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光张蕾对赵刚有想法,就连宋桂玲对朱士强也一样有想法。这一点从宋桂玲对朱士强的抱怨就可以看出来。
有一次,宋桂玲打电话让赵刚去帮他搬点东西,赵刚接到电话后立即赶了过去。其实赵刚除了给朱士强开车以外,还有一项任务就是帮宋桂玲干零活。每当宋桂玲需要人手帮忙的时候,她都会想起给赵刚打电话,赵刚腿脚勤快,人也好说话,使唤他总比使唤别人痛快些。见面后宋桂玲说道:“你帮我把这几箱东西送到我妈家去,东西太重了,我实在搬不动。”赵刚听话地答应了一声:“嗯,好的。”然后也不怕脏累,扛起那百十斤的箱子就往楼下运。终于将东西都一一装进了车里,宋桂玲问赵刚:“你朱叔呢,这一上午忙啥呢?”赵刚说:“他一上午都要开会,省里面要来检查工作,好像在布置迎检的事情。”宋桂玲听了抱怨道:“嫁给他算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什么活都别指望他帮忙,好像这个家压根儿就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似的。”
赵刚从宋桂玲的语气里就能够听出她的心中充满了怨气,就帮朱士强解释道:“朱叔他也实在是忙,局里那么多事情,哪一样都少不了他。这样吧,如果您今后有什么活儿,尽管叫我来干就是了。”赵刚讨好地说道。
宋桂玲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自从嫁给他那天起就没过过一天消停日子,他的眼里只有工作,每天除了应酬还是应酬,根本就没有我们娘俩儿。”
赵刚看了看身材发福的宋桂玲,说:“我觉得你们挺幸福的啊,多少人羡慕呢,不缺吃不少穿,朱叔他也事业有成。”
宋桂玲似无意地摸了摸金光闪闪的白金戒指,深有感触地说道:“是的,在别人看起来是不错,可是一家不知道一家事,我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呢?”宋桂玲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说这个了,说多了都是眼泪。”宋桂玲将头靠在车窗位置,眼神幽怨。
赵刚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是的,空有荣华富贵,却得不到丈夫的恩爱,物质上的丰裕却弥补不了感情上的空虚,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刚就马上想到了张蕾,如果说朱士强和宋桂玲的婚姻是一个例子的话,那么他可不想让自己和张蕾的婚姻也重蹈覆辙。所以有那么几天,赵刚回到家里试图跟张蕾进行沟通,找回那种恩爱的感觉,可让他感到遗憾的是,这种感觉根本就不是刻意找到的,每当他看到张蕾那泼辣不讲道理的样子,就怎么也爱不起来,相比之下还是觉得小兰更好。
更让赵刚心有感触的是,孙盈盈有时候也会让赵刚帮忙出车,因为她跟朱士强的这层关系,难免会有用车的时候。这就出现了很有意思的情况,一边是朱士强的正室妻子,一边是朱士强的地下情人,赵刚得两边应付着,他知道哪一个都得罪不得,无论任何一方打电话,他都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帮忙,还要保证不能露馅。不过孙盈盈显然要比宋桂玲礼貌得多,每次赵刚来到的时候,孙盈盈都会客气一句:“很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仅仅是这样一句话就让赵刚很感动,不像宋桂玲那样,一句客气的话都不说,仿佛就该欠她似的。而且,赵刚每次帮孙盈盈干完活,她都会递来一瓶水或者一条毛巾擦汗,这让赵刚觉得在情感上跟孙盈盈更近些。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别看宋桂玲是朱士强的原配夫人,可赵刚从内心里更希望朱士强和孙盈盈好,说不清这是为什么。赵刚私下里和孙盈盈交流过,问道:“孙姐,你离婚了为什么不再找一个呢?”孙盈盈若有所思地回答道:“这年头好男人太少了,与其两个人貌合神离地过日子,还不如自己独身更自在。”赵刚问:“难道你就没有碰到合适的?”孙盈盈笑了,说道:“如果碰到合适的就一定要结婚啊?我认为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结不结婚都不重要,只要两个人能经常在一起就够了。其实婚姻只是一种形式而已。”赵刚知道她说的是和朱士强之间的事情,就忍不住点点头,说:“我也同意你的说法,其实有些婚姻没有感情基础,即便是存在,也是名存实亡的,这样的婚姻又有什么意思呢?”赵刚想起他和张蕾的婚姻,忽然有一种悲哀的感觉袭上心头。
尽管赵刚对自己的婚姻生活不满意,但是父亲赵祖民却对生活十分满足。现在,赵刚的工作问题解决了,新房也买了,媳妇也娶上了,而且张蕾也已经有孕在身,再过几个月,他就能如愿以偿地抱上孙子了。虽说美中不足的是,张蕾好像跟他相处得并不愉快,但赵祖民认为这个无关紧要,只要张蕾跟赵刚相处得愉快就行了,毕竟自己一把年纪了,也不能陪他们小两口过一辈子。赵祖民想想自己操劳了大半辈子,终于能够了却所有的心愿,心里也就坦然了。这样赵祖民再喝酒时,心情就有些愉快,免不了会多贪几杯,偶尔也会有喝醉的时候。
一般情况下,赵祖民是不当着儿媳妇的面饮酒的,即便是饮酒之后,也会偷偷地躲进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但偏巧这一天张蕾提前从娘家赶回来,一推门看到赵祖民正捧着一瓶白酒有滋有味地喝着,桌子上也没有什么好的下酒菜,只是一碟子花生米,一个咸鸭蛋而已。张蕾进来时,那一瓶白酒已经被赵祖民喝得见了底,他听到开门的声音,知道张蕾可能回来了,赶紧将那白酒藏起来,没想到由于已经有了醉意,所以动作不是太连贯,越着急越是出错,只听咣当一下,酒瓶子掉在了地上,摔得七零八落,满地都是碎玻璃,伴随着满屋子的酒味。
张蕾看到这一幕,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老爷子也真是的,我又没说不让你喝酒,你背着我干嘛,见我进屋了,就把酒瓶子藏起来,让人看着心里就不舒服。再说了,要是有个好菜下酒也行,那一碟子花生米,一个咸鸭蛋也能喝一瓶,这也太贪杯了吧?而且自己还是怀孕期间,这满屋子酒味,孩子闻了对身体健康也不好。张蕾看了看满地的碎玻璃,不禁眉头一皱,心想这要是打扫不干净,不小心踩上去,脚丫子不被扎破了才怪。
张蕾实在忍无可忍,不高兴地说道:“爸,你以后没事少一个人在家喝酒,你说这要是万一喝醉了,有什么闪失可咋办?再说了,总喝酒对身体不好的,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多保重身体才好。”
赵祖民连连点头称是,的确,儿媳妇的话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赵祖民自觉理亏,赶紧找到笤帚之类,仔细地将掉在地上的碎玻璃清理干净。张蕾看到赵祖民因为喝酒之后那眼睛和脸都是红的,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甚至动作都有些走样儿,心里就愈加地反感,也懒得动手帮他一把,兀自进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赵刚晚上下班回来,张蕾对赵刚说了白天赵祖民自己在家喝酒的事情。赵刚听到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张蕾又在故意找父亲的不是,就替赵祖民解释道:“咱爸平时也没什么爱好,他一个人待着又没有什么意思,就爱喝点酒,他也不多喝,喝完也不闹事,我看就让他喝去吧。”
张蕾生气地说道:“怎么就没事呢?你那是有所不知,一瓶白酒,他一顿就能喝光,喝完之后满脸通红,说话口齿都不清了,还说没事呢!下午我进屋的时候,看他都站立不稳,居然拿不住酒瓶子,咣当一下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弄得满屋子都是酒味。我倒不是担心我自己,就是担心肚子里的孩子闻了,会影响他的发育。再说了,那一地的碎玻璃,万一要是清扫不干净,一不小心扎了脚,你说这事情还小吗……”
张蕾添油加醋地描述着,赵刚听了半天没吭声,他了解父亲,赵祖民绝对不是一个做事没有分寸的人,这里面张蕾演绎的成分居多,张蕾不喜欢父亲,这一点赵刚心里十分清楚。不过赵刚也知道,让父亲少喝酒是对的,毕竟他年纪大了,经常喝酒对身体健康也没有好处。
张蕾见赵刚不吭声,又说道:“你说你爸他整天在家喝闷酒算怎么回事儿?难道是我对他不好吗?或者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如果有意见可以直接提啊,这要是传出去,好像我这个当儿媳妇的虐待了他似的。”
赵刚说:“不会的,你多虑了,我爸不会那么小心眼”
张蕾说:“如果不是对我有意见,那就还有一种可能。”说到这里,张蕾突然停住不说了。
赵刚问:“什么可能?”
张蕾将头部靠过来,突然神秘兮兮地说:“要不就是想找后老伴了,否则他不可能整天喝闷酒。”
赵刚喝斥道:“你别瞎说,我爸不是那种人。”
张蕾白了赵刚一眼说:“不是哪种人啊?找后老伴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这年头谁不找后老伴儿啊,那些丧偶的老头老太太都找,况且你爸年纪又不太老。”
听张蕾这么一说,赵刚还真的陷入了沉思之中。关于父亲找后老伴的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包括一些亲戚朋友也都劝过赵祖民,让他看开点,再找一个。而赵祖民却一概拒绝了,他的理由很简单,在赵刚的婚姻大事没有解决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找的。如今赵刚已经结婚了,按说他也该考虑自己的事情了。赵刚也开始狐疑起来,难道父亲真的是在为找后老伴的事情着急吗?
张蕾这时又发话道:“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帮他找一个后老伴啊?他整天这样喝闷酒也不是办法,而他自己又不好意思说。”张蕾的本意可不是出于对公公的关心,她是想帮赵祖民物色一个后老伴之后,正好借机让他搬出去住,怎么着他也不能领个老太太跟他们住在一起吧,这样她就免得天天看着他碍眼了。
赵刚还以为这是张蕾对父亲关心呢,他并没有理解张蕾自私的想法。赵刚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听张蕾这么一说,还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他想自己的确不能太自私了,如今他的婚姻大事已经解决,也应该为父亲的事情考虑考虑了。确实张蕾说得有道理,老爷子一个人在家是多么孤单,除了整天喝闷酒还能干啥去?
找了一个恰当的时机,赵刚把自己的这种想法跟赵祖民提了出来。那时候,赵刚用了一种十分谨慎的语气迂回问道:“爸,你最近感觉自己身体怎么样?”
赵祖民不明就里,回答道:“挺好的啊,啥毛病也没有,身子骨硬实着呢。”
赵刚说:“嗯,硬实就好。”停了一下,赵刚继续补充道:“爸,你平时也要少喝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听说赵刚劝他少喝酒,赵祖民的神经一下子就敏感起来,聪明的他立即想到可能是张蕾对赵刚说了什么。就问道:“张蕾跟你说的吧,说那天我喝多了,把酒瓶子摔碎了?”
赵刚怕父亲误会,赶紧解释说:“没有,张蕾什么都没说,是我为你的身体考虑的,毕竟你这么大岁数了,不宜过量饮酒。”
赵祖民答道:“哦。我有分寸的,不会多喝,这点不用你担心。”
气氛有些尴尬,两个人一时无话。
憋了半天,赵刚终于忍不住问赵祖民道:“爸,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祖民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儿子:“有话你就直说,跟我还绕什么弯子?”
赵刚看了看父亲,狠了狠心说道:“爸,我觉得你不能什么事情都为我们着想,也应该考虑一下你自己的事情了……”
赵祖民被赵刚说得一头雾水,问道:“我自己有什么事情?”
赵刚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该给自己找个老伴了,你这样整天待着多没意思,有个人陪你也能消愁解闷……”
赵祖民听了,立即打断了赵刚的话:“你别说了,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只要能把自己的事情管好就行了。”
赵刚已经料到了父亲会是这个态度,十分诚恳地央求道:“爸,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仔细考虑一下,你每天这样孤独,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再说你的年纪也不算大,还有很多年要过,需要有个人陪你……”
赵祖民抬头看了看赵刚,知道儿子是真心为自己好,叹了一口气道:“你爹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找不找都无所谓了,只要你们小两口日子过得幸福我就比什么都高兴。”
赵刚说:“爸,你的幸福也是我的幸福,你不开心,我又怎么能幸福起来。”
赵祖民说道:“我没不开心啊,这不天天挺快乐的吗。”
赵刚说:“爸,你骗不了我,你的烦恼我都看在眼里呢。”
赵祖民问:“你以为我找一个后老伴就快乐了?”
赵刚点点头:“嗯。”
赵祖民叹了一口气说:“傻小子,不是这回事儿的。”
赵刚说:“不管怎样,反正这次你一定要找,不找我就不高兴。”
赵祖民无奈地说:“好吧,如果遇到合适的,我自然会找,这事情不用你再替我操心。”
赵刚听说父亲要找了,这才高兴起来,忍不住调皮地说道:“爸您要真找了,我一定会对后妈好,就当她是自己的亲妈一样待。”
赵祖民哭笑不得地说:“你这孩子,怎么永远也长不大呢,真拿你没有办法。”
赵刚将他和父亲的谈话结果向张蕾作了汇报。张蕾听后感觉很满意,还一个劲儿地询问细节:“那你爸知道咱们让他找后老伴,是不是很高兴啊?”
赵刚说:“没见他有多高兴啊,相反倒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张蕾说:“那就奇怪了,难道他不是为找后老伴的事情心烦?”张蕾转念又想了想说,“不可能,一定是他心里高兴,表面上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而已,我就不信这个世界哪有不想找后老伴的?”
赵刚说:“你说的也不一定对,我爸这些年没找不也这么过来了?主要是因为他跟我妈感情深,我妈刚去世那几年,别人走不进他的心里去,后来等到他想找时,我又长大了,就把这事搁置下来。”
说到这里,赵刚叹了一口气说:“我觉得我爸这些年真不容易,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为了我他付出了多少心血,所以我希望你能对他好点,多孝顺他。”
张蕾不满地说道:“我还不孝顺他啊?我若不孝顺他,还能想着帮他找老伴啊,不就是怕他年纪大了怪孤单的没意思吗?”
赵刚一想也是,张蕾这么做确实挺让人感动的,虽说她平时刀子嘴得理不饶人,但能在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面前想得开,也挺不容易的。
赵刚说:“那等到以后咱爸要是真找到老伴了,咱就拿她当自己的亲妈待,我觉得老人们都怪不容易的,我倒希望爸爸能早日找到老伴,然后跟咱们住在一起,还能帮咱们带带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多好啊!”
当赵刚说出赵祖民找后老伴后,依然会和他们一起住时,张蕾当时就傻了,她可不想跟老人们一起住,于是嗫嚅着说道“跟……跟咱们住在一起,那多不方便啊?”
赵刚说:“怎么不方便?咱家的房子这么大,又不是住不下,难道还能让他们搬出去住不成?”
张蕾心里可不就是希望他们搬出去,但是嘴上却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不是想让他们搬出去,但是住在一起又确实不合适,你想啊,等咱们有了孩子之后,肯定整天又吵又闹的,老人们也需要安静啊……”
赵刚听着张蕾无力的解释,忽然就明白了张蕾的真正意图,难道她为父亲找老伴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趁机让他搬出去住?赵刚立即就不爽起来,直接反问道:“你不是想让爸爸搬出去住,才为他找老伴的吧?”赵刚狠狠地盯着张蕾,似乎想要看到她的骨子里去。
张蕾被赵刚看得心里发慌,没好气地说道:“你说什么呐?没想到我这样的好心却被你当成了驴肝肺,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们老赵家的事情,他愿意找就找,不愿意找又关我屁事……”
赵刚看张蕾生气了,忽然感觉刚才的话说得有些冒失,万一张蕾真不是那么想的,岂不是错怪了她。于是赶紧将语气缓和下来说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既然你不是那么想的就不要生气,我也知道你不可能这么狠心,不管咋说他也是我父亲啊。”
这么一说,张蕾的眼泪反倒掉了下来,她哭着说:“呜呜,你就从来没把我当过好人,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人,都不如那猫狗有感情是不是?”
赵刚赶紧赔不是:“嗯,对不起亲爱的,是我错怪你了,我只是听你刚才说不想和爸爸住在一起,才想起这么说的。”
张蕾说:“你也不用你的脑子想想,我这也是为爸爸好,他都那么大岁数了,好不容易找个老伴,再为我们伺候小孩子,身体能吃得消吗?再说了,你以为带小孩是个轻巧的活吗?都能把人累死的,让他们搬出去住清净一点不好啊,谁都想过过二人世界,老人们也一样,等过几年他们年纪大了,我们再把他们接回来不就行了。”张蕾尽量使自己编造的理由更充分一些。
赵刚在旁边听了,觉得张蕾的话很有道理,越发觉得错怪了妻子。忍不住将张蕾搂了过来,哄她道:“嗯,你能为我爸考虑这么多,我心里很高兴,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多关心他,让他有一个幸福的晚年。”
张蕾点点头,表面装出一定能做到的样子,心里却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她痛恨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心来想借着找后老伴的机会将赵祖民赶出家门,没想到非但没有达到目的,还可能会从外面多带一个人回来,真是沮丧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