道:“你给我站住,谁让你去找他了?不关他的事。”陆飞停住了脚步,疑惑地问:“不关他的事?那你为什么要哭!你放心好了,如果他欺负你,我会替你出气,你不要怕他才是。”聂小雨原本就在心烦的当口儿,这一会儿陆飞又来添乱,气不打一处来,冲着陆飞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我的事情谁要你管,你马上给我滚开!”
陆飞看到聂小雨精神失常的样子,怯怯地走了。但是他心里对单志刚的憎恨却丝毫没有减轻,在他看来,就是单志刚才让聂小雨变成这样子的,如果没有单志刚,聂小雨也不会对他这样厌恶。于是,一个罪恶的念头在他的心中酝酿,他想一定要找机会发泄心头这口恶气。
这一日,聂小雨正在宿舍洗衣服,忽然听到有人跑来喊她道:“不好了,陆飞和单志刚打起来了。”聂小雨连手都没有来得及擦,赶紧跟着跑了出去。只见在生产队的大井旁围了一群人,陆飞在几个社员的拉扯下,正手里拎着个棒子往回走,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道:“让你欺负女知青,就要揍你个衣冠禽兽。”单志刚则手捂着头顶坐在大井边,那鲜血正顺着脸颊淌下来,看样子伤得不轻。
聂小雨赶紧问社员是怎么回事,有社员回答说陆飞对分配给他的活不满,单志刚说了他几句,他就急了,操起木棍给了单志刚一下,单志刚没有防备,正打在头顶上,所以流了血。聂小雨听了很生气,质问陆飞道:“你怎么能随便打人?”陆飞抬头看了聂小雨一眼,嘴里嘟囔道:“谁让他欺负你了,他欺负你我就要揍他。”
聂小雨听了更加生气,又害怕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于是拉着陆飞回到了集体户,趁着没人,聂小雨厉声质问陆飞道:“你不要冤枉志刚好不好?他什么时候欺负我了,谁要你给我撑腰出气。”那陆飞也正在情绪激动的当口儿,喘着粗气说道:“他怎么没欺负你?那天我都亲眼见到他把你抱在怀里了。”聂小雨听陆飞这么一说,知道那天的事情被他看到了,情急之下解释道:“那是我自愿的,不用你管!”陆飞一听聂小雨说是自愿的,心里更加不平衡,心想我这样追求你都不干,却对一个已婚男人这个样子。陆飞愤怒地问:“你说的是真的?那是你自愿的?”聂小雨已经厌倦了陆飞的自作多情,干脆将实话说了出来:“嗯,就是我自愿的,我喜欢他,希望以后你不要再烦我,我和你之间也根本就不可能。”说完之后,聂小雨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陆飞,希望他能彻底清醒,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谁知陆飞听了聂小雨的表白后,显然受了刺激,那眼珠子瞪得通红,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抓住聂小雨的双肩,大喊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不可能会喜欢他!”聂小雨冷冷地打掉了陆飞的双手,一字一句地说:“这是真的,从今以后,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陆飞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聂小雨,长久地看着……突然,他像疯了一样将聂小雨拦腰抱起,重重地摔在了炕上。聂小雨拼命挣扎,嘴里大喊道:“你要干什么?”陆飞说:“干什么?你是我的,我不能让那王八羔子得到你!”说完,陆飞又开始撕扯起聂小雨的衣服来。也合该聂小雨倒霉,此刻集体户仅有的两个知青知道了陆飞和单志刚打架后,以为是陆飞和聂小雨的恋爱出了问题,故意给他们留了空间,都躲出去了,所以任凭聂小雨怎样喊叫,却没有人能够听得见。
聂小雨没有想到陆飞会再次对她动强,尽管她胡抓乱挠地在陆飞的脸上留下了几道伤痕,但丧失理智的陆飞依旧得逞了。当陆飞再次提着裤子从聂小雨的身上下来时,聂小雨当然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轻易原谅他,她哭喊着拿起一把水果刀朝自己的手腕割去,那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
陆飞吓傻了,如果说刚才他还丧失理智,但这会儿发泄完兽欲之后,他已经渐渐恢复了神志。当他看到聂小雨全然不顾地要割腕自杀时,他猛扑过去,奋力要抢夺那把水果刀。聂小雨嗖地一下将水果刀抵在了胸前,大喊道:“你别过来,你要是过来,我就死给你看!”陆飞登时就呆在了那里,他知道自己的冲动行为导致了严重的后果,眼见着那鲜血一股股地从聂小雨的手腕处流出来,陆飞万般无奈,扑通一声给聂小雨跪下了,声泪俱下地说:“小雨,我求求你了,你不要这样好吗?你知道我很喜欢你的,难道喜欢你还有错吗?”聂小雨含着泪摇摇头说:“不,陆飞,你这不是喜欢,你要是真的喜欢我,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我要告诉你,如果我死了,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原谅你!”说完,聂小雨闭上了眼睛,那手中的刀就要用力戳下去。
陆飞手疾眼快,知道聂小雨要干傻事,一个箭步蹿起来,迅速地跃到聂小雨身边,一把抢过那刀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嘴里说道:“要死我和你一块死!”说完将那刀子抵在了自己的胸前,他停了一会儿,看聂小雨没有动静,又将那刀子移到了手腕处,一狠心将那手腕也割破了,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陆飞看这样还不足以对聂小雨形成震慑,又故意将那刀子一下一下向大腿根处扎去,不一会儿的工夫,陆飞的浑身上下都淌满了血。
聂小雨这下受不了,她没想到陆飞会来这一手,大哭着摇头道:“不要啊,不要!”陆飞见火候差不多了,将刀子使劲扔在了远处,然后一瘸一拐地来到了聂小雨面前,一把将她抱紧,嘴里念叨道:“为什么一定要死呢,从今以后我们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等待我们的好日子还有很多呢!”说完之后,他迅速地从衬衣上扯下一块布条,将聂小雨那只流血的胳膊扎死,然后又将自己的伤口简单地处理了一下。
聂小雨可能流血过多,也可能是惊吓过度,当陆飞将她抱在怀里的瞬间,她就瘫软在了他的怀里,此刻她感觉太累了,真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陆飞怀搂着聂小雨,心里面有一种征服之后的快感。
再说单志刚,自从挨了陆飞一棒子之后,关于他和陆飞因为聂小雨争风吃醋的事情,就迅速地在屯子里传开。刚开始时,小兰并不知道,那天单志刚脑袋缠着纱布回来,她还吃惊地问是怎么弄的,单志刚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和知青陆飞闹了点矛盾,让他失手给打的。当时小兰还很心疼地说:“这个陆飞咋这样呢?平时我们待他不薄,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动手打人。”
事后,小兰无意中从大嫂嘴里听到了事情的真相。那天她和大嫂闲聊,无意中提起了志刚挨打的事情,小兰说:“当个队长也当得不容易,因为公事好得罪人,要不我家志刚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挨打。”大嫂听了很惊讶地说:“公家的事情?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外面可都传遍了。”小兰惊讶地问:“咋回事儿?难道不是因为志刚分配给他活不愿意干,志刚说他两句,就翻脸了吗?”大嫂一看小兰真不知道,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知道就算了。但小兰多么聪明,看到大嫂欲言又止的样子,禁不住追问道:“大嫂,你说咱俩跟外人比,谁近谁远?如果有啥事你不跟我说实话,那还叫亲妯娌了吗?”大嫂最受不了这个激将法,一听小兰这么一说,觉得她的话也在理,心想这事情当嫂子的说给她,也不犯毛病。于是,就满含气愤地对小兰说:“嫂子告诉你吧,因为公事是假,还不是因为两个大老爷们儿争抢一个女人。”小兰疑惑地问:“争抢一个女人?”大嫂说:“可不是!陆飞喜欢聂小雨你不是不知道吧?”小兰说:“这事我知道啊!”大嫂说:“可那聂小雨偏偏不喜欢陆飞,她喜欢的是你们家志刚啊!”
小兰听到这里,她联想到聂小雨平时看志刚的眼神,以及聂小雨一心要为志刚织毛衣的样子,知道这一切并非空穴来风,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大嫂继续说道:“兰啊,大嫂真是佩服了你的度量,亏你平时对聂小雨那么好,还动不动让她到家里来,我看你分明是引狼入室,嫂子劝你以后少答理这个小骚狐狸精。”小兰对大嫂接下来的话,一句也听不下了。
晚上,单志刚回到家里,小兰看似无意地问了志刚一句:“听说聂小雨喜欢你?”单志刚听了一愣,旋即解释道:“别听别人瞎说,没有的事情,再说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小兰没有再问,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没有就好,你可千万要把握好,别让人家说出闲话来。”说完,装做没事人一样翻身睡下了。而单志刚却久久地睡不着,他知道妻子的话很有分量,凭借小兰的聪明,她不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别看“千万要把握好”这一句话看似简单,其实里面含满了对他的信任。单志刚觉得很窝火,心想我招谁惹谁了?偏偏弄了这么一档子事情纠缠在自己身上。这人活一世,保不准会遇到什么麻烦事情。
然而单志刚没有想到,其实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这仅仅是事情的开始而已。
再说聂小雨,在经受陆飞的二次强奸后,真是痛不欲生,死又死不起,活又活得抑郁,整日地以泪洗面。那陆飞也很有一些手段,寸步不离聂小雨的左右,生怕她再生出什么意外来。
也许女人天生就有逆来顺受的成分,尤其那些善良的女子,当她们遭受致命的打击之后,往往会委曲求全,习惯给自己找一些生存下去的理由。聂小雨也是如此,虽然她事后也设想了很多惩治陆飞的办法,但最终都被她一一否定了。是的,她能状告陆飞吗?那样的结果只会令她名声扫地,虽然陆飞的行为可恨了点,但她也不忍心将陆飞送进监狱去,毕竟陆飞是因为喜欢她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聂小雨又想一死了之,可她毕竟没有那个勇气,她还年轻,人生中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没有经历,如果她死了,远方的父母该有多么伤心。
一想到自己的父母,聂小雨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出生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城市家庭,父亲因为成分不好没少挨斗,母亲也随着父亲受尽了苦难,两位老人在坎坎坷坷中将几个儿女拉扯大,因此也落下了一身疾病。要不是因为家里的成分不好,聂小雨早就被招工或者参军了,也不至于被下放到这偏僻的山村来,眼见着同来的人一个个都陆续回城了,聂小雨却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只能留在这里,那种凄凉的感觉没人能够体会。尤其现在,她又经历了这么多的委屈,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将来的生活。
聂小雨趴在炕上,忽然想要给家里写一封信,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给家里写信,倾诉自己的委屈。聂小雨展开纸张,还未动笔,眼泪就刷刷地掉了下来,那信纸被泪水打湿成了一片片,聂小雨怕被父母看到泪痕,赶紧将信纸揉成了一团,扔在了一边。聂小雨当然不能把自己遭遇强奸的事情说给父母听,她擦了擦眼泪,开始写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
女儿很想你们,恨不得立刻飞回你们身边,秋天到了,看到那满树枯黄的叶子随风飞舞,女儿就越发想家。现在我的心情很乱,有些事情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生活中一定会有这么多的无奈?为什么我们骨肉亲人却要两地分离?难道人活着就非要经历这些痛苦!
爸爸妈妈,尽管我在这里的生活很艰苦,但是你们也不要挂念,因为这里的人挺好的,乡亲们都很关心我,经常会送一些土特产品给我吃。只是我经常想家,想你们和弟弟妹妹。天渐渐凉了,你们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爸爸有关节炎,注意不要着凉。妈妈的心脏不好,也不要总生弟弟的气。女儿在这里会天天为你们祈祷,祝你们的身体健康,心情愉快。爸爸妈妈,等我有机会回城了,一定好好地孝顺你们,只是不知道会等到何年何日?
好了,不说了,就先到这里吧!
此致
敬礼!
女儿小雨
×年×月×日
过了一段日子,聂小雨终于等到了家里的来信,只见上面写道:
小雨:
你的来信已经收悉,家里一切都好,不要挂念。
从信中得知,你最近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爸爸妈妈很是担心。你要知道,人生一世难免要经历坎坎坷坷,况且这下乡的又不止你一个人,所以一定要正确面对。
关于你回城一事,爸爸妈妈理解你的心情,家里正在托人为你办理,爸爸妈妈也在四处留意招工信息,争取为你联系一份好工作。当然,你在那边也要努力,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入党,这样对你将来的安置会有好处。这次随信给你寄去两瓶醋,妈妈知道你爱干净,留着洗头的时候用。
小雨,爸爸妈妈很爱你,也希望你早日回到爸爸妈妈身边来,尤其妈妈,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经常看着你的照片流泪。你要知道,爸爸妈妈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是我们的爱永远伴随着你。
爸爸妈妈
于×年×月×日
聂小雨望着那遒劲有力的字迹,知道这封信又是父亲写的,父亲是一个很有文化的知识分子,要不是因为成分不好总挨斗,也应该会有一番大作为。当聂小雨读到母亲因为思念她,经常流泪的那段话时,泪水再一次忍不住夺眶而出。
聂小雨走出屋外,站在集体户门前的山坡上,远眺家乡的方向,看到的却是绵延起伏的群山和满目的衰败景象。此时正值深秋,所有的植物都已经枯萎,不远处的几棵垂柳耷拉着脑袋,将那一身金黄色的叶子抖落下来,在地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一阵秋风吹来,那寸把儿长的柳树叶迎风而舞,仿佛在诉说着人生的无奈。
聂小雨抬起头来,头顶上一群南飞的大雁正在飞过,只见它们列着整齐的队形,正奔徙在回家的路上。此刻,聂小雨多想变成一只大雁,加入到它们的行列中,她想鸟儿尚且可以自由选择归途,而她却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伫立在秋风中咀嚼孤独。这样想着,聂小雨越发觉得命运的悲苦,那眼泪就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掉个不停。
一阵秋风袭来,聂小雨打了个寒噤,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肩。这时,忽然有一件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聂小雨回头看时,却是陆飞,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边。聂小雨没有答理他,依旧将目光移向了远方。
“你是不是在想家?”陆飞也随着聂小雨的目光望去,在山的那边,也有他和聂小雨共同的家园。“其实,我也很想家。”说这话时,陆飞眼里流露出一种少有的迷离。“这次来,我是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我的回城手续办得差不多了,可能这两个月就会回去了,是我舅舅帮我办的,他是油田的一个主任。”聂小雨听陆飞说完之后,禁不住一愣,再次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不过你放心,我回去之后,会尽快想办法把你也弄回去,你不要着急。”说完之后,陆飞将手搭在了小雨的肩上,将她揽在了怀里。聂小雨闪开了身子,抖落了陆飞搭在肩膀上的手。陆飞回城的消息对她来说既是一个好消息,又是一个坏消息。说它是好消息,是因为从此以后她终于可以摆脱陆飞的纠缠了;说它是坏消息,就是又一个知青回城了,而她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返回城里。
至于陆飞说要帮她办理回城手续的事情,她却不抱任何希望,但这话听起来是让人心里舒服的。正因为如此,当陆飞再次跟她肩并肩站到了一起,她没有躲闪,两个人一同将那目光望向远方,心中有的却是不同的思念……
原本以为一切都会慢慢过去,可大约两个月过后,聂小雨总是感觉身子不舒服,平白无故的常常头晕恶心。刚开始时她还没怎么在意,后来蓦然想起自己的月经大约有两个月没有来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难道是自己怀孕了?这样想着,聂小雨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她想如果自己真的怀孕了,那么可是天大的麻烦,作为一个未婚女知识青年,她当然知道怀孕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一时间,聂小雨心烦意乱,急得满嘴起水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自打聂小雨知道自己怀孕那一刻起,就变得六神无主、心焦气躁。那精神的折磨还不算,强烈的妊娠反应让她痛苦难耐,恶心、呕吐伴随着拉肚子,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尤其白天还要干活,想要呕吐的时候只能躲到一边,就怕让乡亲们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