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洁的办公桌上,放着谢雨霏的辞职报告。
谢雨霏正在低头收拾桌面上的东西,手边全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垃圾桶一会儿就被她扔满了——她找不出几样要带走的东西,她觉得所有沾着公司痕迹的东西,都该叫作垃圾。
“谢雨霏,你进来一下。”纯洁在门口喊了一声,便回到了座位上。
谢雨霏抬起头来望向她的背影,手里的便利贴正准备塞进箱子,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自觉地看了夏未来一眼,夏未来朝她点了点头——李纯洁确实是在叫我?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无所谓了,反正她也要走了,有什么想说的、想骂的,掰开了揉碎了说吧,不就是伤害嘛,来啊,谁怕谁!
便利贴飞进了箱子,她按压了一下纸箱表面的折痕,迈着傲视一切的步伐走进了纯洁的办公室。
“有事?”谢雨霏就那么远远地靠在门边站着,言语中充满了挑衅。
“坐。”纯洁用下巴点了点客座的位子。
“不必了,有事你直接说,我着急收拾东西。”
“坐。”纯洁平静地坚持着。
谢雨霏长吸一口气,不耐烦地坐到了位子上。
“说吧,什么事?”
“你还在因为陈回恨我吗?”
谢雨霏瞪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昔日里胆小到不敢承认任何恋情的女人,竟然在办公室公然和她谈论一个男人。
“恨!为什么不恨,我对你恨之入骨,恨不得剥了你这张皮,看看底下的良心是臭了还是烂了!你没来之前,陈回是喜欢我的,你来了,他就把所有的好感和关心都给你了,凭什么?你就擅长抢别人的男人是吗?以前抢我的男人,现在又来抢梅汐汐的男人,请问这位惯犯,战无不胜的感觉很好,对吧?”
“陈回如果是你的男人,为什么你都追到北京来了,他也没回到你身边?为什么我现在是别人的女人了,他还是不肯接受你?”
“他贱!他瞎!”
“他这么不堪,那你为什么还放不下他?”
“我不是放不下他,我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好,走到哪儿都能迷住男人的心。论长相,我不比你差;论能力,我比你优秀多了,可你一个人占有了所有的幸运,这公平吗?”
“你是比我优秀多了,可你却比我傻多了。”
“你说什么?”谢雨霏几乎被纯洁的轻描淡写给激怒了。
“我说你比我傻多了。我知道别人对我好,我却没办法爱上他,就果断地离人家远远的了。可你对别人好,别人没爱上你,你却不知道自己早该停止犯傻行为了。”
谢雨霏猩红着眼睛,泪水顺着鼻翼流了下来,她知道纯洁说的是对的,但她不知道自己爱一个人,并不远万里地追随他而来,最终却换不来对方的喜欢,这件事到底该怪谁。她只能怪纯洁有一天突然穿着白衬衫、毛呢方格裙,踩着长皮靴,一头垂肩长发,戴着一个大大的太阳镜,心不在焉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出现在了《牧城日报》社的楼下。
那天几乎所有的同事都挤在二楼的大飘窗上看她,她古灵精怪却不自知,她在微风中发光也不自知,赋予了别人关于美好的想象亦不自知,这种女孩真的很气人。她只是散发着一种天然的魅惑气息,迷住了趴在窗户上正在嚼口香糖的陈回,谢雨霏叫了他好几次:“走了走了,有什么好看的啊!”可他还是一动不动,像灵魂逃离了肉体一样,喃喃地说:“你别推我,让我再看会儿。”
因为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几个人的生活轨迹,她实在不知道该找谁讲理去,她从第一天就伪装自己和她做朋友,她一直都防着她,唯恐她也喜欢上她喜欢的男生。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纯洁没有喜欢上陈回,纯洁的心里一直装着一个甩掉她的人,可陈回这个大傻子却无可救药地跳入了深渊。
陈回和谢雨霏,是一样的人。
谢雨霏经常设想,如果纯洁没出现,陈回会不会选择的是她?
纯洁来报到之前,陈回出去采访总是带着她;他俩中午吃饭总是坐在一起边吃边笑;连她回老家之前,陈回都会往她的背包里塞满薯片和可乐……他没说过喜欢她,可这些对一个女孩来说,不算爱情又能算什么呢?为什么纯洁来了之后,和陈回双入双出的搭档就变成了纯洁?为什么陈回买回摩托车后,坐在后座搂住他的成了纯洁?她需要一个解释,而陈回对此从未对她做过解释,没有承诺就不需要解释,是这个道理吗?她不知道纯洁算不算是小三,但她懊恼这个秩序的破坏者。她恨她。
可后来她想明白了,这事和纯洁没什么关系,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她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卑鄙、算计、攻击……任何可以刺伤“敌人”的方式去获取内心的安宁——而最终,厮杀结束,云烟散去,只有她一个人停在原地,在苦苦等待着安宁的降临——而这份安宁却迟迟没来过。
“你说完了?”谢雨霏红着眼睛站起身来,她觉得在“敌人”面前落泪很丢脸。
“没说完。我希望你留下来。”纯洁也站起身来,走向了谢雨霏,距离她只有一步之远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她们之间没有隔着任何东西,但还是感觉有一道无形的网横亘在彼此之间,她们很识趣地尊重着这道网。
“留下来?留在哪里?”谢雨霏迷惑了。
“留在灵云传媒。”
“呵!”谢雨霏冷笑一声,“你在开玩笑吗?你是不知道吗,我完了,灵云传媒也完了,两个公众号都自行注销掉了,新媒体业务板块消失了,剩余的传统媒体板块的业绩也在萎缩,你以为你们能撑多久?还让我留下来,留下来做什么?同归于尽?”
“灵云传媒不会完蛋,我们会重新注册一个号,主攻读书、拆书,长期温和作战,正向积累一些不浮躁、忠诚度高的用户。另外我们正准备收购一个粉丝量二十万的号,这个号的日常更新需要你和另外一个人合作完成,你们需要保持对热点的高度关注,但要永远守住媒体人的底线。渴望投机、丧失底线、吃相难看的灵云传媒确实死掉了,但保持敬畏、嗅觉灵敏、底线先行的灵云传媒正在来的路上,你愿意加入我们吗?我们的资金实力是圈内顶尖的,凌少依然是投资人,而促成我们快速成为第一梯队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人——见过风浪、吃过亏的人;被毁灭过,但还能站起来的人;在一线城市绽放过光芒,再也没办法回到小城苟且的人。”
谢雨霏站在原地,良久不动,缓缓提问:“你不恨我,反而要留我和你一起工作,偏要找这份不自在吗?”
“我不恨你,但也不喜欢你,这样做战友最好。”纯洁直直地看着她。
谢雨霏无奈一笑:“这样最好,我最讨厌那些冰释前嫌、握手言和的恶心戏码。”
“所以,你同意加入我们了,对吗?”
“对,那个读书号是你负责写,对吗?”
“没错。”
“很好,你能把读书号写成一个有规模的大号,我便叫你一声‘李主编’。否则,我只能叫你一声‘李纯洁’。”
“没问题,成交!”
“我想请问一下,收购的是谁的号,另外一个和我合作更新内容的是谁?”
“是这个公司的一个老员工,回头介绍给你认识。”
谢雨霏点点头,朝门外走去,推开玻璃门的一瞬间,回头看了一眼正望着她的纯洁,笑了笑,便回到了工位上。
有些“谢谢”说出来显得矫情,于是“谢谢”便会以另外一种形式浮现在脸上。
满天繁星的时候,高跟鞋撞击青石板的声音就像一首情绪起伏的诗。
纯洁抵达酒吧的时候,何翩然已经在和陆晨谈笑风生了,这一幕纯洁一点都不奇怪,陆晨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纯洁朋友的底细搞得一清二楚,鉴定不是坏人后,迅速与其打成一片。
何翩然看上去清秀了许多,原先匪气十足的板寸变成了乖巧温顺的奶奶灰齐耳发,长长的毛衣袖口遮住了手腕和半个手掌,修长的手指上挂着两枚宝格丽戒指,看上去像韩国男团里的一员。
“何翩然!干吗把自己搞得这么妖里妖气的。”纯洁一屁股坐在了何翩然的对面。
“还不是拜纯洁大佬所赐,收购了我这微不足道的小号,让我过上了财务自由的好日子,哥哥我自然是要改头换面庆祝一下了。嗨,你们还别说,我以前钻进地铁里,小姐姐从来都不看我一眼的,自从换了风格,很多小姐姐都会偷瞄我。”
“当然会,谁见到了你这样的神经病,都会忍不住偷瞄一眼的。”
“怎么说话呢!嫉妒我羽化登仙啊!”
“是嫉妒你翻身农奴把歌唱。”
陆晨在一旁看这俩人连珠炮似的你来我往,笑得像一个啄米的小鸡:“真是神了,我竟然觉得你俩才是传说中的欢喜冤家。”
“可不敢瞎说,人家纯洁现在是霸道总裁的准夫人,我一个小垃圾,不配。”何翩然赶紧打圆场。
“暴发户,你不要妄自菲薄,拉低自己的层次。”纯洁调侃道。
“我这不是见于秀花戴,看着眼馋,也想试试,你们付完收购定金后,我第一时间就去专柜买下来了。”
“你说谁?”陆晨和纯洁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何翩然一下被双箭齐发的阵仗搞蒙了:“于秀花啊,有问题吗?这戒指还是她帮我挑的呢!”
“你怎么还和我们花花有一腿?花花藏着掖着的神秘男朋友就是你?”陆晨开始启动了八卦模式,饶有兴致地盘问起来。
何翩然警惕地双手抱肩:“不要瞎讲啊,我们根本就不是彼此的菜,是她非要和我做好哥们儿。再说了,她不都有男朋友了嘛。有一天她男朋友还来工体接她了,虽然没看清正脸,但看背影就知道是个挺帅的小伙子。啊对了,于秀花还说他会弹吉他,两个人黏得不行。”
“会弹吉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欧阳希才真的称得上会弹吉他,弹唱一流,下次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才华。”陆晨一听“吉他”二字,马上来了精神,忍不住又提起欧阳希,目光中闪烁着星辰。
纯洁往酒吧里看了一圈,望向陆晨:“花痴!醒醒!欧阳希是不是换了密码之后再也没来店里找过你?”
“嗯,我打电话也不接。消息有时候是回一下的,说让我再给他一些时间疗伤。”
纯洁突然缓过神来,食指勾了勾鼻子:“何翩然,你什么时候和花花搞在一起的?”
“你们说话真的很难听啊,我和她真的是纯洁的兄弟情义,就上次去你的公寓送大鸡排,于秀花不也在嘛,送我出去的时候,她主动加了我微信,然后隔三岔五地和我扯点闲篇,还跑到我住处把她的一些隐秘的小秘密讲给我听,让我帮她写成稿子,首发在我的公众号上,我还付了她一千块钱的素材使用费呢!她一高兴,非要请我吃饭答谢我,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她那稿子是你写的?”纯洁惊了。
“对啊,她把想法告诉我,然后我也蛮感兴趣的,就由她讲述我来执笔了,后来好像数据还可以吧?”
“我去,花花连这种小钱都不放过,我们花花长大了,会规划收益了。”陆晨举着手中的香槟杯转了又转,酒水绕过内壁,挂上一圈浅浅的痕迹。
纯洁皱着眉头,眼珠子缓慢地转了一圈:“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哪儿不对了?”何翩然有点困惑。
“花花家里条件比较有限,她平常生活的吃穿用度都很朴素,也不攀比,更没有那份闲钱去买奢侈品,你说你是看她戴着好看,才去买了宝格丽的戒指,你是在哪儿看到她戴过的?”说完又转向陆晨,“你借她戴过?”
“没有啊,花花从来没和我借过任何奢侈品,你知道的,我买来不喜欢的裤子和外套,她倒是来者不拒都收起来,能穿的自己留着穿,不能穿的就寄给老家的亲戚穿。奢侈品花花不感冒的。”陆晨回应道。
何翩然发现两个人这时齐刷刷地看向他时,赶紧解释:“你们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吗?我没撒谎,我是在朋友圈看到她戴的,不信我给你们看。”
说着,何翩然抓起手机,打开朋友圈,反举着把界面朝向了对面两个女孩。
她的手指上确实戴的是宝格丽的戒指,还和另一只男性的手比了一个甜蜜的心。纯洁下意识地翻动了于秀花朋友圈的更新:擦了口红后上唇微翘的性感嘴巴,逛商场时和男朋友一起高高举起的冰激凌,深夜里十指相扣的双手,以及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白宣言——“从今往后,我们一起走在阳光下,再也不怕失去。”十指相扣的背景里,一个白色漆面的风车隐约可见。
纯洁仔细地看了下日期,迟疑了一下,马上又翻开自己和钟点工阿姨的对话框,果然是那天大家在她家庆祝乔迁之喜,局面被欧阳希搞得不欢而散后发的。那天晚上,纯洁专门给保洁阿姨发短信,预约了第二天的打扫,一地路易十六的玻璃碴儿,满屋子的叫嚣,她记忆犹新。
她伸出手掌,将手机推还给何翩然。
“何翩然,你喝完这杯酒,就先回去吧,我想和陆晨聊点女孩间的私房话。”
“别呀,私房话我也爱听,你们把我当闺密就行。”
“回去!”
“嚯,李纯洁,是你把我叫过来说要为顺利收购庆祝一下的啊,现在我都没尽兴呢!”
“顺利过渡完收购事宜,你会重新回到灵云传媒,和另外一个同事一起担任你这个号的主笔。一月中旬的时候,我们的年会会在巴厘岛举办,到时候我请你好好喝个够。”
“我去,一回公司就赶上这么好的福利啊,可以可以,那我选择就地立刻原谅你,毕竟补偿方案还是很有诚意的。”
“你快回去吧,需要我帮你报销打车费吗?”
“去去去,哥现在有钱了,车都买得起了,走了走了。”何翩然仰头喝尽杯中酒,摇了摇瓶子里的余酒,发现喝不完了,索性带上出门了,“拜拜,拜拜,薄情的总裁夫人。”临走他都不忘再损一下纯洁。
看着何翩然消失在视野中,陆晨讪讪地望向纯洁:“这哥们儿还挺好玩的啊,干吗把他赶走,一起玩呗!”
“接下来的内容,他不适合旁听。”纯洁咽了一下口水,似乎在调整陈述一件事情的方式。
“什么事情嘛?”
“于秀花和欧阳希的事情。”
陆晨一时没反应过来:“花花——和我家欧阳希有什么事情?”
你用自己的手机翻看一下于秀花的朋友圈。
陆晨点开之后,于秀花的朋友圈更新日期停留在了三个月之前,一张戴着兔女郎的发卡在酒吧端着托盘的天真脸。陆晨使劲往下滑了两下,都没有更新出更新的状态来——她现在能确定,不是自己手机网速出了问题导致没加载出来了——是她能看到的于秀花的朋友圈,只有这么多。
“没有屏蔽我,没有设置仅三天可见,也不是只显示的一个月以内的朋友圈,为什么我这里显示的朋友圈内容,和在何翩然的朋友圈里显示的完全不一样?”
陆晨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纯洁——她需要一个解释。
纯洁举起自己的手机,把于秀花的朋友圈拿给她看——纯洁这里显示的界面和她微信里显示的界面是一样的。
“我们被分组可见了?”陆晨一下反应过来。
“确切点说,我们是被设置成了不可见的人。”纯洁说道。
“好啊,这个花花,有什么事还和咱们藏着掖着的,连何翩然都能看她所有的朋友圈,我们却不能,太过分,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倒休别休了,赶紧给我滚回来说明白。”
陆晨说着就打开通讯录准备拨电话,被纯洁一把将手机抢下来:“你最好不要。”
“为什么不要?我们这么多年的闺密关系,她凭什么单方面把咱们剔除出去,我们还跟大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过分了!”陆晨气得使劲敲打着桌子,手掌朝着纯洁晃动了两下,要求对方把手机还给她。
“重点不是她不给我们看朋友圈,不管关系有多近,她都有权利把任何一个人设置成不可见的对象,微信是她的,她有这个权利,我们无权指责她。重点是,她有可能就是欧阳希的出轨对象。”
像是被一道惊雷劈到了眉心,陆晨一下傻了,强颜欢笑道:“你逗我呢吧?花花不会做这种对不起我的事——再说,我家欧阳希的品位不会这么——独特吧,花花和我,完全就是两种风格的女人,对,是风格迥异,一个是南极的企鹅,一个是北极的大白熊,差得很远,没可能。”
“那谁是企鹅,谁是白熊呢?”
“这有什么关系?当然我是企鹅,花花是大白熊了,我比较可爱,花花比较憨厚。”
“那你怎么知道去南极喂过企鹅的人,不会再跑到北极和大白熊一起打滚?”
“你这是什么烂比喻!你这就是猜测,嚼自家姐妹的舌根,会烂舌头的,李纯洁!”
“你有仔细看花花晒宝格丽照片的那条动态吗?和她一起比心的还有一只男生的大手,比心的时候,小指、食指、中指上各戴着一枚戒指,除了欧阳希,有几个人还会这么做?”
“我没注意……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三指连戴戒指的人也不在少数,只不过你认识的人里就只有欧阳希罢了。”
“你没听何翩然说他会弹吉他吗?”
“那会弹吉他的也不止欧阳希一个人啊,也许花花的男朋友就是一个和欧阳希很像的人呢!”
“你们去我家庆祝乔迁之喜的那天晚上,你紧跟着欧阳希出去后,追上欧阳希了吗?”
“追上了,但他太狂躁了,一直赶我走,他说需要喘口气,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但每次他发火的时候我都离得远远的,所以我就先回家了。”
“他当时站在哪儿?”
“什么?”
“我问,你当时和他分开的地点,是不是风车咖啡馆门前。”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们离开后没一会儿,于秀花也离开了,当天晚上,他们在风车咖啡馆前的白色漆面风车前,十指相扣,拥抱,甚至热吻在了一起,然后‘从今往后,我们一起走在阳光下,再也不怕失去’。他着急发脾气赶走你的原因,是要等于秀花过来和他在一起,他在等人!他要等的人,就是于秀花!”
太阳穴处的血管紧绷得厉害,甚至发出了“嗡嗡”的响动,这种响动就像是有人在陆晨的太阳穴上支起来一个架子鼓,声音从低语慢慢嚣张成了狂欢,陆晨强行撑住脑袋。
她突然挺直了身子,嚷道:“你胡说,全部都是胡说!为什么要编这个无聊的故事来破坏我们姐妹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为什么啊!”
说着便失声痛哭了起来,看到纯洁不为所动地坐在她旁边,像是一个静待湖面上的涟漪自行退去的老人。
“把眼泪擦干。你想过花花为什么买得起宝格丽的戒指吗?”纯洁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陆晨没有接,只是用一种哀怨的目光看着她,像是要万箭齐发将她射死在这茫茫夜色中,过了半晌,沙哑着声音:“花花上了这么久的班了,攒一攒,她总能买得起的。”
“是吗?”
“不然呢?”
“欧阳希支教回来以后,没有找过工作,但他在日常的衣食住行上却大手大脚,这些钱是你给的,对吗?”
“是我愿意的,有问题吗?再说我家欧阳希的自尊心一直都很强,他说只是暂时跟我借钱花,以后赚了钱都会还给我的。”
“借?有借条吗?”
“借条?和自己爱的人之间,还要写借条?要你,你会吗?”
纯洁目光灼灼地摇头:“你想就此翻篇,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想亲眼见证一下我的推测到底是对是错?”
陆晨揉了揉眼睛,将杯子中的香槟一饮而尽,“见证就见证,谁怕谁,你最好证明你的推测是错的。”
“如果是对的呢?”
陆晨摇晃着杯子,睫毛上挂着泪珠,静静地说:“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血染的风采。”
纯洁伸过手握住了陆晨冰凉的手指:“直面疾风吧。”
陆晨点点头,突然又号啕大哭了起来。
纯洁急了:“也许我的猜测真是错的,你先别哭啊!”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忍不住啊!”陆晨哽咽了一下,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
酒吧里的鼓点声和摇滚乐的声音太奔放,所有人都沉浸在酒水与荷尔蒙的迷乱中,服务员脚步轻盈地穿梭在桌子与桌子间,其中一个服务员手脚麻利地给老板娘的桌上又添了两支酒后匆匆离去,没有人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哭声,没有人看到她脸上的泪痕。一个人的悲伤很容易溶解于多数人的快乐之中,这让悲伤的人保持悲伤,快乐的人继续快乐,大家互不打扰、互不理解、互不指望,他们用各自的方式,举起斧头,砍向各自内心冰封的大海。
在巴厘岛丽思卡尔顿酒店前台处,行政部登记完了所有人的入住信息。
何琪拽了一下身边的行李箱,带着小助理往大堂休息区那边走,还高声喊道:“大家在休息区先站好,公司内部员工的护照,助理会一一给你们送过去。我们尽量少制造噪声,注意素质啊!家属的护照,我来发,我叫到名字的,是哪位同事的家属,哪位同事就过来领一下。”
“于秀花。”
纯洁过去领走了于秀花的护照,并交还给了站在大堂,正望着印度洋出神的于秀花。
“谢谢,谢谢纯洁,你们公司的福利实在是太好了,这种好事你总想着我。”于秀花收起护照,想要抱抱纯洁,却被纯洁很自然地躲开了。
“陆晨。”
凌少从人群中走出来,温文尔雅地举手示意了一下,主动走过去接过护照,朝何琪说一声“谢谢”,转身拿给陆晨的时候,陆晨拽着凌少的衣袖,故意用超大声喊道:“谢谢表哥!”
凌少皱起眉头:“小点声。”突然又用更低的音量补充道,“要谢就去谢我夫人,我带你是被胁迫的,实属无奈。”
陆晨一听,跳起来就锤了凌少一拳,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大家小心翼翼地看向纯洁——老板娘,你确定这个漂亮火辣的女孩只是凌总家的亲戚?你看,他们在打情骂俏呢,管管不?
中间隔了几个其他员工家属的名字后,何翩然终于听到了“欧阳希”的名字,这是纯洁交给他的任务,因为公司定好出国办年会的计划后,还给大家发了一项额外福利,就是公司管理层以及特殊引进人才,可以每人带一名家属,往返机票与住宿、餐食,公司一并报销,其他费用自理。年会通知出来的第一时间,纯洁就把何翩然叫到了公司楼下,要他帮忙带一个名额。
何翩然当然不乐意:“凭什么啊,一个人就一个名额,我好钢必须用在刀刃上。”
“你有啥刀刃,你有女朋友吗?再说了,要不是灵云传媒收购你的号,叫你回来继续写推送,你连你自己的名额都没有。报恩的机会来了,帮我带一个,算我欠你的。”
“那你怎么还?”
“大不了,我年会的奖品归你。”
“你怎么知道你能抽到大奖啊!”
“最小的奖是幸运奖,有一千块红包啊,就算是把幸运奖让给你,你也不吃亏啊!”
“中奖率100%?”
“只有5%的空奖率,我一向不会那么倒霉,你放心吧。”
“那行吧,一等奖是什么呢?”
“是欧洲多国十日游的旅游大礼包啊!”
“哇,圣彼得堡大教堂、香榭丽舍大街、罗浮宫、巴黎圣母院,那万一你运气爆棚,你可不要反悔!”
“绝不反悔。”
只是,在拿到家属随行登记表确认函的那一刻,何翩然发现,纯洁要他帮带的家属名额——欧阳希。
在客房休息得差不多后,纯洁脱掉淡粉色的吊带长裙,换上泳衣,披上浴袍,便要往外走。
这个时候门铃声响起,纯洁不耐烦地开门:“都说我马上就去你房间找你了,干吗这么着急?”
“这么巧?你是去找我吗?”
门口的人竟然是凌少,他也换上了浴袍,英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若隐若现的胸肌,淡淡的男性清香,笑眯眯地站在了她门前。
“怎么会是你?”纯洁惊愕了,被眼前这一幕搞得脸颊发烫。每次他故意靠近她挑逗她,她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要造反,“怦怦怦”跳动得像小鹿撞到了心仪的大树,心猿意马却满心欢喜。
“那你是在等谁啊?”凌少脸色一变,突然恶狠狠地凑上来,吻了她的额头。
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你——你不要让同事们看见了,我没等谁,我约了陆晨和花花去游泳,餐厅下边有个无边泳池,她俩游,我就套上救生圈泡会儿。”
“是吗?带我去。”他的双手已经绕到她的背后,一个一脸淡漠的男人,正在用她最无法抵抗的方式,向她提出要求。
“好。”她双手莫名高举起来,像只被吓坏了的兔子,闭着眼睛把脑袋扭到了一边,几丝碎发散落在脖子上面,他觉得迷人又好笑,便双手环到她脖子后边,等她惊讶地回过头来看他要做什么,突然感觉到脖子上好像多了个什么东西。
她伸手摸了摸,是一条项链,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你来我房间就是来给我送项链的啊?”
“不然呢?”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我要你帮我拿一下手机。”
“干吗?”
“看一下我戴它好不好看!”
凌少抿嘴一笑,乖乖地给她当了手机支架。眼前这个女孩,摸了摸玫瑰金色的吊坠,又在心形的几颗小钻那儿停留了一下,歪一歪脑袋,使劲咧嘴笑了笑,“嘻嘻”笑了出来。
他知道,她喜欢简洁有质感的东西。可当她开心完,脸色又有点复杂,翕动了一下唇,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太好意思张嘴。
“你放心好了,这个并不贵,不信我把网址给你,你自己去看一下咯,我谨遵你的教诲,不随便拿钱砸你。”
“嘻嘻,为难你啦,我的少爷,这个惊喜我很喜欢呢!”纯洁终于放心下来,她现在并不畏惧自己和另一半之间的财富距离,但她还是希望能够用合适的节奏、合拍的步调,一起走好每一步。
“当然为难啦,又要便宜又要好看,又要能表达我的心意,感觉被你搞得像一个畏首畏尾的清纯男孩。”
“清纯男孩,偷偷和小姐姐谈恋爱,开心吗?”
“你在挑逗我!”凌少一点就着,一下就“壁咚”了她。
“走了走了,我是真的和陆晨约好了游泳啦,要一起就赶快,不然又要被陆晨骂我重色轻友了。”
纯洁拉着凌少的手就往外走。
“喂,出来开年会,你坚持让行政给咱俩开两个房间,现在又光明正大地拉着我的手,你说你到底是放不开还是放得开呀。”凌少被她牵得跌跌撞撞,嘴上还不忘趁机吐槽。
“办年会这是公司行为,是出差啊,就算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也不好光明正大地住一起吧。而且你已经为我滥用职权很多次了,明明大多数人选的目的地是大理和丽江,全公司只有我一个人选了巴厘岛,你就直接和行政定了这次年会在巴厘岛。”
“你很不懂为公司节省成本哎。”
“我当时遵从了自己的内心,没想过那么多嘛。”
“我是说,你让我们分睡两个房间,真的很不懂为公司节省成本哎。”
“该省的钱一分不少省,该花的钱一分不少花,放心啦,新的一年,本宫一定会为老板您赚很多很多钱的。”
“哼,那样最好。”
企业年会在酒店配套的教堂里举办,也是闻所未闻。
可女生们却十分喜欢,因为教堂的正前方就是大海,白色的浪花不停地拍打,这种浪漫牵引着所有女生的神经。现场的舞台区布置满了白玫瑰,坐席区也布置成了亲戚朋友参加婚礼的模样。
“这哪是年会啊,这简直就是集体婚礼现场啊,太美好了。”何琪惊叹道,“老板看上去这么禁欲,实际骨子里竟然这么浪漫,放着会议室不租,重金租个教堂来开年会,酒店方找人布置完现场,我进来一验收,差点当场抓住负责装修的小哥和我就地结婚了,太美了,太太太美了!”
纯洁穿着礼服款款入场,小心翼翼地蹭到何琪身边。
“何主管,你这现场布置得有些夸张了吧?是你办婚礼啊还是公司办年会啊?”
“我只是遵旨而为,老板说了,今年的年会可以一改往年死气沉沉的批判风格,要明朗、要浪漫、要充满朝气。”
何琪突然定睛看了看纯洁的礼服。
“李主编,荷叶边、蕾丝、珠片、裹胸、长拖尾……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你平常不都喜欢穿得利利索索、干练一点嘛,今天这一身啊,怎么穿得……”
“穿得怎样?”
“还能怎样,就是和咱们年会现场的布置很搭啊!”
纯洁长舒一口气。
昨晚她在泳池泡完躺在**,肚子突然袭来一阵饿意,自己一个人吃夜宵,独自长肉,有点过意不去,于是给陆晨和花花发消息,可她俩谁也没回复。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找了凌少,凌少倒是秒回了,但是拒绝了和她一起去餐厅共进夜宵的邀请,她正在暗地里咒骂闺密和爱人在关键时期不顶用时,服务生就敲开了她的房间门。
服务生说着怪里怪气的、带着口音的英文,将餐车送到她的客厅,金汤燕麦海味、银丝蒜蓉蒸虾、飘香滑嫩鸡……她看呆了,用英文和服务生求证,这些硬菜是怎么来到自己房间的,首夜入住大礼包?不然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做不出来这么多菜啊!
服务生笑着说:“这是凌先生帮您预先点好的,让我们这个时间送过来。”
纯洁也“嘿嘿”笑,心想:他怎么什么都能预料到,连我这个点忍不住想点吃的都能预料到,只是夜宵谁有心思吃这些高端到离谱的正菜啊,我该如何向他普及夜宵就该吃铁板烧和小肉串呢?唉,出身不同,连对吃的认知也不一样。
正想着,服务生从餐车下边的储物柜里,拿出来一个大大的手提袋,“这个也是凌先生拿给您的。”
她犹豫着接过来,付了十万印尼盾小费后,从手提袋里拿出了一套洁白如雪、手感如丝的礼服,她看了一下时间,晚上十一点半刚过,她快速地抄起餐具一顿操作,肚子不再发出不争气的“咕噜噜”声后,她马上打开微信列表,准备给置顶的凌少打视频电话。
结果又一盆匪夷所思的冷水泼了下来,凌少率先发消息过来:“公司年会的穿戴标准是男士西装、女士礼服,你的行李箱我检查过,并没有带礼服,所以把我给你的礼服穿上,别从源头上坏了一锅汤。”
我——他是把我比喻成老鼠屎了吗?她气急败坏地回了他:“你才是老鼠屎,你才是老鼠屎,你才是……”
回完之后,凌少没再回嘴,她突然觉得自己幼稚的行为竟然有点索然无味,于是去洗了澡,试穿了这套雪白的礼服,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一瞬间有些沉醉。
年会开场后,老规矩,各部门负责人汇报过去一年的业绩和主要工作内容,以及未来一年的计划;财务总监公布过去一年中,公司整体的财务状况和未来一年的走势预期;最后是大老板总结过去一年中公司整体侧重点与布局的得失,以及未来一年公司的战略部署。
“过去一年中,我们经历了过山车式的发展与陨落,我们创造出了行业里一个又一个流量奇迹,让我们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号,变成了业内人人知晓的新锐大号,但也因为我们没有守住媒体人的底线、写作者该有的原则,擅自以流量作为唯一业绩指标,导致我们成了行业内的众矢之的。于此,我们不该埋怨,有那么多触线的号,为什么被约谈、被封杀的偏偏是我们?不是我们有多倒霉,而是我们率先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们率先迎来了转型与重新定位的挑战,我们应当反思,应当感激时代洪流帮助我们走向了更长远、更严谨的远方,这也是未来所有头部大号该承受的最基本的考验。
“自媒体发展到今天,已经不再是新事物,但我们依然要秉承敬畏,要对自己笔下的每一个字负责,要对自己的观点可能造成的任何后果负责,这不是在暗示我们要回到传统媒体的死气沉沉中去,而是让我们意识到要更高效地讲真话、讲实话、讲最接地气的代表普通人的话。所以,在未来一年,我们对新媒体板块重新做了战略部署:第一,公司收购了前员工何翩然的公众号,并重新聘用他作为我们过渡期中的一分子,继续维系这个号的写作风格,搭档是谢雨霏,希望你们能够一起努力,把20万粉丝的瓶颈捅破,冲击100万、200万甚至1000万;第二,公司将安排李纯洁以个人名义注册一个公众号——纯洁读书会,以读书、拆书、经典电影分析作为主要内容,做成一个积淀深厚、经得起考验、对得起时间的文化类公众号。灵云传媒将以首轮注资200万的形式,为这个号的发展与推广提供资金支持、人力支持、管理支持。也就是说,这号的号主不变,我们灵云传媒作为投资方、合伙人的形式来孵化一个文化号,让所有人知道新媒体的世界里虽然有出轨、小三、明星绯闻,各种一地鸡毛,但还有这样一方净土,还有这样一群人在踏踏实实地读书、写字,在引导相似的人相聚在一起,一起踏踏实实读书、写字、认识世界。前期的财务事宜,由财务总监测算后,报备至总经理办公室。李纯洁需要尽快出一个项目计划书。后期我会亲自监督项目执行工作和增长节奏,一期投资到位,按照时间节点预估,能够达到预期,灵云传媒会追加投资,达不到预期就停止投资,及时止损。”
台下的员工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看向纯洁,继而疯狂鼓掌。
纯洁一脸蒙,尴尬地点头示意,心里恨透了这个自作主张的家伙,但她同时又明白,凌少为什么兜兜转转地做了这些安排。
他知道,她在自己男朋友手下打工的日子持续不了太久,所以他得想办法,既能让她留下来,又不会有一种贸然插手她人生规划的唐突感。为此,凌少才做出了这样的部署,让纯洁独立去写东西,写她真正擅长的东西,让她成为自己的合伙人,而不是员工,这样她才会放下局促与不安,放下焦虑与瞻前顾后,和他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
纯洁突然站起来,恶狠狠地走上台去,把在场所有同事都吓了一跳,凌少更是冷冷地站在台上,双唇微开,两腿像被砸入了钉子般——他这时太想逃跑了,鬼知道这个神经大条的纯洁突然跑上来要干吗,老板正在台上讲话,你突然跑上来砸场子?就算对安排不满意,回头私底下说啊!
额头上的汗珠细密地挂满,他想好了,他一定要厉声把她呵斥回去,把她这么不合时宜的小脾气先撅回去再说。
只是,他正要开口,纯洁突然握了他的手,然后后退两步,一个深鞠躬,大声说了句:“谢谢老板。”
之后阔步返回座位,留下凌少站在台上,刚被一只小手抓过的大手,还悬在半空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了员工的又一波掌声,才缓过神来,尴尬地说道:“不客气啊!”——这个笨蛋纯洁,突然杀气腾腾地跑上来,就是为了答谢我?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四点,女生们开始补妆,准备进入晚宴阶段的抽奖和游戏环节。
凌少在洗手池前洗了很长时间的手,终于从镜子里看到了纯洁慢吞吞地从女卫生间走了出来,他左右环顾,确定没有人后,拉着她就往教堂后边的草坪上走。
“干吗干吗,你竟然在卫生间蹲我,变态色魔啊你。”她甩开他的手,一下蹦开。
“我色魔也不是色魔一天两天了,但论变态,谁能比得上你。”他也停了下来,脸上又是一副禁欲的严肃。
“我怎么变态了?”纯洁的气势一下软了下来。
“我在上边讲话,你干吗突然跑上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呗!”
“什么意思?”
“你做任何决定,都从来不和我商量,送项链、送礼服、送我一个投资了200万资金的独立号,这些都是为我好的东西,我又不能生气,但感觉还是怪怪的,我猜你没品尝过,所以临时起意让你尝尝猝不及防是什么滋味。”
“哇,你这个女人,报复心很重啊!”
“没有,我就是好奇。怎样?你感觉怎样?”
“还不错,甚至有点刺激呢!”
“刺激?你怕不是受虐体质?”
“你这叫什么虐,你这叫送惊喜。不过你玩得还是不够大。”
“还能怎么大?背上炸药包上去和你同归于尽?”
“还有比这更刺激的玩法?”
“什么啊?”
“告诉你了还怎么玩。”
“你告诉我啊,不告诉我,不让你走了。”
“反正我讲完年终总结也没什么事了,不走就不走。”
“你不走,我走,我还要赶着去抽奖呢!”
“我是金主啊,你可得对我好点。”
“大局已定,金主算个屁!”
李纯洁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年会现场,留下凌少在原地哭笑不得——这个丫头,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鲁的,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真的是谈恋爱越久,馅儿就露得越多哎,他摇摇头,笑着跟了过去。
这一轮的幸运奖名单是:何翩然、谢雨霏、张兴盛……
主持人念了十个人的名字,何翩然和谢雨霏面面相觑,对视一笑,为了让我们一个组工作,老天爷分配缘分也是煞费苦心。
“恭喜我们喜中幸运奖,喝一杯。”谢雨霏举起酒杯,朝何翩然点头。
何翩然看着眼前的女孩,俏皮的抹胸汉服,发髻上别了一根亮闪闪的簪子,在长长的颈上投下一丝丝耀眼的光亮,何翩然脸颊一红,慌慌张张地一口干掉了杯中酒。
“我就知道我撑死就是个幸运奖了,还好李纯洁那份也归我了。”他忍不住讨好似的向谢雨霏透露了自己的小秘密。
谢雨霏一脸迷惑地笑道:“嗯?你说什么?”
因为舞台上的贝斯声太大,所以何翩然趴在她耳朵上捂住了双手,她似乎是听清了他在说什么,笑得像一个千娇百媚的公主。
“一曲终了,下面进入游戏环节,看着大转盘,落在谁的名字上,谁就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主持人晃动了写满名字的大转盘,指针最终不偏不倚地指在了陆晨的名字上。
她在人群中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身边的纯洁,纯洁往四周确认了一下,朝她点了点头。
“我选大冒险。”
场内一片欢呼。主持人从大冒险那一摞卡片里随便抽出一张,望着卡片上的字,满脸洋溢着不可言说的兴奋:“我的天啊,不知道是谁出的大冒险内容,内容竟然是——挑选十名同事,陪你去3401房间找到一条**,然后含情脉脉地送给十名同事中的任意一位。
陆晨看了一眼何翩然,嬉笑着说:“你们同事,我就认识你和纯洁,我表哥拒绝和我们一块儿瞎胡闹,剩下的你帮我挑吧,人齐了就走,大家跟我走起。”
一帮人坐着酒店电瓶车,蜂拥至目的地楼下。
“我有一个条件,电梯上去到客房门口的时候,大家保持安静——是绝对的安静,我得带一个服务生上去,之后邀请何翩然帮忙叫一下里边的人开门,纯洁马上帮我打电话和餐厅那边定一个最简单最速度的果盘。所以请大家安静,保持绝对安静,看我手势行动,好吧?”按下电梯向上按钮后,陆晨突然拍了拍手,和大家谈起了条件。
“哇,邀请这么多外援,算不算大冒险违规啊!”何琪好奇地插话。
纯洁赶紧杵了一下她的胳膊,说:“这怎么能算违规呢?进屋找**,还是陆晨自己去呀,其他环节只能算是辅助策略,不算违规。”
“好的好的,不算就不算,你杵我干吗,怪疼的。”
“不好意思,我给你揉揉。”纯洁推搡着何琪。
何翩然也不解地嘟囔:“我也微弱地觉得,你貌似有点多此一举啊,我同屋作为随从家属,对酒会不感兴趣没参加也是情理之中,但也不一定就是回来睡觉了,这才五点钟,晚饭时间都还没到,谁这么着急睡觉啊,兴许啊,自个儿包车出去玩去了,你放心大胆地进就是了,整这些兴师动众的没必要。”
“你把嘴闭上,没人会把你当哑巴。”纯洁有些激动。
一帮人蜂拥着挤进电梯,还即兴征用了负责按楼层的工作人员。
“叮咚”,工作人员按照陆晨和她沟通的,将陆晨预定好的果盘接到手中,提前用楼道里的电话拨通了3401的内线电话——通了:“你好,我们酒店给今日入住的客人赠送了精致果盘,将于五分钟之内给您送到。”“好的,谢谢。”
工作人员挂掉电话后,纯洁赶紧用英语沟通:“接电话的是男的女的?”
“是男的。”工作人员如实相告。
陆晨眼神恍然,朝向纯洁小声嘀咕:“万一是他自己在,会不会很尴尬。”
“如果是他自己在,你更不用尴尬,女朋友过来拿走他一条备用**去应付大冒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我们不就白来了吗?”
“那不是更好?你去医院做体检,还非得查出点毛病来才满意?”
“这倒也是,不管了,走走走。”
所有人按照陆晨的指示,安安静静地贴墙面站在了拐角处,整整齐齐站了一排,连呼吸都轻得能感受到绒毛颤动,看到陆晨点头,工作人员走过去,双脚踩在毯子上,按下了3401的门铃。
来了——里边传出来一声欢快的女声。
“谢谢,哇,你们的服务可真周到。”一只纤细的手塞给了工作人员五万印尼盾小费,欢笑着关上了门。
陆晨看了纯洁一眼,眼眶中突然有东西往外渗。
“看清了吗?”纯洁在问她,是否确定出来拿果盘的女生就是于秀花。
陆晨摇摇头。
纯洁说:“摇头是没看清,还是不想说?”人太多了,她不能问得太直白。
何翩然在一旁脸色开始发黑,他似乎多少明白了这屋里的是非。
“我闹肚子,得去解决一下,我先走了。”他太无辜了,来之前他完全不知道要发生什么,还傻乎乎地一口答应下来,现在他猜到了其中一二,他不想里外不是人,他想跑。
“你站住!”纯洁一把拦住了正捂着肚子准备跑路的何翩然,一字一顿地说,“就算你今天拉裤子里,也得把接下来的事给办了。”
“你们干啥呀,紧急情况啊!”何翩然抱怨道。
“人有三急的嘛!”谢雨霏看不下去,在一旁帮腔。
纯洁就这么拦着何翩然,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她望向陆晨,看到陆晨猩红着眼睛,愣愣地点了点头。
“去,发射。”纯洁推了何翩然一把。
“我不去。”何翩然又要跑。
纯洁一把拽住他的衣角,一脸严肃地说:“一周的早餐,我包了。”
“那也不行,缺德事不能干。”何翩然坚持要走。
“谁缺德还不一定呢!你必须去,两周早餐,不能再多了,不然今晚我的奖和你没关系。”纯洁使出了撒手锏。
“我去,有你这么做事的嘛,这都是老早之前就定好的了,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呢!”
“你别废话了,赶紧去吧,同事们都严阵以待,等待你凯旋的好消息。”
何翩然望着一双双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但却饱含期待的眼睛,长叹一声,将衣服的拉链拉到了嘴巴的位置。
“不怕憋死你。”何琪看到这一幕便打趣道。
“我怕溅一身血,壮士去也。”何翩然双手举过头顶,拜了一拜,走到门口,回头朝着那个隐蔽的墙角处看了一眼,使劲拍了拍木门:“哥们儿,开下门,我拿下泳裤,房卡忘带了。”
里边没什么声音,何翩然把耳朵贴在木门上,听到里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于是提高了音量,一边大声喊,一边拨通了欧阳希的语音电话,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终于,里边不再装死,而是故作镇定地回应:“我刚在睡觉,才听见,我帮你拿出去吧。”
“你不知道在哪儿,我自己进来拿吧。”何翩然心虚地按照陆晨给的剧本进行着。
“不就在阳台上挂着呢吗,我给你拿出来就是。”阳台上的门似乎被拉开了,不一会儿,欧阳希就开门送出来了何翩然的泳裤——门是半掩着的,只能看到他用浴巾包着下体,上边**着腹肌。
“哥们儿你**啊!”
“哦——是,没人的时候,**舒服一些。你怎么这个点儿去游泳啊?”
“嗨,大冒险输了呗,那我走了,你继续。”何翩然的声音都在颤抖,看上去他更像正在**的那一个。
话音刚落,门就被关掉了,他像一只叼到胡萝卜的兔子一样,撒开腿就跑回了组织中。
“你就是个废物。”纯洁照着他小腿使劲踢了一脚。
何翩然疼得“嗷”一声,纯洁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干吗叫那么大声?”
“疼啊,姐姐,你们太不讲理了啊,我这不是让他开门了嘛,也确定就是欧阳希本人在里边了啊!”
“让你自己进去拿,怎么没进去?”
“我去,我昨天晚上游完泳之后,把泳裤随便洗了几下就挂阳台上了,这显然易见的位置,给他看见了,我也不好拒绝啊!”
“算了算了。”纯洁摆摆手。
谢雨霏皱着眉头把何翩然拉到自个儿身边:“你们到底在干吗?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啊,这大冒险也太曲折了。”
何翩然赶紧举起食指,“嘘”了一声,一句话都没再说。
陆晨这时已经独自一个人趴在了窗户处,拨通了一个电话。
铃声是从3401传出来的,响了很久,直到挂断也没人接,她继续拨,里边继续响,第二次挂断再打,里边没了动静,似乎是调成静音了。
陆晨苦笑一声,缓步走向3401的房门,从窗户到房门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她却感觉有一辈子那么长,她从没有感觉到,自己这辈子走过这么长、这么慢的路,脚下暗黄的图腾毛毯,乖巧地吸走了本该清脆的高跟鞋的脚步声,每一次纤细的鞋跟陷进柔软的包容中去,她都几乎以为自己要跌倒了,可她依然平稳地前进着,一直到她的手已经可以恰好放在了门铃上边。
只要她按下去,敲开这扇门,所有的真相都会大白,所有的羞耻都会在众人的注目下化为灰烬,所有的故事都会有了该有的结局。
墙那边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像是在目送着心爱的姑娘上战场厮杀一般紧张。
三分钟过去了,那个按钮依然没有按下去,陆晨突然转身朝着大家走去,茫然地说了一句:“我愿赌服输,我喝。”
所有人都诧异在那里,不知道这个兴师动众的姑娘,为什么突然放弃了大冒险的最后一步,而是跑回去自罚三杯白兰地,但听到喝酒,不知内情的人还是会欢呼,于是错愕转为起哄,他们簇拥着她,高高兴兴地推着她回去执行惩罚,何翩然一路不敢抬头看她,只有纯洁看清了她眼角有一滴没有忍住的泪珠,顺着鼻翼滑到了嘴角,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咧着嘴笑了笑,好像品到了甘露。
年会现场的抽奖环节已经到了公布一等奖的时候,何翩然惊叫着,四处询问同事李纯洁在之前的环节有没有被抽中,得到否定答案后,他兴奋地屏住了呼吸,甚至口中念念有词地重复起了:李纯洁——李纯洁——李纯洁……
“今晚的超级幸运者,一等奖获得者是——何琪!”主持人用着拉长音报出了何琪的名字。
正被陆晨连灌三杯白兰地,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何琪,听到自己名字突然转过身来,看到大家疯狂鼓掌看向自己,一脸蒙地又看向大屏幕,自己的名字和一等奖三个字齐平在一起,顿时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她突然蹦蹦跳跳,陆晨晕乎乎地看着何琪,恍惚中像是看到了一团火焰在炉灶的上方正缓缓升起,她甚至伸手去摸了她的手臂,何琪冲着她的脸蛋亲了一口。
她愣愣地捂住自己的左脸,陆晨感觉这种突如其来的吻很奇怪,虽然她和何琪一点都不熟悉,甚至这是现实生活中第一次见面,但她把兴奋的口水沾在她脸颊上的时候,她依然会感受到唾液中的开心,不然她怎么感觉两颊都在火辣辣地烧呢!
陆晨使劲鼓掌,目送何琪走上台去,何琪使劲伸展着双臂费尽全力抱着那个大得离谱的印着欧洲十日游的板子——这个板子对她来说太难以掌控了,但她还是开开心心地张开双臂使劲抓着。
只要自己喜欢,再难都可以克服——原来女人都如此,陆晨一阵失笑。
纯洁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接下来,怎么打算?”
“去新西兰。我爸妈的风浪翻过去了,他们在新西兰等我。”
“哦——那也很好,那——花花和欧阳希他们俩的事情呢?”
“算了。”
“唉,你太惨了!”
“你以为你的日子会好过呀,凌少连招呼都不打就和你在一起了,他家太后那一关,你早晚要过的。”
纯洁刚要说什么,却被何翩然抓住了胳膊,“哇,女骗子!你竟然什么奖都没抽到,那么低的空奖率,你竟然什么都没抽到,老子信了你的邪,你赔我……”
纯洁看到何翩然张牙五爪耍赖的样子特别像个三五岁的熊孩子,刚要安慰他,她却意外地听到了主持人口中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何翩然也震惊了,他们一起缓缓看向大屏幕:特等奖——李纯洁。
“耶!”何翩然跳起来,突然又迷惑地嘟囔了一声,“怎么突然冒出来个特等奖?公司没说啊,奖品是什么?”
纯洁也是一脸迷惑,这时主持人又开腔了:“请大家从宴会厅移步到今天开会时用的那个教堂,我们的特等奖,将在那里现场发放。”
大家面面相觑,想不出到底是什么神秘大奖,还得挪到教堂那边才能公布,看热闹的心情推动着所有人簇拥着赶紧跑过去。
大家按照上午开会时的座区安排坐好之后,灯光突然熄灭了,借着月光,透过落地的透明大窗隐约看见暗影中涌动着的海水,拍打着沙滩,然后离去,再来,再去,循环往复。
正在一屋人在猜测中几乎焦躁了起来时,灯光突然亮了,凌少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一本正经地给自己扎了一个领结,捧着一束花站在台上,大长腿的流线与定制西装的质感相衬在一起,完全就是一个从神话中走出来的白马王子。
一阵起哄与唏嘘,大家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纷纷看向坐在位子上一脸蒙的纯洁。
“我想邀请李纯洁女士走上台来,我有一些话要对她讲。”凌少朝着面前的人海伸出手去,目光中透着坚定。
纯洁红着脸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正在她犹豫的时候,突然被陆晨一把推了出来,她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带着一丝俏皮的仇恨,从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我谢谢你。”
她拖着长长的裙摆走上台去的时候,大家看了一眼台上的白马王子,又看了一眼款款前来的仙女,一下爆发出来了前所未有的亢奋,掌声呼啸着穿越了人海,她最终来到了他面前。
“准备好了吗?”他小声说道,像是耳语般。
“啊?”她没反应过来,不太确定接下来局势将被推向哪一步。
凌少一笑,话筒举到嘴边:“一直以来,我对自己未来另一半的认识很迷茫,甚至认为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走进婚姻,我从小认识的婚姻,是利益争夺、是尔虞我诈、是爱情虽无亲情犹在的责任,这种婚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我宁可一辈子远离婚姻。很多人都说,我在寻找一个完美女孩,确实如此。但我想要的完美,不是绝对没有恋爱史、脑子里空无一物、每天就只知道描眉画眼喷香水的无脑小白兔。我要的完美女孩,是虽然会迷茫、会退缩、会胆怯,会有很多女孩都有的小毛病,但她从来不会躲在角落里一直逃避问题,她会积极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会直言不讳地表达自己对金钱的喜欢,并独立有序地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得到它。不管她有多少力量,都会在爱的人需要的时候,倾尽全力去保护他。她热爱读书,积极解决问题,不会因为我富可敌国而自卑,也不会因为我空无一物而疏远我。她历经欺辱、尝过人间不如意,但依然秉承初心,依然心底善良。我要的完美女孩,就是这样的——你。”
纯洁听着听着,突然察觉到一丝微妙的不对,她低声靠近他:“你这算不算作弊,后半段话你以前对我讲过,这次拿来用算不算抄袭?”
凌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右腿一退,单膝跪地,变魔术般举起手中的钻戒,含情脉脉地望着这个在任何时候都能莫名抓到他笑点的姑娘——“李纯洁,嫁给我!”
她愣在原地,鼻头一酸,人海中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嫁给他,嫁给他——”
她从他手中夺过话筒:“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胁迫施压式的求婚把戏!”
台下,饱含期待的起哄声,变成了面面相觑的一片死寂。大家大概从没见过有人在被求婚的时候,不但当场拒绝,而且一巴掌呼下来的时候,一个都不放过。
从地心传来一种撕裂的疼痛感一下击中了凌少的膝盖,他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娘,不知道这一切到底该如何收场。
“但恰好因为我乐意,所以你们这就不叫胁迫,也不叫为虎作伥,你们这叫顺应民意。”纯洁看到现场突然变得不对了,赶紧解释说道。
他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将钻戒从她的指尖穿过,固定在她的手指上,她却迟迟没有说“我愿意”。
纯洁突然一把拽起正在跪地求婚的凌少。
“求婚算什么?敢不敢和我拜天地,求婚还能反悔,拜完天地,我和你讲,这就是天地可鉴的事了,永远反悔不了,你敢不敢?”
凌少望着眼前这个倒过头来逼婚的女人,忍俊不禁:“我有什么不敢,要死一起死。”
“呸呸呸——陆晨,你往前来,帮我们把仪式给办了。”
还沉浸在痛失一个爱人、一个闺密的悲痛中的陆晨,从座位上迷迷糊糊站了起来,要死了,这个李纯洁,狗粮当众撒还不够欢腾,非要亲自喂我一嘴。
她气哼哼地走上去,拿起麦克风仰天长号:“一拜天地!”
纯洁拉着凌少便往前深鞠一躬。
陆晨这时才惊讶地发现,双方父母都不在,这可怎么拜高堂,于是她把麦克风拿得离嘴巴远远的,对纯洁小声商量:“少一拜行不行?双方家长都不在!”
“不行不行,你想办法,少一拜不吉利,少一拜这事就算没成。”纯洁一本正经地拒绝了她,惹得凌少差点笑喷。
陆晨皱了皱眉头:“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接着便继续第二号:“二拜陆晨!”
凌少和纯洁一下傻在那儿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台下一片死寂——拜堂这事还有临时替补高堂一说?
“拜,拜拜拜。”纯洁拽着凌少就对着陆晨一个深鞠躬,那阵仗就像是两条绑在一起的鱼双双往深海里扎了一个猛子。
陆晨得意得差点飘起来,刚才忧伤还没持续到丹田,一口气又给反上来了,她努力憋着心口汹涌而上的大笑欲望,用十分卡壳而怪异的语气,大声喊出了第三个指令:“夫妻对拜!”
凌少与纯洁对着彼此深深鞠了一躬,他低头偷瞄她,发现她也在偷瞄他。
“好,礼成!入洞房吧!”陆晨毫不客气地将这一对冲动的新人推上了风口浪尖上。
“瞎说八道什么,这奖发完了不得回宴会厅把年会办完啊!”纯洁一听陆晨急不可耐地要他俩入洞房,一下害羞了,脸涨红。
“不,奖品发下来,你还是得领回去的。”凌少插了一嘴,俯身就是一个公主抱,将纯洁当众抱起,身后一片“嗷嗷”哗然。
回到各自的房间后,有人恍然大悟,原来有些奖项别人让了自己也拿不走,有人相拥着走进了殿堂,有人站在不远处失神凝望,有人举起酒杯碰撞了另一个人的酒杯,有人蓬松着头发陷落在背叛的深渊……
又在某一天清晨醒来,在一片豆蔻林的上方,巴厘猕猴在跳跃着穿梭,有三扇窗户被推开,他们努力呼吸着丛林中伊始的气息,却不得不撞上了彼此的目光,在时空中,甜蜜、仇恨、背叛交织在一起,岁月的电影如一辆去往俄罗斯的绿皮火车开过,她们看见过彼此盛极一时的光芒,也宽容过彼此丑陋人性里的灰暗,一场倾盆大雨下来,她们只能关上窗,去走上各自截然不同却又命中注定的道路。
渴望相逢的人总会相逢,不能原谅的人,我们习惯把它叫作“一场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