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队，这边办公楼都已经下班了，所有的监控都已经调好，就看今晚那个凶手会不会来这边。”
杨川的声音从耳机里清晰地传来，江旭看着自己面前一地的烟头，说道：“收到，打起精神，千万不要遗漏了任何线索。”
“收到。”杨川的稳重江旭是放心的。
“方平，你那边情况如何？”
“报告江队，还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出现。现在进出的人少了，我这边有任何可疑情况都会随时汇报。”
“好的，收到。”
江旭稳了稳自己的心神，烟抽完了，这种不知道结果的等待让他有点束手无策。现在其他几个地方的同事也都刚通过气，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王焕就在江旭的旁边发呆，时不时把头伸出去看一看3217室的情况，注意着外边的动静。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如果凶手今天一直不动手，那么天亮的时候，江旭只能让人把所有监视目标全部带回警局，等省厅的同事过来接手调查。到时候，再想抓住凶手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两个人在楼道里憋着不是办法，江旭甩甩脑袋，打算换换脑子。
“王焕，问你个事儿。”江旭问道。
王焕回过头看看江旭，说道：“师父，你问呗。”
江旭问道：“你不是有个女朋友吗？叫什么余平来着，最近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不是，师父，咱们现在聊这个合适吗？”王焕没好气地说着，却突然愣了一下，猛地拍了一下脑门，说道，“完蛋了完蛋了，我这几天光顾着案子了，根本就没跟她联系过。”
江旭扯扯嘴角，说道：“这……工作是很重要，不过感情上的事也要重视啊。不然工作做好了，女朋友找不到，这多尴尬啊。”
王焕差点气笑了，说道：“师父，有没有搞错，你都是我们队里的知名老光棍了，先解决自己的问题再关心徒弟好不好。”
师徒两人一边瞎聊着天，一边留心关注着周边的动静。
时间逐渐流逝，所有人的耐心也都在慢慢流逝。
江旭每隔一段时间就和在局里留守的白术联系，汇总其他几个地方的情报。虽然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但是却隐约有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这边又到了和杨川他们联系的时间，这时对讲机响了起来：“报告江队，没有异常。”
江旭说了声好，等着邢方平的电话，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这时靠墙站在门边的王焕猛地一个回头：“师父，不对劲，杨哥的声音语调和十分钟前一模一样！”
江旭猛地反应过来，大吼一声：“踹门！”
王焕冲向3217室，迅猛地对着门把手附近的位置连踹出两脚，大门开了，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抱着一个年轻女子站在床边目瞪口呆地看过来。
王焕大吼一声：“趴下！”
中年男人吓得一哆嗦，急忙按着女人趴在了地上，王焕压低身子跑过去，快速拉上窗帘，子弹射透玻璃的声音传来，打穿了中年男人的小腿。
男人的呼痛声和女人的尖叫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响成一片。
“不想死就闭嘴！”
王焕低喝一声，一男一女赶紧捂住嘴巴，王焕拉着两个人离开床边，踹翻茶几，把沙发打横竖起来，让两个人躲在后面。
等他做完这一切，耳机里邢方平已经接到江旭的命令赶往写字楼进行封堵。江旭在门口赞赏地点点头，朝他做了一个“走”的手势。
王焕叮嘱道：“你们不想死的话就在这儿不要动，躲好。一会儿有救护车来接你们。”
两人傻愣愣地看着他没什么反应。
王焕大急，再喝道：“听明白了吗？！”
那两人赶紧点头，王焕便匆匆离开去追江旭，顺手将防盗门关上。
王焕和江旭进了电梯。江旭正在安排其他地方的同事赶紧过来支援，王焕则呼叫了救护车和白术过来把这里的伤员带走。
做完这一切的两人面面相觑，希望杨川不要有事。
此时夜渐深，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
两人飞奔出了公寓，看到邢方平正守在写字楼的大门口。
江旭大声吼道：“方平，进去守住电梯间。”
说完带着王焕拐了个方向，直奔写字楼的停车场出入口。
两个人迅速掏出手枪，子弹上膛，检查了身上的防弹衣。
这时对讲机里邢方平的声音传来：“江队，所有的电梯都停在停车场负二楼，凶手应该已经下去了。你们千万小心。”
江旭回道：“方平，找到杨川。”
“明白。”邢方平那边的声音传来，听着是匆匆忙忙去了。
“王焕，你守在这里，我下去看看情况。”江旭说完就要往停车场走。
这时，车库里传来一阵引擎声，没多久一辆车直接朝着出口冲了出来，丝毫没有刹车的意思。
“停下。”江旭持枪指着车头，被车头灯晃花了眼睛。
王焕一急，上前拉着江旭的衣服往后一带，堪堪避开。抬头一看，车窗没关，里面是个留着寸头的男人，已经举着枪指向了他们。
电光火石间江旭站稳身子，然后挡在了王焕前面，王焕则右手穿过江旭的腋下，对着车窗里开了一枪。
砰砰砰，三声枪响，车辆扬长而去。
王焕抱着江旭倒在了地上，赶紧把江旭放在一边观察。
仓促间凶手开的两枪全中，一枪打中了江旭的右肩，只不过正好被防弹衣挡住。另外一枪打中了江旭的右手臂，此时血流如注。
王焕立刻呼叫救护车，同时跟白术联系。
“白哥，江队手臂中枪了。对，已经联系了救护车。”
此时江旭还清醒，连忙说道：“赶紧通知所有小队，把所有目标带回局里。”
王焕也马上按照江旭的意思跟白术传达了。
江旭脸色有些苍白，用没受伤的左手把自己撑起来，背靠着墙，也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
这次行动本来就冒着极大的风险，他们没有想到凶手如此果决狠厉。行动失败了，江旭也做好了为这次失败承担后果的准备。幸好刚才邢方平传来了话，杨川只是被打晕，没有生命危险，更没有受伤。
没多久，救护车来了，一边接下那个腿部中枪的男人，这边也将江旭抬上了担架。
王焕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想了一下，跑到江旭的身边，低声说道：“师父，我可能有办法找到他。”
江旭看着王焕，眼里满是疑惑，想了想，最后问道：“能不能找到？”
王焕琢磨了一下，说道：“试试？”
江旭点点头，说：“后果我担了。”
王焕见江旭同意，转身离开，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拨通了一个电话。
没多久，电话接通。
“哟，王大警官，这么久不联系我，还是不是朋友啊。”王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只不过那股调笑的劲儿始终如一。
“王琳，不开玩笑，帮我查一辆车，最重要的是，我要知道车上的人最后去了哪儿。”王焕说道。
王琳顿了顿，突然有些气急败坏地骂道：“王焕，有没有搞错，这么久不联系，一联系就让我做事，我欠你的啊？”
王焕有些哭笑不得，压低声音央求道：“王琳大美女，我的姐姐，救命如救火啊，我这是真的急。”
王琳嗤笑了声，说道：“车型、车牌号、最后在哪里出现的，赶紧说。”
王焕赶紧报上王琳要的信息，并说道：“车上就一个人，我要的就是他，寸头，偏瘦。”
王琳回应道：“行了，给我点时间。”
说罢，王琳就挂断了电话，那边救护车已经拉着江旭走了。
这个时候王焕站在路边，突然有点迷茫。
毕业离开学校，来到东山市刑警队，本来一个小小的保健品诈骗案突然变成连环杀人案，事情的发展也已经远远超出控制，变得越来越复杂。放松心态自觉还是个菜鸟刑警的王焕，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江旭学习，吸收经验，就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独当一面，成为一名合格的警察。
这下，关照他的韩队牺牲了，一直带着他的江旭也光荣负伤进了医院，现在只剩他一个。
他忽然想起了余平。从开始调查保健品诈骗案起，他就无暇分心再去和余平保持联系，余平这段时间也没有联系过他。王焕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并没有那么喜欢她？
纷乱的思绪让王焕有点乱，他拍拍自己的脸，冷静下来。今天晚上，可能事情还没有完呢。
这时电话再次响起，是王琳。
“喂，找到了吗？”
“没有那么快，不过有点眉目。给个地址你先过去，应该就在附近，我再接着追踪。”
王焕记下了王琳说的地址，开上江旭留在这里的车，朝目的地驶去。想了想，还是给江旭拨通了电话，没多久便接通了。
“喂，王焕，有眉目了吗？”
王焕说道：“师父，还在查，不过先拿到了个地址，让先过去，应该就在那附近。”
对面的江旭有点吃惊，沉默了一阵。吃惊是因为王焕这么快就能有线索，另一方面，也是在担心王焕的经验不足。
想了想，江旭说道：“你联系一下老白，让他带个人去支援你。凶手毕竟危险，我有点担心。”
王焕心里有点感动，江旭平时那么不拘小节且傲娇的一个人，难得地将关心这么直白地表达出来。
“好的，师父。”
挂断电话，王焕联系上白术。白术没有二话，立刻带上刑警队唯一的警花刘燕燕过来给王焕打下手。
王焕哪里不知道白术的意思，白术擅长追踪和信息处理，而刘燕燕不仅在队里出了名的能打，而且还兼有女孩子的心细。
约好了碰头地点，没多久三个人便聚在一起。
白术看了看王焕，问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王焕看着两人，说道：“等消息。”
白术似懂非懂地看着王焕，仿佛明白了什么，没有再说话。刘燕燕看了看他们的神色，忍住好奇也没有作声。
不多时，电话再响。
“王焕，找着了，你要找的人进了锦鸿小区4栋，我看了一下，他进去以后，4楼有个房间的灯亮了，根据我查到的小区建筑结构图，应该是4栋403。”
王焕欣喜若狂，连声道谢。
王琳无所谓地说道：“谢就不用了，有空回来请我吃饭。另外，注意安全。”
王焕挂断电话，对白术和刘燕燕说道：“白哥、燕姐，锦鸿小区4栋403。”
三人开了一辆车，立马朝锦鸿小区而去，白术和刘燕燕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装备。
等到了锦鸿小区4栋楼下，刘燕燕突然说道：“看地上，有血。”
王焕想了想，说道：“当时我朝车里开了一枪，凶手应该也中弹了，只是不知道是打中了哪个位置。”
三人交换了眼神，八九不离十肯定就是这儿了，王琳的信息没错。
三人手枪上膛，来到403门外。白术做了几个手势，王焕和刘燕燕分别站在门的两边。
白术接连敲了两次门，没有回应。
王焕有些焦急，让白术站到一旁，自己两脚踹开了大门。
三个人举枪，前后鱼贯而入。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一室一厅，房间里没人。
刘燕燕站在客厅，喊道：“你们来看。”
王焕和白术走了过来，看到地板上躺着一只死猫。
王焕伸出手探了探，说道：“猫身上还有温度，应该刚死没多久。啧，脖子是被活生生掐断的，这是他自己养的猫啊！这都下得了手？”
白术说道：“你们还没看到阳台上呢，种得好好的多肉全被铲断了。”
刘燕燕有些无语，说道：“这是又跑了？”
王焕想了想说道：“跑不了。”
王焕摸出电话，正要拨通，电话却响了起来，还是王琳。
“小焕焕，这次你不请我吃一顿大的你就没良心。你要找的人在你们到之前就翻窗走了，现在偷了一辆车正跑着呢，我监控上了，你要不要追？”
王焕赶紧说道：“别挂电话，我们现在追上去。”
三个人急急忙忙下楼坐回车上，在王琳的远程指挥下朝着凶手的位置追上去。
白术在后座跟江旭沟通着情况，江旭做好伤口处理，正在医院等着他们的消息。
按照王琳的指挥，王焕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街景，脑子里猛然冒出一个念头。电话那头听着白术实时汇报的江旭也几乎和王焕同时出声。
“他要去天成药业大厦？！”
这时，王琳的声音传来：“王焕，你说得没错，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进了天成药业大厦。”
王焕挂断了王琳的电话，江旭的声音依旧不小：“通知所有兄弟，把天成药业大厦围了！”
不一会儿，王焕三人便到达了那里。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但是整栋大厦灯火通明，却又静悄悄的、毫无人气。
刘燕燕拿出手枪，问道：“我们现在进去吗？”
白术摇摇头，说道：“等。等支援过来把整栋大厦围住。虽然这么说很长敌人的威风，但敌人太厉害了，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不然我怕我们不仅可能会有损伤，还留不住他。”
没过多久，整个东山市刑警队倾巢出动，还有各个派出所过来支援的干警。这时一辆车急停在路边，下来的人却是江旭。
右手打着绷带，江旭大步走过来，对着王焕几人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白术先说道：“根据王焕得到的情报和现场的观察，凶手应该是进入了天成药业大厦。”
江旭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组织人手，我们需要小队进入大厦逐层搜查，今天一定要把他拿下。”
白术点点头，开始点人头，队里枪法好、能打的，全部提溜出来，所有人检查装备，随时准备进入。
就在这时，江旭和王焕耳机里同时传来一个声音。沙哑，又像一块金属锭狠狠刮在石头上。
“警官们不用忙碌了，我在楼顶。”
同样赶到这边现场的邢方平说道：“江队，应该是老杨的对讲机，当时我没注意，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凶手拿走了。”
江旭听了，对着对讲机说道：“你想要什么？”
凶手平静地说道：“先送你们一个礼物。”
话音刚落，大厦六楼嘭的一声爆出一阵火光，楼道的玻璃纷纷震碎掉落。
地面上的人还没有从惊慌中恢复过来，对讲机中传来沉闷的笑声，得意、阴毒。
“喜欢吗，各位警官？”
江旭抿抿嘴，换了个语气，说道：“杀手先生，说说你的要求吧，我可不相信你把我们都聚在这里是为了好玩。”
杀手的声音再次响起：“听声音，是江警官吧。刚才的礼物我还准备了三份，不过不同的是，剩下的礼物旁边还有十个人。
“我们先来谈谈第一个要求吧，把你们刚才带回去的人，现在马上带回来。
“当然，为了让我们今天的相识更加有戏剧性，你们的人可以进来。如果找到我的礼物，那我的条件自然就作废了。
“不过好心提醒一下你们，现在还剩二十三分钟哦。”
江旭说道：“你的要求可是有点过分呢，让我很难办啊。”
凶手说道：“那可真是很抱歉了，江警官。其实那几个人来不来的，我倒不是很在意，反正还剩二十三分钟，那些人不来，这楼里剩下的三十个人就要死。”
江旭咬牙切齿地叫白术过来，低声说道：“回去把那几个王八蛋都给带过来，顺便联系拆弹部队和武警部队。”
白术点点头，说道：“我马上去，你小心点应对，今天这事儿估计要闹大了。”
白术说完立刻就走了，江旭说着就要带队往楼里去，却被刑警队里的其他人拦住了。邢方平说道：“江队，你现在身上有伤，还必须要在这里稳住凶手，还是我们去吧。”众人纷纷劝说，都是这个意思。
江旭还没来得及说话，张为民到了，说道：“你去吧，我来跟杀手聊。”说完又小声对江旭说道：“这事情已经闹大了，你扛不住，还是我来吧。”
江旭点点头，带上所有人就往大厦里面走去，背后张为民拿到的对讲机已经调对了频道，开口说道：“杀手先生，我是东山市公安局局长张为民，下面我来跟你聊聊天可以吧。”
“没关系啊，张局长，希望你比江警官幽默一些。”
江旭带着众人走进大厅，说道：“天成药业大厦一共四十二层，邢方平，你带五个人负责一到十楼。”
江旭做着安排，王焕被他安排跟着刘燕燕负责找楼顶的几层，王焕却突然说道：“师父，那你呢？”
江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去楼顶，和那个杀手碰一碰。”
王焕说道：“师父，还是我去吧。你现在受了伤……”
江旭打断了王焕的话，说道：“别逞能，你才进队里多久，不管怎么说今天这种事也不可能让你上去。”
王焕有点来气，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发了脾气，有点大声地说道：“怎么？现在当警察做事也要看年龄、看资历了吗？”
旁边的人纷纷安抚王焕，邢方平拉着他说道：“小王，现在别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听江队的。”
众人说话间，杀手的声音又从对讲机里面传来。
“第二个要求，我很欣赏今天对我开了一枪的那位警官，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王焕王警官吧。王警官，我可是很久都没有受过伤了，要不你到楼顶来，我们聊聊？”
张为民在外面听到，心里咯噔一下，正要说话，杀手再次说道：“这不是请求。”
楼里的所有人都有点傻眼，江旭看着王焕，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把左手放到王焕的肩头，用力拍了拍，点点头。
王焕笑了笑，打开对讲机，说道：“我这就来。”
说完上了电梯。
江旭看着王焕的背影，对剩下的人说道：“别愣着了，赶紧找到炸弹。”
没多久，王焕就来到了楼顶。四十二层在东山市已经属于极高的楼层了，风把王焕的衣服鼓起。
正对面坐着一个人，脸上带着笑，安静地看着王焕。
只一眼，王焕就认出他了。
前天下午，在傅青死亡的现场，他在人群中看到过他，那个留着寸头、抱着猫粮的年轻人，和王焕差不多的年纪。
杀手冲着王焕笑了笑，说道：“王警官，又见面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