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贺厌倦地推开了她,说道:“我没说不让你好好工作,可你不该欺骗我,明明在外面有男人了,却以工作忙为借口不肯见我,还以为我不知道,哼!”
朱日娜听了,身子一震,猜到杜贺找她是兴师问罪的,就赶紧遮掩道:“亲爱的,你别生气嘛,我也是有苦衷的,你也知道,我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不可能跟你一辈子的,将来也要嫁人的,你总不能不让我跟别的男人接触吧……”
杜贺难以掩抑内心的愤怒,说道:“是的,你接触男人是正常的,没有人管你。可你不该接触一个比我年龄还大的男人吧?而且据我所知,那个男人已经有家了,你不会告诉我说,你要嫁的就是这种男人吧。”
朱日娜被杜贺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眼泪掉了下来,只能无力地辩解道:“我和他只是正常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冤枉我好不好?”说着,朱日娜将整个身体都贴过来,想要跟杜贺撒娇,以求得他的原谅。杜贺此刻对朱日娜不是一般的反感,想当初跟这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以为又找到了大学时跟孙小婉一样的恋爱感觉,没想到只不过是一个虚幻的梦而已,这个女人势利、虚荣、自私,根本就不值得自己付出感情。这样想着,杜贺毫不犹豫地把朱日娜一把推开,冷冷地说:“好了,你走吧,我没事了。”
朱日娜哪里肯走,在没有得到杜贺肯定原谅的答复之前,她是不敢离开的。她站在房间里,一边抽泣着,一边说:“姓杜的,我好歹跟了你一回,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我朱日娜枉为一回你的女人!”朱日娜显然了解男人的心理,她知道只有这么说才会让杜贺的心里难受。
杜贺听朱日娜说枉为一回他的女人,又见朱日娜哭得是梨花带雨煞是可怜,心中也就动了恻隐之心。转念一想也是,或许是自己要求得太高了,他跟朱日娜之间说白了也就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还讲什么感情。朱日娜需要依靠他的权力往上爬;他需要享受朱日娜青春活力与美妙的肉体,两个人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想到这里,杜贺说:“好了,你别哭了,你想怎样做那是你的自由,我不该干涉。我杜贺也没有能力限制你,既然今天咱们把话都挑明了,那也好,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彼此互不相干。”杜贺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是隐隐地痛。说实话,他是喜欢朱日娜的,真的舍不得她离开自己。
而朱日娜听了杜贺的这句话后,虽然表情上装作十分伤心的样子,内心却是快乐的,因为有了杜贺的这句话,她从此就可以摆脱他了。她就希望这话能从杜贺的嘴里亲自说出来,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和那个能源集团的老总在一起。
朱日娜说:“好吧,既然你不需要我了,那我也不勉强,只是希望我们今后还是朋友,好吗?”
杜贺低着头没有说话。这个四十多岁事业有成的男人,第一次在感情问题上受了重挫,他在反省着自己,他想不明白是自己太用情了,还是朱日娜太无情了,还是原本自己就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朱日娜见杜贺没有吭声,怯怯地说:“那我走了,还要赶回去准备下期节目呢,你有事打我电话好了。”
直到朱日娜走出那间屋子,杜贺都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的内心是痛苦的,他看不清朱日娜这样的女人内心里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在杜贺的人生观里只有爱和被爱,而朱日娜却给了他一个与爱和被爱都毫无关系的开始和结束。
杜贺苦笑着,为了自己的这次失败。是的,虽然他在赌场上赢过很多次,但是这次他却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不是在赌场,而是在情场。杜贺感觉这一次的惨败远比上两次在澳门输了近千万元钱还让他心痛,他很长时间都无法从痛彻心扉的情绪中摆脱出来。
本来杜贺是想对朱日娜进行报复的,而且实施起来也很容易,只要跟广电局的相关领导沟通一下,适当调整一下朱日娜现在的栏目,那么就肯定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但杜贺想想还是没有那么做,总觉得这样做有些绝情。是啊,朱日娜说得对,好歹她都做了一回自己的女人,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就随她去吧,她日后究竟能走到何种地步,那是她的造化,再也与自己无关。
对于女人,杜贺现在才明白,这个世界除了妻子孙小婉,再也没有任何女人可以信任了。孙小婉不仅仅是自己的妻子,还是他孩子的母亲,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现在杜贺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思念孙小婉和杜小飞,他甚至很向往跟他们在一起,过国外那种怡然自得的桃源生活。因此,杜贺也丝毫不吝啬,手头一旦宽裕了,那钱就不断地通过秘密方式往国外妻子儿子的户头上汇。孙小婉曾经提醒过杜贺说:“你以后不要再汇钱了,我们的钱够用了,另外我很担心你这些钱不是通过正当方式得到的,你千万不要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杜贺说:“你就拿着吧,这些钱都是我跟人合伙做生意得到的,再说我有钱了,不给你和儿子,还能给谁。”
尽管这样说,孙小婉的心里还是隐隐地有一种担心,她真害怕有一天会出什么事情,每一个来自国内的电话都会让她心惊肉跳,她甚至开始信奉基督教为丈夫祈祷。
杜贺虽然自己也有过同样的担心,但是在官场这么久,涉的水深了,对有些事情也就不太在意了。他认为这个世界没有几个人是完全正直无私的,或多或少都会谋求一点个人利益。为官这么多年,他也见识了很多当权者的所作所为,他以为自己除了比他们好赌一些之外,其他并无二致。重要的是必须把各方面关系维护好,只要上面有人,那么就能确保自己不会出事。所以杜贺经常会利用逢年过节的时候,去各个衙门口走动一番,包括纪检部门、反贪部门、公安部门,当然还有其他一些权力机关。杜贺会买一些礼品以单位或者个人的名义送上,如此一来,换来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心安,还有良好的口碑和不错的人脉关系。
当然,杜贺也没有忘记利用市委副书记许云山这块金字招牌,每隔一段时间,杜贺总要去许书记家拜访一下,每次去的时候也都不空手,或多或少都会带一些礼物,有时候贵重一些,有时候则不见得多么贵重,只不过是一些好烟好酒好茶之类。杜贺认为,感情这东西,并不是用钱就能全部换来的,尤其对许云山这样的高级领导干部,完全靠钱来摆平也不现实,必要的时候必须得进行一些感情上的投资。
事实证明,杜贺的做法是有效的。表面看来,杜贺在江城市政坛的地位更加牢固,人脉资源也更加广泛,口碑也相对不错。浮华背后究竟蕴藏着怎样真实的情境,其实并不为更多的人所知。但有一点是毋庸质疑的,起码目前来看,杜贺已经达到了事业的顶峰,他用自己的聪明和智慧,缔造了一个权力帝国,杜贺在这个帝国里享受着属于他的一片天空,虽然这片天空并不是很大,但是他却活得游刃有余,万分滋润。
李明博收到反映杜贺问题的第二封举报信是省纪委转来的,信中列举了大量杜贺违法违纪的事实,包括多次去境外参与赌博、挪用公款、贪污受贿等违法违纪问题,虽然这次依然是匿名举报,但是宗宗件件都说得有理有据,显然不像是凭空捏造出来的。省纪委很重视,责成江城市纪委监察局先期进行调查,然后进行报告反馈。
李明博接到这封举报信之后就比较心烦,关于杜贺的一些事情,他心里很清楚,举报信中所列举的参与赌博的事情或许会有,但是说他贪污受贿在百万元以上李明博就有些不信了,因为此前他不止一次地跟杜贺谈过,要他身在官场有所把握,切莫因一时贪欲毁了自己。杜贺也答应得好好的,说让李明博放心,他不会因小失大,况且他也不缺钱花。
但出于对工作的负责以及多年来养成的组织原则性,李明博还是决定按照正常的组织程序走,查一查杜贺到底有没有贪污受贿等严重违法违纪问题,如果杜贺真是被冤枉的,也好借此机会洗清好友的罪名,替他正名。要是真的查出举报信中所说的那些事情,那么李明博也帮不了他了,他就真的属于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了。
李明博联合市纪委一起,派出几名纪检干部,开始对杜贺进行暗中调查。先期调查的结果不是很顺利,也许是杜贺真的建立起了自己的人脉关系,调查组几乎处处碰壁,但是从前期工作来看,也并非一无所获,调查组很容易就查出杜贺确实有多次出境记录,并且目的地直指澳门。通过明察暗访,现在有一件事情基本可以确认,那就是杜贺去境外参与赌博的事情确定无疑。
李明博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般说来,能够成百万的豪赌,那么就一定会伴有严重的经济问题,查还是不查?李明博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已经预感到,如果继续查下去,一定会查出杜贺的其他问题。李明博倒背着双手,长久地沉思着。这是一个艰难的时刻,人都是讲感情的,李明博想起大学时跟杜贺住上下铺时那种深厚的友谊,还想起毕业之前两个人在校外的小酒馆里醉酒后许下的誓言,说两人从今以后就是亲兄弟,无论天涯海角,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而如今,李明博要亲自参与调查杜贺的违法违纪问题,很有可能让自己的好兄弟毁在自己的手里,这会让他在良心上很不安。人生一世,活的是什么,不就是感情二字吗?爱岗敬业,讲究原则,这确实是一个人应该做的,但能够因为讲究原则就将自己的好友拉下马甚至送进监狱里去吗?
李明博的内心在作着激烈的斗争。
杜贺很快就知道了纪委监察局在暗中调查他的事情,而且得知这次调查李明博直接参与其中。杜贺很生气,心想任何人调查他都可以,但是你李明博调查我却实属不应该,想当年我对你不薄,在你生活最困难的时期,我给了你多少资助。你吃不上饭,我就拉着你去校外的小饭馆改善伙食。你穿不上衣服,我就把自己穿过的衣服送给你。要是没有我的帮助,你李明博估计连大学都很难读完。包括参加工作这些年,只要你李明博有难处喊一声,我杜贺肯定会第一个到场,无论是钱财物,都毫不犹豫地慷慨解囊,如今你却要恩将仇报。杜贺难抑心中的怒火,决定要找李明博好好地谈一谈。
杜贺给李明博打了电话,语气十分生硬地问道:“明博,你有没有时间,我有事找你。”
李明博似乎已经预料到杜贺会主动找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开玩笑,态度也十分认真地说:“什么事情在电话里说吧,我现在不方便出去。”
杜贺想了想,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听说你在调查我?”
李明博一愣,没想到杜贺会问得这么直接,旋即回答他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确实有人反映你存在违纪问题,我只是在履行工作程序而已。”
杜贺道:“履行工作程序?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明博,别忘了我们是多年的朋友,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李明博说:“杜贺,请你首先搞明白一个问题,是组织上在调查你,而不是我李明博在调查你。还有,我已经提醒过你无数次了,要你注意检点自己的行为,千万别干违法违纪的事情,可你就是不听,现在有人已经把你的情况反映到省里了,这次是省纪委批示要对你的问题进行调查的,我帮不了你。”
杜贺听了,心里十分惊讶。立即央求道:“明博,你能帮我的,怎么就帮不了呢,你就向省纪委报告说没有发现我有什么问题,这件事不就可以不了了之了吗?”
李明博义正言辞地说:“可是你有问题,不是没有问题,所以我不能那样做。”
杜贺有些愤怒,觉得李明博不近人情,在跟他打官腔,就反驳道:“那你说说看,我有什么问题?”
李明博看不拿出一些真实证据,杜贺是不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就说:“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你有多次出境记录,并且目的地都指向澳门。有证据显示,你确实多次去澳门参与赌博,单凭这一条,已经涉嫌违法违纪。”
就这一句话,让杜贺彻底地泄了气,原来调查组已经初步掌握了他违纪的证据,看来此刻再采取强硬的态度是不明智的。
杜贺缓和了语气说道:“好吧,明博,即便是我偶尔对自己要求不严,犯了一点小错误,你也不至于揪住不放。看在咱是老同学的份儿上,就到此为止吧!”
李明博见杜贺语气缓和了,他也语重心长地说:“杜贺,说句心里话,我最怕的就是有这么一天,你我兄弟会站在不同的对立面,以另外一种角色互相面对,这会让我很犯难。所以,在此之前,我曾多次警告过你,可你就是不听。包括上次的举报信件,出于朋友情义,我已经帮你处理过了,也算是给你提了个醒,可你就是不往心里去。杜贺,作为朋友,我觉得对你已经仁至义尽。”
杜贺听李明博这么说,手拿着电话,半天没吭声。他从李明博的态度里已经能够判断出,他势必会继续查下去。是的,这不能怪他,作为朋友,李明博确实已经仁至义尽,之前曾无数次地提醒过杜贺,并且帮杜贺处理过一次举报信,你还能要求李明博怎样做呢?毕竟他也有自己的组织原则,如果他太违背了原则,那么他自己也属于违纪犯错啊。
李明博听杜贺半天没说话,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说道:“杜贺,你放心,作为朋友,但凡在原则范围内能为你想到的,我都会为你着想,我也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什么处理。”
杜贺拿着话筒的手都在颤抖,他开始害怕和恐惧,他似乎预感到这一次的调查非比寻常,很有可能会直接影响到他的仕途和前程。是的,眼下除了祈祷,他还能做什么呢?
杜贺嗫嚅着说:“好吧明博,我相信你,希望你能念在你我兄弟多年的情分上,能够网开一面,尽量帮我周旋和遮掩。你放心,你的恩德我不会忘记的。”
李明博听完杜贺最后一句话,心里也是万分难过。是的,从情感上说,他真的不想再继续查下去,这对他无疑是一种折磨。李明博真想退出调查组,由别人牵头主抓这件事。但一想到组织的信任,既然点名要他参与,就不应该半途而废。
李明博从未像现在这样心烦过,尤其每当调查人员发现一处新证据时,李明博的心都会悬起来,他最怕的就是杜贺的问题越查越多,直到最后而无法收拾。
那边李明博在继续调查着杜贺的违法违纪问题,这边杜贺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想既然李明博那边的工作做不通,干脆通过别的途径做工作。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工作做到位了,那么什么事情都可以摆平。同时也可以通过这种手段给李明博看看,他不给面子,别人会给面子,你李明博坚持正义又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杜贺决定去找许云山,他知道这时或许只有这张王牌能帮上他。杜贺以有重要事情商量为由,约许云山见了面。这次见面的地点依然是在许云山的家里。杜贺翻箱倒柜,终于翻出了一块玉石,这也是父亲的遗物。杜贺也不知道这块玉石的价值几何,这几年为了挖空心思往上爬,他把父亲穷尽毕生精力积攒的一点宝贝都折腾殆尽了。如今杜贺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期待着能用这块玉石救他一命。好歹要保住官职才行。
终于准备妥当,杜贺敲开了许云山的家门。许云山见杜贺来了,热情接待,因为这个晚辈后生一直都没有让他失望,不但工作干得出色,人也会来事儿,总能投其所好,满足他的一些特殊需求。
这次杜贺也不例外,进屋之后首先将那块玉石拿出来,说是出差的时候在玉石市场上看到的,当时感觉不错,就买了下来,也不知道真正价值怎么样,想要让许云山帮忙鉴定一下。
许云山对这种事情总是很感兴趣,赶紧拿出放大镜,将那玉石放到灯下仔细地研究起来。许久,才放下玉石问杜贺道:“你多少钱买的?”杜贺说:“5000块人民币,我怕不值这么多,侃价半天人家少一分钱都不卖。”许云山拍着大腿说:“赚了,赚了,这块玉至少要5万块人民币,你知道这是什么玉吗?”
杜贺假装不懂地摇摇头:“不知道。”
许云山说:“这是上好的和田玉,虽然体积不大,但是价格也不菲。”
杜贺故作惊喜地说:“这么说我是赚了?”
许云山说:“当然赚了,而且还没少赚呢。”
杜贺说:“算了算了,既然您这么懂行,就送给您吧,我留着它也没用,当初买来也是想送给您的。”
许云山说:“这怎么使得,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已经收了你不少东西,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否则传出去会被别人说闲话的。”
杜贺说:“说什么闲话啊,你我是父一辈子一辈的关系,您是我许叔,我孝敬您也是应该的嘛。”
许云山说:“这……”
看得出,他既想推却,心中又有点舍不得。
杜贺揣摩透了他的心里,直接将那玉石摆在了他的古玩架上。
两个人又闲扯了一些别的事情,杜贺才将话题转到了正题上:“对了,许叔,有件事我得跟您汇报一下,我听说咱们市纪委和监察局正在调查我呢,说有人举报我存在违法违纪的问题。”
许云山听了一愣,说:“怎么回事儿?我没听说啊,究竟是谁举报的?”
杜贺说:“嗯,正秘密调查呢,我也不知道是谁举报的,但估计还是我上次搞企业改制得罪的那几个人吧。”
许云山说:“嗯,作为改革的领导者,肯定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被人告也很正常,我当年也没少让人告,但好歹都有惊无险,也没查出什么问题。”说到这里,许云山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吧?”
杜贺说:“没有啊,只是平时好玩个小麻将,有时为了协调工作关系,跟相关业务单位的领导搓几圈,这不算什么大问题吧?”
许云山说:“哦,要是小玩,算不得什么大问题,我有时候也跟某些领导利用闲暇时间玩几圈呢,如果他们在这些问题上揪住不放,那就是小题大做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胡来的。”
杜贺的心里暗暗高兴,许云山的这句话无疑等于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知道主要领导过问这件事,那么纪委监察局肯定会给一些面子的。
杜贺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便再逗留,就借故有事先告辞了。
李明博对杜贺的调查已经进入了实质阶段,杜贺涉嫌经济犯罪的问题已经露出了冰山一角。李明博越来越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以及自身责任的重大,他知道无论如何杜贺这次是难逃党纪国法的惩处,李明博没有像以往那样查实大要案后感到很兴奋,他的的心里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生生地疼了起来。
正当李明博手握着杜贺违法违纪的证据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接到市里暂缓对杜贺进行调查的通知,后来李明博得知,市委主要领导帮杜贺说情,说类似杜贺这样的干部要给予保护,即便是有点错误,但凡不是太违反原则,就不要揪住不放。现在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尤其是像杜贺这种敢于改革创新并且工作业绩十分突出的干部,更要予以重点保护。
在那一刻,李明博突然明白了,原来杜贺在市里是有人给他撑腰的。望着眼前基本确凿的关于杜贺违法违纪的证据,李明博面临着再一次的艰难选择,是做个顺水人情,选择放弃?还是继续坚持原则,顶住压力查下去?李明博茫然不知。
杜贺放下案头的工作,踱着步子走了出去。外面阳光明媚,李明博站在市委机关大院的一处花坛旁边,看到有绿色的小草已经从那石缝边吐出了嫩芽儿,鸟儿也在不远处的一棵杨柳树上啁啾着。是的,这个春天已经来临,生命中的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美好。可是他却要亲手打破这种美好,让自己的好朋友陷入生命中的一场寒冬?
李明博迟迟下不了这个狠心。最后他还是决定将事情放一放,一来遵从市委领导的指示,不违背领导的意图;二来也算给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不至于将杜贺一棒子打死。但同时李明博也决定,关于杜贺违法违纪的事实,他不会回避,适当的时候,他会如实向上级部门汇报,至于上级部门查不查那是他们的事。
一段时间过去,关于杜贺被调查的事情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杜贺心里很高兴,他深知这是许云山从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这让杜贺更加有恃无恐,心说纪委监察局又能怎样,还不是得听主要领导的一句话?这年头只要关系足够硬,那么即便是干一点违背组织原则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深追究。况且什么是浑?什么是浑?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在官场,适当地浑一些没有什么不妥,太清了反倒不正常。
通过这件事,杜贺或多或少地都对李明博有了一些看法。他认为李明博开始的表现并不让他满意,压根儿就不该查他。什么工作原则,什么例行公事,这年头,原则也是看在什么范围之内,作为朋友,该不原则的时候,就没必要讲原则,否则还交你这个朋友干吗!
杜贺想也就是李明博,这件事如果换成是他,别说查都不会查,就是省纪委来了专门函件,他都会给压下来,暗中帮忙摆平。不过此事发生在李明博身上,他也不感觉有多意外,这么多年了,李明博是什么人他心里最清楚。想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老师让身为班干部的李明博负责课堂点名,那时杜贺逃课和孙小婉约会,结果他和李明博关系那么好,李明博也没对他网开一面,照样把他的名字记下来交给了老师。为此两个人还大吵了一顿,杜贺责怪李明博不讲情面,李明博则说:“正因为我跟你关系好,才不能不记你的名字,否则别的同学会怎么看!”
虽然李明博说得在理,但杜贺始终觉得他的做法实在有些左,一点都不知道变通。时间久了,他也就习惯了,反正他是拿这个老同学一点办法都没有。知道他心眼好,心地善良,也就一直这么交往了下来。
关于杜贺被查后安然无恙的事情,在江城市小范围内传开了。尤其在交通局内部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很多人在背地里偷偷地议论说:“别告了,根本就告不倒人家,人家在上面有人,告也是白告的。”旁边也有人附和说:“可不是,这年头都是官官相护的,彼此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倒了,指不定有多少当官的被牵扯进去呢……”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有人会不服气,这人在心中暗想:“我就不信了,难道这个世界就没有公理可言了,他做了那么多违法乱纪的事情,难道组织上真就视而不见?看来下次再检举他的时候,一定要实名举报。现在还没到迫不得已的时候,真到了那时候,就索性来一个鱼死网破。”这个人不是别人,也就是多次控告杜贺的人之一,市交通局交通建设处的于洪处长。他一直对杜贺顶了他的位置当上交通局副局长怀恨在心,并且对杜贺任职后利用手中的职权谋取私利心存不满,是的,凭什么杜贺比自己年轻,提拔的却比他快?尤其杜贺上任后,胆子大,敢于索贿受贿,参与豪赌,这些事情他都看不惯,所以一直想把杜贺整下去。于洪在交通局担任处长多年,他对杜贺违法违纪的问题掌握得很清楚,尽管杜贺做得很隐蔽,也还是逃不脱他的眼睛。于洪心想,杜贺啊杜贺,除非我不想整你,否则我一定会整死你。
杜贺认为,自己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说明老天都在庇护我,不过我也不敢大意,赶紧将相关的账目处理了一下,并且将有些资产进行了转移。他还和胡斌、鲁强订立了攻守同盟,交待他们一旦纪检委查到他们头上,就说他们之间完全是业务上的往来,并没有更深的私人交情。当杜贺把这一切都做完之后,自认为十分妥当,禁不住在内心里冷笑了两声:“哼,不管是谁,想整倒我,哪有那么容易!”
关于史云忠即将调任清平县任县委书记的消息是在杜贺被查不久之后传出的,那么现在就有了一个问题,就是史云忠调离之后,究竟由谁来接替这个交通局一把局长的职位。尽管这一消息并未得到有关方面证实,但是杜贺突然意识到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机会,如果他在这次的调整中顺理成章地当上了交通局的一把局长,那么关于他被查的负面消息都会不攻自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没有被降职处理反而被提拔重用,也让他的面子上过得去。所以杜贺认为,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他都要走动一下,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杜贺准备了50万元礼金,决定在这次交通局局长的岗位竞争中誓死一搏。杜贺知道这个职位许云山说话也并非完全管用的,只有一个人说话最算数,那就是市委书记韩贵松。但是作为交通局的二把手,杜贺和韩贵松的接触并不多,也仅限于几次工作汇报和在一起吃过两顿饭而已。他对于韩贵松能否收受他这么大一笔礼金心里还没数。为了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杜贺决定还是请高人指点,那就是市委副书记许云山,他想征求一下市委副书记许云山的意见,反正现在他跟许云山之间已经是无话不谈了。
许云山听了杜贺的想法之后,连连摇头,说道:“我觉得根本不可能,你现在刚刚被调查过,究竟是怎样一个结论还没结果,这时候你还想竞争当一把局长,我看不太明智。”杜贺跟许云山也不见外,小声说道:“要不我去找韩书记谈一谈,或许就有机会呢?”
许云山说:“史云忠要调离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但都是小道消息,韩书记也没有就此跟我们上会研究。至于他走了,究竟由谁来顶替他的位置也不得而知,但我想你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的关键时候,还是低调点比较好。如果他有心要用你,那位置自然是你的;如果他不想用你,任凭你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
杜贺说:“如果我做做工作呢?”
许云山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问:“做什么工作?”
杜贺说:“我是指……”说着,杜贺比画了一下,做出了数钱的姿势。
许云山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他没有想到杜贺会跟他这么直接,但转念一想,他是自己的晚辈,再加上有他父亲这层关系,可能也没拿自己见外。就说:“据我了解,韩书记这个人比较正直,也比较爱才,如果他看你确实行,就是你一分钱不拿,他也照样提拔你。相反,如果他看你不是那块料,即便是你拿了千百万,他也未必能看得上眼。”
杜贺说:“那怎么办?”
许云山说:“试试吧,我也没有把握,这种时候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市里好像很多人都知道了你我之间的关系,你亲自找他谈谈也好,如果他能亲自点将用你更好,不过你要把握好分寸,不要太唐突,见风使舵就是了。”
得到了许云山的支持与肯定之后,杜贺想要找韩贵松面谈的信心更足了,在它看来,有时候人生的命运转折就在这一瞬间,看似不可能的事情经过争取,或许就会成为可能,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勇气去尝试,所以杜贺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碰碰运气。
经过了一番悉心准备,杜贺将那50万元现金存在了一张银行卡上,然后又将那取款密码直接写在了卡的后面。杜贺又让办公室工作人员写了一份关于运通集团运行情况的详细工作总结,连同相关资料一起装进了档案袋里。准备充分后,杜贺去市委韩书记的办公室,敲开了他办公室的大门。
杜贺进屋时,韩贵松正在接听一个电话,看到杜贺后也没跟他客气,一边继续听他的电话,一边招手示意杜贺坐下。杜贺按照韩书记的手势,在他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坐下后,杜贺仔细打量着韩贵松的房间,只见墙上挂着本市著名书法家的一幅字画,写的是这样一句格言:“律己方能服人,身正方能带人,无私方能感人。”杜贺看罢之后,心中禁不住蓦然一动。这三句话说出了一个市委书记为人从政的准则,说明了他身居高位,却在时时刻刻地警醒着自己,从这三句话中也足以看出韩贵松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严的人。杜贺在心中考虑着,一会儿要不要将那张存有50万元人民币的银行卡递上去。
这时,韩贵松已经打完了电话,他笑吟吟地看着杜贺道:“杜贺啊,好久都没看到你小子了,最近在忙些什么呢?今天怎么有空到我的办公室里来?”韩贵松这个人最大的特点是没架子,有时候说话还好开个玩笑。
这一句话让杜贺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他笑着对韩贵松说:“韩书记,我正好来市委办事,顺便上来看看您,也好跟您汇报一下工作。”
韩贵松一听说杜贺要汇报工作,十分感兴趣,立即坐直了身子,说道:“好啊,我正想了解一下关于运通集团的情况呢,你快跟我说说。”
杜贺说:“嗯,相关资料我已经给您带来了。运通集团成立的这半年多来,整体运营情况良好,大部分国有资产已经被盘活,由于实现了资源的有效配置,市场竞争力大大增强,企业效益比去年同期增长了近三倍。”杜贺一边说着,一边将相关资料递了上去。
韩贵松一听,心里由衷地高兴。他接过杜贺递上来的材料,认真地看着。作为市委书记,韩贵松最担心的就是企业经营不善,职工下岗,社会不稳定等问题。当听杜贺说运通集团的企业效益是去年同期的三倍之后,韩贵松就知道杜贺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韩贵松一边看材料,一边鼓励杜贺道:“嗯,干得不错,继续保持下去,有什么困难尽管向我报告,只要市里能帮上忙的,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杜贺说:“困难倒是没有,不过……”杜贺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韩贵松问:“哦?不过什么?”
杜贺说:“不过因为企业改制,我动用了几个占着位置不干事的干部,因此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这不,他们一个劲儿地写匿名信告我呢,前些日子纪检委还因为这事儿调查我呢!”
韩贵松说:“哦,竟有此事?”
杜贺点点头:“是的,可能最终调查无果,不了了之了。”
其实杜贺之所以这么说是有他的道理的,他想通过变被动为主动的方式,让韩贵松意识到,他之所以被举报,是因为工作中坚持原则得罪了人的缘故,而和贪污受贿无关。
韩贵松以往也遇到过党员干部因为坚持原则被诬告的事情,这在他多年的政治生涯中也不少见。所以他确信杜贺说的是真的,否则他也不会主动跟自己提及此事,再说运通集团效益增长也是不争的事实,韩贵松一向是以工作实绩看人的。
韩贵松说:“既然没查出你什么问题就好,这也足以证明你是清白的。对了,你对整个交通局系统包括运通集团的下步发展有什么打算?”韩贵松开始有意试探杜贺驾驭全局的能力。
杜贺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说:“目前我们江城市要想得到快速发展,交通事业必须先行。以往我们在交通建设上有个误区,总是不敢迈大步,上头给拨付多少资金就搞多大的工程,事实上那一点钱根本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我认为江城市的交通事业要想大发展,必须充分利用民间游资,走多渠道融资之路,高起点、科学规划、大手笔,才能确保交通事业不落伍,不拖经济建设的后腿……”
韩贵松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点头,他以前对杜贺了解不多,没想到这个副职干部还真是有自己的一套独到见解。韩贵松正愁把史云忠派走后,交通局局长的位置没有合适的人选呢,如此看来杜贺担当这个重任应该没有问题。韩贵松心里初步有了这个想法,但是却没有跟杜贺表现出来,因为是否派史云忠去清平县他也没有拿定主意,一切还只是在他的酝酿之中而已。
这次的谈话进行得很愉快,最后结束的时候韩贵松鼓励杜贺道:“杜贺啊,你好好干,你还年轻,现在市里特别缺少像你这样的干部,以后江城的事业少不了你。”
杜贺听了韩书记的鼓励,顿时感觉浑身热血沸腾,他觉得周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临走之前,杜贺决定将那张银行卡送上去,既然韩书记说了他的前途是光明的,那么就会有被提拔重用的可能,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
所以杜贺在起身告辞的那一瞬间,将那张银行卡递了上去,口中诚恳地说道:“韩书记,我也不经常到你的办公室来,平常也少有跟你接触的机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韩贵松的心情本来是兴奋的,他没有料到杜贺会突然来这么一手,这让他很有些措手不及。他脸色突变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赶快收起来,跟我用不着来这个。”
杜贺料到韩贵松不收是正常的,但他执意要给,就说:“韩书记,您这么看得起我杜贺,就收下吧,我真没别的意思,在您手下干这么久了,您还没收过我的任何礼物呢,好歹也算我的一点心意。”
尽管杜贺的话说得很委婉,也很真诚,但是韩贵松却坚决不收。他将那张银行卡硬塞回杜贺的手里,话也说得异常严厉。韩贵松说:“杜贺,本来我对你的印象很不错,但是你要硬跟我搞这个,我会看低了你。我说过了,只要你好好干工作,别的不用你考虑。”
杜贺看韩贵松的话说得十分坚决,再坚持下去恐怕他都有要翻脸的意思,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那张银行卡收了起来。抱歉地说道:“韩书记,那我先走了,有事您随时吩咐就是。”
韩贵松点点头:“嗯,运通集团的事情还要你多费心,不要满足于现状,争取做大做强。”
杜贺许诺道:“请韩书记尽管放心。”
送走了杜贺之后,韩贵松在办公室里独坐着发了会儿呆。他回想起刚刚和杜贺的这次见面,感觉有些怪怪的。他也很纳闷,通过谈话可以看出杜贺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但是说不清为什么,杜贺的为人又让他感到有些不太踏实。这样的干部可以重用吗?韩贵松在反复思忖着。按说以前当面给他送礼的人也不少,但是杜贺的这礼送得有些蹊跷,明显带有一定的目的性,难道他是专门为了自己的提拔来的?
韩贵松忍不住抄起了电话,直接打给了市纪检委书记郑浩天:“喂!浩天吗?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郑浩天和韩贵松的办公室离得很近,都在一个楼层里,没过几分钟郑浩天就推门走了进来。韩贵松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听说你们前段时间在调查交通局杜贺的事情,有结果了没?”
郑浩天见韩贵松直接过问杜贺的事情,也不知道他究竟出于何种目的,只得如实汇报道:“嗯,是调查了,我们接到了省纪检委转来的举报信,进行了核实,初步查明杜贺这个人确实存在违纪问题,他曾有多次去澳门豪赌的经历。”
韩贵松听了,禁不住皱紧了眉头。
郑浩天又补充道:“不过据很多干部群众反映,这个人也确实有些能力水平,分管的各项工作都抓得不错,尤其是新成立的运通集团,短短半年时间就取得了出色的业绩。关于他是否存在其他经济问题,还在调查之中。”
韩贵松点点头,指示道:“对于这个干部一定要谨慎一些,现在培养一个年轻干部不容易,要注意工作技巧,既不要冤枉了好人,也不要违法违纪者逃脱。”
郑浩天说:“我知道,之前许书记也跟我们打过招呼,跟您说的是一个意思,所以我们才没有将调查继续深入下去。”
韩贵松听说许云山也跟纪检委就此事打过招呼,心中不禁一愣,他在心里琢磨着,这个杜贺究竟是怎样一个干部,他的身后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韩贵松陷入了沉思中……
不知什么时候,交通局内部突然就传出史云忠将要调走,杜贺将被提拔为交通局一把局长的消息,这让以于洪为首的杜贺的反对派们非常惊讶,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杜贺会来一个惊天大逆转,“不降反升”。于洪的心里很是不服气,心想当初若不是杜贺“横空出世”,抢在了自己的前头,那么今天杜贺所拥有的一切很可能都是他的。
于洪考虑到如今自己年岁已大,已经在政治上不可能有什么发展前途了,所以他也不必顾忌所谓的影响和后果了,莫不如干脆来一个鱼死网破。他联系上次运通集团重组时被杜贺处理过的几个干部,干脆写了一个联名控告信,这次他们以手头掌握的大量翔实证据为主,逐一登上揭发检举者的姓名,并按上手印,实行实名举报。然后他们这次不单单是往省纪委,还往省人大、省反贪局、省信访局各邮寄了一份。等办妥了这一切之后,于洪冷笑道:“杜贺啊杜贺,我就不信扳不倒你!”
省纪委虽然暂时没有对杜贺采取什么措施,但之前那次要李明博对杜贺进行的前期调查是需要反馈的。江城市纪委监察局的反馈结果是杜贺确实存在对自身要求不严,有过多次去境外参与赌博的经历,至于经济问题,经过前期调查,并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
这一份调查结论是李明博亲自写出来的,他在写之前也经历了复杂的心理斗争。他很清楚,这个结论一下,杜贺即便是不受到党纪政纪的处分,那么政治前途也会受到影响。尽管结论中所写的情况都是属实的,并没有夸大,但是作为杜贺最好的朋友,这么下结论也让他的良心很是不安,大有陷朋友于不义之嫌。
当李明博将这个调查结果递给市纪检委书记郑浩天的时候,郑浩天拿着这个调查结果沉思了半天,然后问李明博道:“他去境外赌博的事情确实属实?”李明博肯定地点点头:“是的,确实属实。”郑浩天说:“你可知道,仅这一项被查实,那么这个干部的前程基本就没了。”李明博严肃地点点头:“我知道,其实我跟杜贺是多年的同学,我了解他的为人,他人品还不错,十分热心肠。但就是好玩儿,以前就愿意和同事朋友在一起打麻将。我也劝过他,他就是听不进去。”
郑浩天问:“有没有查出其他经济问题?”
李明博犹豫了一下,说:“暂时还没有,但是也不排除有的可能,前些日子市里面让暂时停止调查,我们就没有继续查下去。”
郑浩天皱紧了眉头,说道:“这样吧,你就把这个调查结果如实向省纪委汇报,然后按照他们的指示办就行。”
李明博说:“知道了。”
当李明博把调查结果如实反馈给省纪委以后,一连数日他的内心中都充满了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杜贺的“灾难”马上就要到来了,他总觉得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李明博也不是一个不讲情义的人,但是在党纪国法面前,在大量确凿的证据面前,他还是不能昧着良心将黑说成白,对杜贺的违法违纪问题视而不见。李明博甚至这样想,杜贺啊杜贺,如果有可能,我都愿意为你承担责任,怪只怪你对自己要求不严,屡次都不听我的劝告。
省纪委在接到江城市纪委反馈来的信息后,非常重视,按照常理推断,杜贺能多次去境外豪赌,就一定还伴有重大的经济问题。恰在此时,他们又收到了来自江城市交通局内部于洪等人的实名举报信,举报信中所列举的杜贺违法违纪问题触目惊心,这更加坚定了省纪委将此案列为重点案件查下去的信心。经省纪委主要领导研究决定,成立对杜贺涉赌违纪案件的专门调查组,进驻江城市,对杜贺展开秘密调查。
关于杜贺将被提拔为交通局一把局长的消息,现在是愈演愈烈了,所谓无风不起浪,就连杜贺本人也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他天真地以为,一定是上次自己和市委书记韩贵松的谈话起了作用,这一点他从韩贵松欣赏他的眼神里就能够看得出来。
现在杜贺似乎有理由做他的局长梦了。他想,一旦他当上了交通局一把局长之后,一定要弄出几个大动作来。首先要将江城市的交通建设规划成全省一流,并且要让交通系统的工作走在全市的前列,引领整个江城市经济的发展进程。杜贺还想,他在交通局长的位子上干个几年之后,就以这个为跳板,争取到市里任职。杜贺想,就凭他的学识和年龄,到退休之前弄个副市长当也不是不可能。
杜贺笑了,开始做起他的青天白日梦……
然而令杜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形势突然就急转直下。
那天,杜贺接到了市委副书记许云山的电话,让杜贺马上去他家里一趟,从电话中杜贺就听出许云山十分着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找他。杜贺不敢怠慢,赶紧驱车赶了过去。一进许云山的家门,许云山就递给了他一包东西,杜贺想要打开看看是什么,许云山制止了他,说道:“回去再看吧,我要跟你说几句话。”杜贺停住了手,诧异地看着许云山。
许云山说:“你知不知道省纪检委成立了专门调查组,已经进驻了江城市,对你的问题开始进行调查。”
杜贺一听,脸色突变。
许云山叹了口气说:“我也没想到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你究竟做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我要给你一个忠告,有些事情赶紧想办法处理掉,别等人家查到头上再处理,恐怕来不及。”
杜贺声音都发颤了,害怕地问道:“许叔,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许云山说:“没有办法,除非你在中央和省里有人帮你说话,否则只能听天由命。”
杜贺说:“我在中央和省里哪有什么人,倒是跟省里一些领导有过交往,但是我想这种时候,他们恐怕……”
许云山说:“嗯,你放心吧,我会尽量从中帮你周旋的,但愿你能躲过这一劫。”
杜贺闻听此言,恨不得给许云山跪下,千恩万谢地说道:“那太感谢你了许叔,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
许云山说:“这种时候,你还跟我说这些客套话,赶紧回去吧,最近风声比较紧,你不要再跟我联系,有事我会联系你的。”
杜贺点点头:“嗯,知道了。”
许云山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嘱咐道:“另外,你不要跟任何人透露咱俩之间的关系。即便是别人问起,你也说咱们只是一般的工作关系,听见了没有?”
杜贺说:“您就尽管放心吧许叔,我是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说完之后,杜贺不敢在许云山家里久留,赶紧撤了出来。
杜贺从许云山家里出来后,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糟糕,他像一个漂浮在黑色深渊里的求生者,想要拼命抓住一株救命稻草,可是手到之处竟空无一物,求生的欲望让他不停地挣扎着、喘息着,不甘心就这么无休止地跌落下去……
杜贺打开许云山送给他的那一包东西,果然不出所料,竟然全是自己以前送给他的那些字画、印章、玉石等。很明显,这是许云山在处理后事了,他也害怕把自己牵扯进去。杜贺忽然很怀疑许云山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他会不会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帮自己,或者仅仅是为了稳住自己的情绪,故意施放的一个烟雾弹而已。
杜贺苦笑了一下,现在他对官场上的所谓友谊已经失望至极,官场上哪来的什么友谊,不过是人和人之间的利用与被利用而已,说白了,只有最大的利益,没有最深的友谊。是的,杜贺觉得许云山的那句话说得对,这种时候只能听天由命了。
杜贺没有将车子开回家里,而是直接开到了李明博的家门前,他下了车摁响了李明博家的门铃,响了半天却没有人接听,显然李明博还没有回来。杜贺又重新坐回了车内,他想给李明博打个电话,想想又忍住了。他将车子停靠在角落里,就在车里静静地坐着,他想到了很多事情,包括自己多姿多彩的一生,以及跟李明博深厚的友谊。他想到了妻子孙小婉和儿子杜小飞,也想到了情人朱日娜。杜贺搞不明白在这些离他最近的几个人之中,哪一个对他的感情最深,哪一个会对他至死不渝。亲情、友情、爱情,在这些亘古不变的情谊中,又有哪一个最值得他珍惜。
杜贺看到李明博的妻子常静挎着包回来了,她还是那么朴素,脸上不施粉黛,挂着一丝幸福的微笑。杜贺能够看得出那微笑是发自她内心的,这说明她在充分享受着自己生活的幸福。而妻子孙小婉则不同,孙小婉的脸上现在挂着的却是忧郁的表情,因为她无时无刻不在替自己的丈夫担心。同样是两个女人,却有着不同的心境,这让杜贺感慨万千。
杜贺没有打扰常静,任凭她打开自己的家门走了进去。没一会儿,杜贺看到李明博家的窗户亮灯了,他猜想常静此刻应该正替李明博准备晚饭,这是怎样一种弥足珍贵的幸福。
已经快到深夜了,李明博依旧没有回来,杜贺还在耐心地等待着。不一会儿,终于有一辆黑色轿车驶来,杜贺知道那是李明博的车子。果然,车门打开李明博走下了车,他显得很疲惫,可能连日来的工作让他太累了,他的步子都迈得不是那么稳健。李明博低着头,手拎着黑色的公文包走到家门前,他掏出钥匙,想要打开防盗门。这时杜贺摁了摁车子的喇叭,李明博听到响声,回过头向这边张望了一下。杜贺走了下来,李明博看到了他,也迟疑了一下,然后向杜贺走来。
两个多年的挚友相见,分外有一种别样的情愫。
李明博问:“这么晚了,你在等我?”
杜贺点点头。
李明博当然知道杜贺等他干什么,他现在是调查组的主要成员之一,他想杜贺一定是有求于他。
李明博又问:“你还没吃饭吧,走吧,我请客,咱们喝一杯?”
杜贺点点头。
李明博上了杜贺的车。杜贺开着车子,来到了他们二人经常去的一家酒馆。李明博点了杜贺最爱喝的茅台酒,然后亲自给他倒上。杜贺想要说什么,却被李明博一摆手给拦下了。
“来,咱兄弟好长时间没有一起喝酒了,今晚什么都不要说,只喝酒,我陪你一醉方休。”李明博说完,首先将那一整杯白酒喝了下去。
杜贺见李明博干了那杯酒,自己也犹豫了一下,然后将那酒一口喝了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喝起来酱香十足的茅台酒,今天到了他的嘴里,竟是那样地苦。
喝完这杯酒之后,李明博满含真情地看了看杜贺,动情地说道:“杜贺,我们在一起认识有将近三十年了吧?”杜贺点点头。
李明博无限伤感,叹了一口气道:“三十年,人生中能有几个三十年啊!”
杜贺也深有同感,是的,三十年真快,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李明博动情地说:“杜贺,你信吗,在我李明博的这一生里,一直拿你当最好的朋友,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李明博说完这话之后,眼泪差点掉下来。是的,朋友,究竟什么是朋友?难道朋友还一定要兵戎相见吗?
杜贺低下头,哭丧着脸不说话。
李明博说:“杜贺,我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你一定很恨我,可……”李明博停了一下,“可即便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能眼看着你在歪路上越走越远,否则只会毁了你。”
杜贺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李明博看,他的眼神中有怨恨,也有无奈。
李明博将杜贺的手抓了起来,说道:“杜贺,如果你觉得我不仗义,那么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打我,即便是打死我,我也绝不会还一下手的,不信你就试试。”李明博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抓起杜贺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打,打了几下之后,杜贺终于强行将那手抽了回来。
杜贺苦笑了一下,然后举起杯子说:“来,咱还是喝酒吧,是的,今天咱不聊其他,只是喝酒。”
说完,杜贺打了一个响指招呼道:“服务员,再来一瓶茅台。”
服务员跟了过来,又递上来一瓶茅台酒。杜贺掏出钱包,想要付钱。李明博见状赶紧制止,迅速地从自己包里抽出一沓子钱递给服务生,“今天必须我请客啊,你不要跟我争。”杜贺苦笑着说:“还是我来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应该很清楚,我比你有钱。”
李明博说:“不,今天无论如何这酒得我请客。”
杜贺跟李明博推让了一番,本想花钱埋单,但李明博却执意要请,死活都不让杜贺付钱。杜贺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苦笑着问了一句:“你是怕这顿不请我,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吧。”
说完之后,杜贺愣住了,李明博也愣住了。两个人尴尬地对望了一下。服务生终于还是将杜贺的钱拿走了,李明博没有再跟杜贺争。
杜贺见话已经说开,忽然心情就放松了许多。他给李明博倒满了酒,说道:“明博,其实我也了解你的难处,毕竟我们在一起相处了三十年,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最清楚,你放心,无论你怎样做我都不怪你。而且,今生能够有你这个朋友,我无怨无悔。”
杜贺的一番话,让李明博万分感动,长期愧疚的心突然得到了一丝释放,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李明博端起酒杯,动情地对杜贺说:“杜贺,或许从朋友的角度来说,我做得并不好,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并不差。”
杜贺的眼泪也掉了下来。“明博,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我知道你尽力了。来,咱们还是喝酒吧。”
这顿酒,杜贺和李明博喝得很痛快,那是一种失意之后酣畅淋漓的发泄。杜贺由始至终也没有向李明博打探调查的进展情况,李明博也没有主动跟他说,两个人无形之中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
李明博知道杜贺是一条汉子,无论到什么时候他也会敢作敢当。两个人喝着、笑着,哭着、闹着……在那个小酒馆的角落里,就像两个孩子一样,无拘无束,开怀畅饮。这一刻,没有官职,没有利益,没有倾轧,没有算计……有的只是纯真的友谊。那一晚,两个人都醉成了一摊泥……
杜贺被双规的消息是从交通局内部传出的,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江城市。而且那消息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杜贺是被他最好的朋友李明博双规的,说杜贺遇人不淑、交友不慎,一不小心交到了这么一个不仗义的人。大约一周后,消息传到了远在国外的孙小婉那里,孙小婉感觉天旋地转,她最担心的一刻终于来了。
孙小婉以最快的速度坐飞机赶了回来,虽然她对杜贺一直心存不满,但是毕竟是生活在一起多年的夫妻,在这种时刻岂能坐视不管。
孙小婉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李明博。见面后,孙小婉泪如雨下,哭诉道:“明博,我不管你跟杜贺之间有什么恩怨,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求求你放过他。”
李明博见孙小婉误解了他,赶紧解释道:“小婉,你误会了,杜贺的这次事件跟我无关,是组织上要调查他的。”
孙小婉抹着眼泪道:“现在外面都在疯传,说是你把杜贺关起来的。”
李明博惊讶地问:“难道你也这么认为?”
孙小婉说:“我正因为不相信,所以才来找你。你们当初那么好的朋友,怎么就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李明博点点头说:“嗯,其实之所以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完全怪杜贺自己。我曾多次劝他要检点自己的行为,可他就是听不进去。这次是省纪检委接到了举报,成立了专门调查组,已经查明他不但多次去境外豪赌,而且涉嫌索贿受贿等经济问题,我们任何人都帮不了他了。”
孙小婉说:“可是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明博,你跟杜贺是最好的朋友,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帮帮他。”
李明博说:“小婉,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也不要太伤心,他还罪不至死。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帮他,不瞒你说,在他被双规之前,我和他见面了,并且聊了很多。他让我告诉你,要你好好地照顾好自己和小飞,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说到这里,李明博说不下去了,觉得喉咙里有些发堵。
孙小婉哭着说:“我早就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天,我也曾经提醒过他很多次,钱够花就行了呗,可他就是听不进去,那不义之财就是得了也不能安心。”
李明博说:“对了小婉,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虽然我们初步查明你没有参与杜贺的索贿受贿行为,但他好像有很多赃款都转移到了你和小飞在国外的户头上,从这一点来说,你也难逃其咎。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将那些赃款退还出来,我会帮你争取不被追究刑事责任。”
孙小婉点点头说:“嗯,那些钱我都存着呢,一点儿也没动,我就知道那些钱花不得,什么时候交给你都行,只求你能尽量帮助杜贺减轻罪行,真没想到他会遭此厄运,明博,这次就拜托你了。”
李明博点点头,其实他的心里也十分不好受,为了减轻孙小婉心中的痛苦,李明博想了想,决定应该把杜贺和朱日娜的事情说出来,让孙小婉为自己的悲伤感到不值。
李明博看了看孙小婉,说:“小婉,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孙小婉说:“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
李明博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其实杜贺在外面有女人的,不值得你为他这样悲伤,根据我们调查得知,他跟市电视台的一个女主持人关系比较暧昧,并且通过自己手中的权力,为那女人谋取了不少利益。”
让李明博意外的是,孙小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感觉有多意外。她只是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早就知道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跑到国外去,就是不想跟他生那闲气。”
李明博惊讶地问:“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还特意从国外跑回来想着救他?难道你一点都不恨他?”
孙小婉说:“恨,当然恨,有时都恨得要死。但你也知道,我跟他毕竟是生活在一起多年的夫妻,无论怎样,一起度过了三十年的风风雨雨,我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别说是他的妻子,就是外人也不能看着他落难不管啊!”
孙小婉的话让李明博很受感动,他钦佩孙小婉到了这种时候还能有情有义地为杜贺来求情。人们常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可这句话在孙小婉这里却不管用,她不顾个人安危,一心想救出自己的丈夫,这是怎样的一种气度和魄力啊!可惜的是,杜贺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没有更好地珍惜自己的家庭。
送走了孙小婉之后,李明博及时跟调查组汇报了这一情况,还特意强调了孙小婉愿意主动交出赃款,有重大立功和自首情节,应该减轻或者免予处罚。调查组很重视,赶紧召开紧急会议进行研究部署。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随着调查的深入,大幕被徐徐拉开,杜贺参与豪赌、索贿受贿的违法违纪事实也渐渐浮出水面。初步查明,杜贺的涉案金额高达300余万元,另有200多万元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至此,纪委的调查暂时告一段落,案件也被正式移送到了司法机关,杜贺被正式批准逮捕。接着,胡斌、鲁强相继落网,朱日娜也被检查机关传讯,然后是李志民、史云忠、许云山,还有一些曾经跟杜贺有过交易或者往来的一些官场人士受到牵连……
那些日子,李明博丝毫也感觉不到快乐,一方面因为工作太繁忙;另一方面,他的内心也在禁受着巨大的煎熬,他万万没有想到跟他曾经亲如兄弟的杜贺,竟然做出了这么多让人不齿的事情。李明博想起了一句话:“守住清贫,才能心静如水;耐住寂寞,才能心智洞明;挡住**,才能心生浩气。”杜贺败就败在守不住清贫,耐不住寂寞,挡不住**上了。杜贺的经历,给了李明博一个不小的警示,他知道自己未来的仕途之路还有很长,少不了会受到这样那样的**,一旦把握不好,很难说会重蹈了杜贺的覆辙。
一切似乎都该结束了……
法院最终审理查明,杜贺在江城市任交通局副局长期间,利用职务便利,通过介绍、推荐和打招呼等方式,先后帮助多人在承建公路建设工程及相关配套项目上谋取利益。杜贺本人多次收受他人巨额贿赂,涉及金额高达300余万元,另外还有200余万元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此外还查明杜贺生活作风腐化堕落,除了包养情人外,还多次出境到澳门等地参与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