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不再呼吸了。各种色彩逐渐褪去。佐伊觉得自己在渐渐清醒。感觉刚参加完聚会，走出闷热的房间，进入夜晚的空气，头脑逐渐清醒。
“扎克在吃药。”佐伊的妈妈说，“因为有哮喘。”
这有什么关系？佐伊觉得妈妈现在说的非常重要，但她知道，对父母来说很重要的事情通常对她来说都没那么重要，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事情对父母来说都没那么重要。
“我管这个叫扎克重要性理论。”扎克还没离开。
“别跟我说你的理论。我现在就自己一个人，照顾爸爸妈妈，”佐伊说，“这是非常沉重的责任，你这个浑蛋，他们俩现在都疯了。”
“我知道，很抱歉，你弄坏了坑坑洼洼的盆。”扎克说。
“佐伊，我需要你专心。”妈妈说。
“我知道他因为哮喘吃药，”佐伊的爸爸说，“预防性的。那又怎么了？”
“有副作用，其中一种就是抑郁和自杀，”希瑟回答，“我跟你说专家要给他开这个处方，你当时问过我‘有没有副作用？’我说……我说……‘没有。’”
悔恨爬上了她的脸，如爪子留下的挠痕。
“你说没有。”佐伊的父亲重复了一遍。
“我说没有。”佐伊的妈妈说，目光里满是乞求，乞求大家的原谅，“对不起。”
巨大的悬崖壁一下出现在佐伊面前。
“我都没看盒子里的说明书，”佐伊的妈妈说，“我知道张医生是最好的医生，我知道他开的药不会有危险的副作用，我相信他，所以直接说：‘没有，没问题，我看过了。’但我骗了你，拿破仑，我骗了你。”
佐伊的父亲眨了眨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开口：“换成是我，也会相信他。”
“但你会看说明书，你会仔仔细细地看，一个词都不放过，问我问题，问到我快疯了为止。我是接受过医疗培训的，但我根本就没看说明书。我觉得自己当时太忙了。真不知道我到底在忙些什么。”佐伊的妈妈双手使劲搓着自己的脸颊，感觉要把自己搓没了，“他去世半年左右，我看了说明书。在他抽屉里找到的。”
“好了，亲爱的，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佐伊的爸爸木讷地说，“怎么着也得治哮喘啊。”
“但如果我们知道可能会带来抑郁，那就多注意他，”佐伊的妈妈这样说，极力想让拿破仑看到自己是完全彻底地愧疚，“你会看的，拿破仑，你肯定会看说明书！”
“没有征兆，”她爸爸说，“有的时候就这么发生了。完全没有征兆。他一直很快乐。”
“有征兆。”佐伊说。
她的父母转过头来，他们的脸就像游乐园里小丑的脸，来回转头，嘴巴张开，等着球掉下来。
“我知道他因为一些事不开心。”
佐伊记得自己从扎克的卧室门前走过，看到扎克躺在**，没有看手机，没有听歌，也没有看书，就只是躺着，扎克绝对不可能这样。扎克不可能只躺在**盯着天花板看。
“我以为是学校的事，”她告诉父母，“但我当时生他的气。我们不说话。我不想当第一个开口的人。”佐伊闭上眼睛，不想看父母写满失望和痛苦的脸。她小声说：“就跟比赛一样，看谁能憋得更久。”
“佐伊，我的宝贝，”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是你的错。你知道的，不是你的错。”
“我本来打算过生日那天跟他说话的，”佐伊说，“我本来想说：‘蠢货，生日快乐。’”
“哈，佐伊，你这个小傻瓜。”扎克说。
扎克伸手揽住佐伊。两个人从没有拥抱过。他们不是那样的兄弟姐妹。有的时候在走廊里偶然遇到，也会无缘无故推对方一下。怎么说呢，力气挺大的，反正肯定能让对方疼一阵。可现在，扎克揽着佐伊，在她耳边说话。是他，是扎克，绝对是，还有山猫沐浴露的味道，真蠢。扎克说自己用这个是为了表达讽刺，实际上就是因为他相信广告，觉得这个牌子的沐浴露能更吸引女孩子。
扎克把佐伊揽得更近一些，在她耳边悄悄说：“跟你没关系。我不是为了报复你。”他抓住佐伊的手，让她理解自己说的话。“我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