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太极的时候,希瑟好像没发现拿破仑哭了。
她心里想的是上周发生的一件事,那天她的夜班漫长而辛苦,接生了两个男孩。
每次接生的是男孩时,看到婴儿悲伤睿智的眼睛,希瑟难免就会想到扎克。所有婴儿都眼神明亮,好像刚从另一个世界来,领略了无法言说的美。每一天都会带来无穷无尽的新生命。
希瑟下班之后去医院咖啡厅喝咖啡,遇到了过去的熟人。没机会转身离开假装没看到。那个人一下就认出了希瑟,是足球队里另一个队员的妈妈。扎克之前在队里踢足球来着。她好像叫丽莎什么的。人挺好的,挺爱说话的一位女士。好多年没见了。那个叫丽莎什么的看见希瑟马上就眼前一亮。啊,我认识你!之后,她的脸马上就沉下来了——这种场景总会发生,因为她想起来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你基本上完全可以读懂她的想法:唉,该死,她就是那个妈妈,但没时间闪开了!
有些人为了避开希瑟会走到马路对面去,希瑟亲眼见过。有些人会闪开,他们是真的闪开,好像希瑟家里发生的是什么卑鄙可耻的事情。这位女士算是勇敢的。她没闪开,没躲藏,也没掩饰。
“我听说扎克的事了,真遗憾。”丽莎说到扎克名字的时候甚至都没压低声音。
“谢谢。”希瑟嘴上这么回答,心里在想自己的咖啡怎么还不来。她看着旁边拄着拐杖的男孩,“这肯定是……贾斯廷吧?”这个名字随着记忆的洪水出现了,那个让人瑟瑟发抖的周六早上,足球场。突然之间,毫无来由,希瑟怒火中烧。这个孩子,眼前这个活生生的蠢孩子成了她的目标。
“我记得你,”希瑟咬着牙对他说,“你之前从来不传球给扎克!”
那个孩子眼神空洞地盯着希瑟看,嘴巴微张,满脸害怕。
“你之前从来不传球给扎克!你为什么不传给他?”希瑟转头对丽莎说,“你应该告诉他传球给扎克的!”希瑟的声音很大,超过了公共场合应该有的说话音量。
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找借口匆忙走开。有些人可能已经回嘴了。您是失去了儿子,可这不是粗鲁的理由。但这位丽莎,这位希瑟几乎不认识的女士,这位(希瑟现在想起来了)扎克在赛场上哮喘发作时把佐伊带回家给她做午餐的女士,只是稳稳地看着希瑟,特别伤心:“你说得没错,希瑟,我应该让他传球的。”
这时,跟扎克一起踢足球时才九岁的贾斯廷用年轻男士深沉的声音说:“扎克超级擅长射门,马尔科尼夫人。我应该多给他传球的。我之前不太擅长传球。”
那天,那个年轻人也表现了自己的慷慨、友善和成熟。希瑟看着他的脸——鼻子上的小雀斑,年轻男孩嘴边的青色胡茬,仿佛看到了自己儿子生命最后一天时的怪异面孔。
“对不起。”后悔让希瑟感到脆弱,她颤抖着。她没再看那对母子,也没拿自己的咖啡就径直离开了。然而,她还是会把自己的愤怒转嫁给别人。
“蛇身下式。”姚说。
希瑟想象自己一个人坐在扎克的房间,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希瑟就是悄悄爬过草地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