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赵刚现在是有些后悔的,他后悔当初不该目光短浅,为了眼前利益而娶了张蕾,结果婚后他就吃了严重苦头,张蕾表现得又懒又馋,由于从小受家庭条件的影响,导致她不会干任何家务,而且她只考虑自己的感受,从不会主动为别人着想。
赵刚有些怀念小兰,他知道可能是自己的一念之差做出了这辈子最错误的选择,而且更让他感到难过的是,在他婚后不久他们单位门口的食杂店就换了主人,被一家品牌电脑专卖店所取代。很显然,小兰已经将食杂店兑出,离开了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电脑专卖店开业那天,赵刚听着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心里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都涌了上来。他感到失落极了,就好像丢失了一件心爱的东西,这辈子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找回来。
那一天,赵刚耷拉着脑袋一整天都心情不好,朱士强问他:“怎么了,看你今天好像有什么心事?”
赵刚回答道:“没什么,可能是昨晚可能没休息好的缘故,我家楼下有一家正装修呢,大半夜还叮叮当当地响。”
朱士强又问道:“对了,最近跟张蕾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吧?”
赵刚正愁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刚想借此机会好好数落一下张蕾的不是,但话到嘴边还是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想想还是算了,毕竟朱士强是他的介绍人,数落张蕾不就等于否定朱士强一样吗。
所以,赵刚想想还是轻声说了一句:“挺好的,没什么特别,反正就是每天上班下班,日子挺平淡的。”
朱士强说:“你别小看了这平淡的日子,其实平平淡淡就是真呢,我跟你嫂子结婚这么多年,一直都很平淡,但过得也挺滋润的,婚姻这东西就是这样,实实在在的,来不得半点风花雪月。”
赵刚没有说话,联想到他在漆黑的夜晚和孙盈盈在车库里约会的情景,就想确实是挺滋润的。
朱士强停了一下,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起码找对象的时候能有多种选择的机会,我们那时候不一样,还不大兴自由恋爱,多半都是别人介绍的,我要是生在你们这个年代就好喽……”
朱士强的话引起了赵刚的注意,尤其他最后一句说什么“要是生活在现在这个年代就好了”,这分明是一种抱怨和遗憾的语气,难不成他的婚姻也有某些地方不尽如人意?
赵刚就想,如果仅凭朱士强的老婆宋桂玲的外貌,感觉是一个没有什么文化的人,打扮得比较妖艳土气,给人感觉十分怪异。赵刚猜想她跟朱士强的结合肯定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在里面,这样想着心里不禁又平衡了一些,心想人这一辈子很难事事都遂人愿,总会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事儿伴着你。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赵刚和朱士强之间配合得更加默契了,作为单位一把局长的司机,赵刚仍像最初那样,尺度和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该腿脚勤快的时候,他就像个陀螺一样,围着领导不停地转。同时,他也严把自己的嘴巴,做到不该说的话坚决不说,不该问的事情坚决不问,每天只管开好自己的车。
赵刚把自己的车子像女人一样精心打扮起来,不但每天都要早起擦洗一遍,而且车子里永远都是香喷喷的,一尘不染,偶尔还会根据朱士强的喜好摆一些小挂件,就连CD唱片准备的都是朱士强爱听的革命歌曲,他会在朱士强心烦或者心情特别愉悦的时候,选择合适的歌曲放给朱士强听,以此来调节他的情绪。
经历了牟奇胜的邋遢和惰性,再经历赵刚的干净和勤快,朱士强的心理落差是巨大的,尤其赵刚的驾驶技术超好,开车的时候他坐着心里十分安心,他当然对赵刚很满意,任何一个领导找了一个这样的司机都会满意的。时间久了,朱士强就渐渐视赵刚为自己的亲信,尤其是帮赵刚成功介绍完对象之后,他想婚姻大事都帮着解决了,赵刚没有理由不对他感恩戴德。加之他发现赵刚虽然年纪不大,但城府还是很深的,不像其他年轻人那样张扬,有些事情也就不背着他了,包括请客送礼、吃喝应酬之类都带着他,个别事情他还让赵刚替他去办,尤其在他不便出面的时候,他就打一个电话,就由赵刚去跑腿。每一次,赵刚都能出色地完成任务,这充分博得了朱士强对他的好感,两个人的工作感情和私人感情也因此在一天天加深。
别看赵刚言语不多,其实很多事情他都是心里有数的。自从给朱士强当司机以来,对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造成了巨大的冲击。都说司机是一个关键岗位,多半都是领导的“心腹”,能窥见官场中的很多阴暗面。
事实也的确如此,没当这个司机之前,赵刚对官场的认识不深。当了司机之后,赵刚渐渐地发现,官场中的奥妙实在是太多,那些个从未见过的场面、未经历过的事情、从未有过的感受,都如暴风骤雨一样袭来,让赵刚有些应接不暇。
给朱士强当了一段时间司机之后,赵刚就有了一个意外惊喜,他发现自己再也不用花钱买烟了,单单是下属单位送的烟他都抽不完。朱士强不吸烟,所以那些零散的烟,多半都给他抽,而那些烟也都是好烟,这对于赵刚来说当然是意外惊喜,要知道他平时是抽不起这些好烟的。
当然,赵刚也有自己的分寸,但凡整条的烟他都不要,一般都会给朱士强。因为他清楚,这些烟都价值不菲,一条起码要五六百元,这是别人给朱士强的礼物,已经超出了烟本身的价值和意义。所以每当这时,即便朱士强不要,赵刚也总是会把烟送到他家楼上去,至于朱士强怎么处理,那是他的事情,反正自己不会那么不知深浅,不该拿的都拿。
赵刚越是这样懂得把握分寸,朱士强越是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这年头分寸很重要,贪念或许谁都有,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无原则的什么都拿,不该要的都要,那么就没人会看得起你。朱士强本人也是这样,身为一把局长,手中不可谓没有权力,送礼的人也络绎不绝,但朱士强绝对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类型,不该要的礼物,朱士强绝对不会收。对于一些该他办的分内之事,即便是一分钱不得,他也会尽心尽力地去办,别的不图,他就是图个心里安生。
按说朱士强在这年头也应该算一个好官了吧?好官的标准是什么,无外乎是想事、谋事、干事,朱士强就是这样,心里头还装着自己的一摊事业,不单单是挖空心思往上爬,更是对自己任内的事业负责。他今年刚40多岁,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他还想着能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对朱士强来说,物质的占有并不是人生的终极目标,他还想实现很多政治抱负,现在钱对于他的意义并不大,他也不缺钱。他的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尽可能地在有限的生命里,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当然争取官越做越大,口碑越来越好,政绩也越来越多。
赵刚也认为朱士强是一个好官,他亲眼目睹了朱士强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包括带领职工进行优生优育宣传教育;自掏腰包资助生育贫苦户;实现了中海市计划生育工作的新突破。赵刚的心中还是暗暗佩服朱士强的,他知道相对来讲,朱士强是一个好官,起码他的心里头还装着单位里的事情。他还知道朱士强很累,每天总是起早贪黑地忙个不停。尤其是随着对官场逐的渐了解加深,赵刚明白朱士强不单是身体累,更主要的是心累,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需要他处理。有时候他看到朱士强不开心,他也跟着着急。但他只是一个司机,很多事情根本插不上手,他的职责和任务只是全心全意地开好车。
其实赵刚也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插不上手,接下来有件事他就插上手了,而且还插得十分彻底。
计生局下面有个药具管理站,专门负责中海市计生避孕药具的管理工作,原来的站长邢军是一个酒囊饭袋,靠接父亲的班混到计生局的。平日里什么也不做,到单位露个头之后就出去喝酒打麻将了,而且还经常和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闲杂人等混在一起,整日里牛逼哄哄的,单位的职工们对此意见很大。
朱士强早就想把这个人拿下去,换一个守摊敬业的人上来。于是在一次例行检查时,发现这人负责管理的药具很不规范,不但有发霉变质现象,而且还发放不及时,该给的不给,不该给的乱给,整个药具管理工作是一片混乱,没有完成上级下达的指标任务。朱士强一怒之下,回来之后立即召开班子会议,提出将邢军拿下,换上医学院药剂专业本科毕业的李小兰当这个药具管理站的站长。没想到的是,消息传出去之后,邢军在下班之前就将朱士强堵在了单位,可能也是喝了酒的缘故,站在走廊里破口大骂,说什么分明是收了别人的好处,才将他换下来,再不就是跟人有不正当的两性关系,不就是因为我没有给你送礼吗,要不能这么整我?
朱士强听到骂声之后走出来,问道:“你骂谁呢?”
邢军心想反正也被拿下了,也不管那套,直接顶撞朱士强道:“就骂你呢,你能把我咋的?”
朱士强被气得脸都变绿了,的确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能把他咋的,把他的职也撤了,又不能将他开除,作为一把局长又动不得手,所以只能忍气吞声地任凭他骂。
有人将朱士强推进屋里,意思是别跟他一般见识,朱士强只得无奈地进屋。邢军却依旧站在走廊里骂,别人推他也不走,骂得那是相当难听,说什么别看平时他妈的一个个装得像个人似的,背地里干什么勾当以为我不知道啊?局领导哪有一个是好东西,都是他妈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这次邢军不但将朱士强骂了,就连整个局领导班子成员都骂了,大家是敢怒而不敢言,虽然对他的做法心里十分厌恶,但是谁也犯不上得罪他这个小人。
朱士强躲在屋里,气得浑身发抖,现在他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遇上邢军这样的臭无赖,任凭哪一个领导都拿他没有办法。正当朱士强一筹莫展之际,赵刚推门走了进来,朱士强让他去市里送点东西,他送完之后刚回来想要跟朱士强汇报一声。
赵刚进屋之后就问朱士强道:“邢军在走廊里骂谁呢?”
朱士强说:“让他骂去,别理他。”
赵刚就明白了原来邢军在骂朱士强呢,这时邢军在走廊里的声调越来越高昂了,好像生怕局里的领导和同事们听不见似的。
赵刚一听就怒了,说道:“哎呀,这混蛋也太嚣张了,这样怎么能行,这不是骑在人头上拉屎吗,我看看去。”
说完,也不等朱士强同意,气呼呼地就走了出来。
朱士强压根儿也没指望赵刚能摆平这件事,满以为最多也就是他把邢军拽走,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
赵刚出来之后,直接冲邢军走去,表情平静地问:“你骂谁呢?”
邢军骂得正起劲儿,看了一眼赵刚,压根儿也没把赵刚放在眼里,心想局领导们都拿他没有办法,一个司机又能把他怎的。就没好气地说:“我骂谁管你啥事,这里没你的事儿,一边去。”
邢军的话音刚落,只见赵刚飞起一脚,一个大踹,正踹在邢军的胸口上,邢军就好像是离线的箭一样,嗖地一下就射向了角落里。邢军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呢,转眼之间自己就跌坐在了角落里,胸口就如同被塞了一团棉花,又疼又闷。
这时赵刚又跟了过来,依旧用那种看似平静的表情问他:“你骂谁呢?再骂一句我听听。”
邢军这次不敢再骂了,他有些发懵,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司机竟然敢跟他动手,就说:“我说了不关你的事情,骂谁跟你无关。”
话音刚落,赵刚“咣”又是一脚,一下子踢在了他的腮帮子上,顿时觉得半边脸都火辣辣地疼,就如同被蜜蜂蛰了一样,霎时间肿起老高。
赵刚说:“这回还与我有没有关?”
邢军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遇到的并非善茬,别看赵刚表面上看似很平静,却目露杀机,出手又狠又准,往往这样的人才真正的不好惹儿。但邢军毕竟是一个无赖出身,平时混社会惯了,很快就挣扎着站了起来,顺手抄起墙角一个拖布把,挥舞着向赵刚砸来。赵刚眼疾手快,一转身躲了过去,随手就是一拳,又狠狠地打在邢军的面门上。瞬间,两个人就打在了一起。
走廊里本来是站了好多人在看热闹的,但是当邢军挥舞着拖把打赵刚的时候,众人都尖叫着闪开了,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再挨上一拖把。赵刚毕竟年轻,又是武警出身,长得又高大威猛,很快就占了上风,几个回合之后,就把邢军打到在地。可是赵刚并不停手,顺着楼梯一直把邢军从三楼连滚带爬地打到一楼,到一楼后只见邢军满脸是血,双眼都肿成了一条缝,赵刚一边打一边问:“你还骂不骂?”
邢军刚开始时还嘴硬,说:“骂,打死我也骂。”后来实在受不了赵刚的暴打,只得求饶,跪在地上说:“不骂了。”
赵刚问:“是真不骂了还是假不骂了?”
邢军声调都变了,用那种含混不清的哭腔回答:“真不骂了。”
赵刚说:“那好,你以后如果再骂一次,我就打你一次,直到打死你为止,不信你就试试。”
于是,全计生局的干部职工都看到了让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计生局有名的臭无赖邢军被打得直挺挺地跪在计生局的大门口,满头满脸都是鲜血地向赵刚求饶。而赵刚则像一个英雄似的,威严地屹立在邢军的面前,浑身都充满了杀气。
邢军被赵刚打跪下这件事,朱士强其实是知道的,他当时就站在三楼办公室的门口,对这一情景看得十分真切,但是他却没有出去制止。朱士强知道,有些时候对于这种特殊事件,就得采取这种特殊手段处理,有些时候光靠讲道理是行不通的。所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有时候拳头要远比简单的说教管用,尤其对于邢军这种人更是如此。
事后,朱士强虽然没有对赵刚的做法直接提出表扬,但是却对他给予了肯定。朱士强说:“邢军有没有找过你麻烦?”赵刚说:“没有。”朱士强说:“没事,真要是打坏了,涉及到看病赔偿,局里出钱,不用你承担任何费用。”赵刚说:“那都是小事情,我实在看这混蛋太不顺眼了,居然敢站在走廊里骂你,我不打他还留着他怎的。”赵刚还强调说:“今后不单是他,别人谁骂你也不行,如果被我听到,决轻饶不了他。”
朱士强听了赵刚的这番话,心里很满意,心想若赵刚真能这样,那么对他也算是忠心耿耿了,作为一个司机,对他又夫复何求呢?
赵刚打邢军的当天,张蕾并没有在场,那时候正是下班时间,每天张蕾都会早走一会儿的,她提早回家做饭去了。第二天他听同屋的韩大姐说了这件事之后,感到有些后怕,埋怨赵刚道:“又不关你什么事情,你万一打坏了人,不负责任咋的?”赵刚说:“我实在是气不过,他欺负人到家了,居然站在走廊里骂朱叔。”张蕾说:“反正你以后可要留个心眼,别让人把你当子弹来使唤,装枪你就放,反倒容易成了替死鬼。”赵刚说:“不会的,这事情我有分寸,再说了,我不出头谁出头?朱叔又不能跟他对着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给朱叔树立一下领导权威,如果不把他的嚣张气焰打下去,那以后还怎么在局里开展工作?”
张蕾没吭声,虽然她觉得赵刚的话有道理,但作为妻子,还是替丈夫的安危着想,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充满了一定的危险,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少发生为好。
赵祖民知道这件事之后也没有过多埋怨赵刚,他知道就整个事件来看有利也有弊,虽然赵刚这么做是冲动了一点,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未尝是一件坏事,确实能起到收买人心的作用。后来赵祖民问赵刚这件事之后朱士强有什么反应,赵刚就说了朱士强告诉他医药费单位给拿,要他不要担心的事。赵祖民就知道,果然不出他所料,朱士强其实内心里是很感激赵刚替他搞定邢军的。
自从赵刚暴打邢军之后,在整个中海市名声大振,有不少人将赵刚传得是神乎其神,说他是中央警卫团复员的,有一身真功夫,三拳两脚就能将人打倒在地。还有的说他是朱士强的司机兼保镖,平时开车,关键时候则负责保护朱士强的人身安全。
对于这些传言,赵刚仅仅是一笑了之,并不做过多解释。不过他能从朱士强看他的眼神中感觉到,朱士强对他是越来越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