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吃颗小甜瓜

第四章 北京是所有人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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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纯洁站在北京站,有人拿着一沓地图问她要不要,还有人白了她一眼后喊着:“发票!发票!”北京站的钟声敲响了,广播放着令人沉醉的《东方红》,纯洁被彻底带到了一个未知而如火的新世界。

陈回当时穿着一件咸菜色的格子衫,灰色的短裤上印着一只发狂的狗头,他一看见纯洁出站,就像是见网友遇上了“真美女”一样冲动地奔跑过去,抱着纯洁转圈,累得满头大汗,突然停下来问:“李纯洁,你是不是胖了?”

纯洁指了指背包,然后“嗯”了一声。

陈回愣了一下,然后像占领了北京城一样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翻着眼珠说道:“你到底还是来北京了,是不是垂涎哥的美色很久了?”

“滚。”纯洁把行李箱一把推到他面前,沮丧地接受了新生活。

下了地铁,陈回拉着纯洁钻进了立水桥附近的一个三室一厅,来开门的是一个穿着吊带的高挑儿姑娘,她瞥了纯洁一眼,朝着一个半掩着白色拉门的屋子指了指,扭过脸冲陈回一笑:“你女朋友啊?”

“对。”陈回忙不迭地点头,为了表达这件事的确定性,陈回在纯洁左脸上亲了一口。

纯洁一脸惊恐,腾出手来捂住刚被陈回亲了一下的地方,火辣辣得像是被谁抽了一个耳光。陈回忙解释道:“这是咱房东。”然后推开白色拉门小声地说道:“这一间是我们的。”

纯洁迟疑了一下,蹙着眉头推门而入。她发现这个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小屋子里竟然满载着非常齐全的生活刚需品:一张边角已经烂到貌合神离的三合板电脑桌颤颤巍巍地倚在东北角;一把蓝色没有靠背的圆凳摇摇欲坠地勉强表达着微薄的关怀;两张一米五的小单人床宣告着陈回的不强人所难;一个画着海绵宝宝的布衣柜嘲笑着纯洁手边一行李箱的衣服将无处安放的寂寞……

纯洁突然感受到了来自这个狭小空间的浓浓恶意。

她把东西放在地上,顺着窗边张望外面,八月的北京热得像是把火锅倒扣在了头顶上。

陈回走到窗前,从身后抱住纯洁,问:“怎么?刚来就开始忧国忧民了?”

“别动手动脚的,咱俩有这么熟吗?”

纯洁一把推开陈回,虽然知道自己千里迢迢过来投奔他就意味着某种意义上的暗示,可她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把自己给交代出去了。工作没有了,爱情也要叛变吗?关伟能不明不白地离开她,她却做不到不明不白地开始下一段恋情。

“你看你,有气也别往哥这儿撒啊,咱们的感情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来都来了,还不让哥碰一下啊?”陈回的手缩了回去,不知道是真知错了,还是被纯洁翻脸无情的一面吓到了,他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随后又拍了拍床沿,让纯洁也坐下来,似乎要平复她的心情。

“你不离开报社,像邱老大和高朋那样的老油条,早晚把你吃得连汗毛都不剩一根。他们逼走你,总比祸害你强。你这不懂迂回的倔脾气,确实不适合在传统媒体单位待着。别计较了,明天不又是新的一天。”他见纯洁不肯坐过来,继续安慰道。

“我当然要计较,这可是我的黑历史,第一份工作没转正就被劝退了,万一影响我在北京找工作咋办?”

“瞅瞅你这鼠目寸光的样子,你都千里迢迢地来投奔哥了,哥能让你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你知道罗大爷自杀了吗?”

“自杀了?”

“喝了药。死前把他女儿也掐死了。”

“唉……也好,不然罗老头儿走了谁照顾她。”

“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这是两条人命啊!这就是他们村干部给逼死的!说不定也是等我给他报仇结果没等到绝望而死的。”

“那你要我怎么办?大哭一场?我和罗家也没感情啊,再说了,我干记者这些年,生生死死、来来去去的这些事都看得麻木了。纯洁,你拯救不了所有人的,总有人更惨。”

纯洁脖子一凉,不明白平日里一身正气、热爱生活的男人,为什么会说出和邱老大一样泄气的话。

“我早晚要给罗大爷平反的。”纯洁坚定地说。

“别折腾了。你平不了反,他是自杀的,不是他杀,你刚毕业一腔热血想主持正义可以理解,但你不能一直挂念着这个事。你来北京干吗来了?你一个刚毕业的小丫头,最好的出路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多挣点钱,多争点话语权,只有你强大了,这个世界才肯对你公平。”

陈回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纯洁一时接受不了他这样的波澜不惊,哪怕他像她一样先是大吃一惊然后破口大骂也好,至少还能让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精神角落保有战斗的希望。

可他连装都懒得装,纯洁始终觉得陈回骨子里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你看看你租的这个破房子啊,还没咱报社安排的寝室大呢!你不是说北京有我想要的一切吗?”纯洁故意转移了话题责难他。

纯洁皱着眉头,用手挥了一下烈日射在她脸上的强光,突然觉得刚下火车看到陈回时的激动瞬间一扫而光,本来纯洁是对他有欲望的,只是这样局促的“北京生活”将这一切微妙地打翻了。

陈回歪着脑袋看着愁眉苦脸的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看你,说翻脸就翻脸啊,哥能让你长期住这个地方吗?就是过渡一下。快,快给我一个激动的拥抱,哥一高兴,一会儿给你个惊喜。

纯洁傲慢地看了他一眼,回身拉上了窗帘,从布衣柜里扯出来一条暗黄的毛毯,往靠窗的那张**一躺,说:“这张我要了,你睡那张,未经许可,不得沾我的床一下。”

“我的天,听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你知不知道这屋里原先有一张大的双人床,我要是使坏,完全可以假装不知道地让你和我在一个**凑合一下,然后晚上等你睡着了,你不愿意也得愿意。可哥不是这种人好吧!我特意让房东给换了两张单人床,不是哥不敢碰你,是哥觉得追求女孩子不能用先占有人家身子那一套,你别把哥贬斥成一个如饥似渴的浑蛋啊,哥是想要你,但不是通过这种龌龊的方式要你。”

陈回气哼哼地坐回了自己的小**,抬手开了一听可乐,“咕噜噜”地灌了下去。显然,他对于纯洁一来北京就要和自己划清界限的态度是有些不满的,他虽有男人的七情六欲,但也有自己做人的底线,他当然不会因为小姑娘跑来北京投奔了他,就自以为是地把人家的身子给占了,他觉得这是他做人的自觉,可纯洁却觉得这是她该给他的警告。

纯洁一看他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只好泄气地翻着干涩的死鱼眼,转移了话题:“那你为什么要把我愚蠢的过去当作笑话讲给报社那帮浑蛋听?”

陈回愣了一下,马上会意纯洁是在说哪件事情。

“不是谢雨霏说的那样。”

“你怎么知道是谢雨霏告诉我的?”

“不会有别人了。”

“好。这无所谓。你就告诉我,不是那样,又是怎样?”

陈回往破旧的小猪佩奇壁纸上一靠,缓缓压了一口气息。

“你记得你去赵晖寝室的那天吧,我们几个人当时在连线打游戏,你突然跑进来,又哭又吐的,我们都开着摄像头,当时我戴着耳机,看见这么一个姑娘因为失恋死去活来的,觉得可爱又可笑,忍不住笑出声来,当时办公室好多人在加班,他们溜到我身后,也看到了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所以,我们去你们学校校招的时候,你的简历一放过来,我们就认出你了,负责招聘的同事还特意把你的一寸照片发给了我。”

“所以,你们招我进报社,就是想招个真人版笑话来乐一乐?”

“小姑娘,讲话不要太冲,大家都没有恶意,你想多了。主要是你的简历足够优秀,人也长得漂亮,愿意到我们这种小地方的小报社来低就,我们当然愿意上赶着接住你啊!”

“也就是说,在我不知道这一切之前,这就是谢雨霏和你之间的秘密喽!”

“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时,就被别人盯上,不得不先离开一步,我不走,报社领导就会逼你走,我知道你想留在牧城,不等到你要等的人,你是不会死心的。”

陈回俯下身子,往纯洁身边凑了凑,扳过她的身子,想要抱抱她。

纯洁一个激灵缩在了毛毯里,整个脑袋藏了进去,闷闷地说了句:“别碰我,我很累了。”

“那我们两个现在算什么?”陈回知道她在听。

“合租室友。行吗?”隔着毛毯,她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陈回苦笑一下,站起身来,背对着她,“行,当然行,只是你可别后悔啊!”

第二天一早,纯洁迷迷瞪瞪地接了一个电话,没看清是谁,她也没说话,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接着就是身处诅咒般地接连做梦,她梦见关伟对她说“那只站在我们离别世界里的鸟很胖”,又梦见他留了一屋子的碗筷……纯洁在梦里简直就是一个窝囊废,除了唯唯诺诺地哭,她还忙不迭地把一屋子的碗筷和关伟分账,分着分着,关伟朝着她冷笑一声,忽然化成一缕青烟,飘飘****地钻进了窗花之中,一边钻一边告诉她,他要去羽化登仙了,负重前行必定不能走太远,所以他什么都不要,他什么都不带走……

呃,做个梦都这么文艺。

纯洁满脸泪痕地醒来,她发现枕边空空,便慌乱地四处找手机,本来是想给陈回打个电话,却在屏幕亮起时发现陆晨给她打过电话。

纯洁一拍脑袋猛然想起,这个电话的主题好像是向她借一千块钱,但是陆晨这种靠砸钱砸进名校,从小不缺钱花,十八岁成人礼那天开了一圈法拉利的姑娘,怎么会差这点钱呢?想着想着,纯洁忽然感觉脑子“嗡嗡”直响,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纯洁坐在**缓了缓神,突然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不但没起身开门,反而抓起手机拨通了陆晨的电话。

陆晨来北京了。

她说她在新西兰花重金从一个神通广大的老太太那儿买回来一只无翼鸟。

纯洁觉得她极有可能是在吹牛,花重金八成是真的,但加上“神通广大的老太太”的定位一定是为了让她的购买行为显得厉害一些的说辞罢了。

无论如何,这本该是一趟欢天喜地的毕业旅行,可是就在陆晨登机之前的半小时,她突然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晨晨,无论发生什么,从今天起千万不要回家,爸爸妈妈赌输了。”然后就匆忙挂了电话。

电话再打过去,无人接听,陆晨就蒙了,她当时穿着一件范思哲的黑色长裙,她一身的傲娇如遇寒潮,左手的行李袋从手中滑落,右手紧紧捏着一张刚被自己肆无忌惮地透支完的信用卡,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之后怎么办”,就被急促的挂机声晾在了原地。

她本来打算在首都国际机场转机直接回家,结果她爸爸的电话让她不得不滞留下来。

陆晨爸爸当初花重金把她送进精英学校,又花重金让她当上了班长,她也习惯了在自己喜欢的东西面前,用重金去帮自己表达喜欢。都说富人家的千金是温文尔雅、见过大世面的,可陆晨在分进纯洁所在的寝室后的全部表现,都指向她是一个特不稳重的人。

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有一次,一个学长喊纯洁去一个烧烤摊儿做兼职,一天能给到一百块钱的工资,纯洁一听大为震惊,就在欢脱着准备出门时,被陆晨拦住,她一脸渴望地挽住纯洁的胳膊,任由纯洁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着,她直言不讳地表达自己试图加入的决心。纯洁和她说工作环境很恶劣,地上都是烟头,空气里都是羊肉被烤焦的味道……

陆晨听完之后异常兴奋,甚至要塞给纯洁一千块钱要她务必把自己带去也见见世面。

她一脸期待地说:“听着就刺激啊,感觉能遇上古惑仔!”

纯洁当时就怀疑,她是一个傻子吧?

纯洁是那种不太穷也不太富的普通人家的姑娘,五分靠天分,五分靠打拼,晕晕乎乎地撞进了精英名校的大门。

学校由于是封闭式管理,再有钱的学生都不能把家里的厨师、保姆、管家带进来,于是陆晨的日常生活遭遇了空前的挑战。

恰好陆晨和纯洁是上下铺,两个人还能相互扶持一下,陆晨不会换床单被罩,纯洁就笨手笨脚地帮她换好,有时被罩换着换着,纯洁整个人就迷失在被罩里,陆晨看着好笑,就趁机把拉链一拉,任由纯洁在被罩里鬼哭狼嚎。

陆晨玩起来挺孩子气的,可骨子里受过的教育又让她在参加各种活动时可以做到不慌不忙、恰到好处。

陆晨在第一次请纯洁去大剧院看俄罗斯话剧《日瓦戈医生》的时候,却能非常平稳地给她讲清楚人性的自由与尊严,讲清楚战争的残酷、毁灭的无情、个人命运的浮沉,以及那不太平的爱情。

事实证明,富人家的孩子确实是见过大世面的,但由于缺乏对小世面的认知,导致他们很容易被骗,纯洁觉得自己将来如果很有钱,一定得让自己的富二代女儿多去市井街头看看,省得钻石骗不走的姑娘,最后却让一根棒棒糖给骗没影了。

纯洁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刚推开门,就看到陈回怀里抱着一个纸箱子,大汗淋漓地皱着眉头。

“纯洁,你在家啊?在家怎么不给我开门呢,我都敲了半天了……我刚以为你跑哪儿去了,给你打电话还占线,吓死我了……”

纯洁一把推开陈回,边下楼边喊:“我一会儿就回来。”

纯洁在机场转了半天也没找到陆晨,她一会儿说在出发口,一会儿又说在永和大王的右边,陆晨从上大学时就分不清东西南北,所以每次聚会大家等她等得急赤白脸的,为了平息民愤,陆晨就拿钱“砸”大家,吃喝玩乐全她买单,从此她更不觉得人生需要有方向感了。

最后,纯洁终于在机场大巴车后边的马路牙子上发现了陆晨。

陆晨一看见纯洁喜极而泣,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把鼻涕都抹在了纯洁的白色衬衫上。

“我去,你干吗把鼻涕抹在我身上?”纯洁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

“你紧张什么,不就是件破衬衫嘛,看你这个抠门儿的样子,等我给你买一百件,好好侮辱侮辱你。”陆晨用胳膊蹭了一下眼泪,然后伸手就去包里摸索什么。

摸着摸着脸色大变,噘着嘴说:“我的天,我给忘了,钱都花完了。”

纯洁一看陆晨的傻样,哭笑不得地说:“赶紧走吧,你哪次不都是满载而‘出’,花个底儿掉才回来。”

陆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朝着她翻了一个白眼:“我让你带的钱呢?你身上连个口袋都没有,你把钱放哪儿了?”

纯洁鬼鬼祟祟地往四周看了一圈,把陆晨往大巴车屁股那儿拉,从领口掏进文胸里,然后拽出来一卷卷得圆滚滚的钞票,往陆晨面前一推:“给,带着体温的,拿好。”

陆晨往身后一跳,惊慌失措地说:“天哪,天哪,天哪,拿走拿走,李纯洁,才一千块钱,你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地把它藏在你如此引以为豪的地方吗?”

“爱要不要,这要是别人我还不借呢!”纯洁一听就不乐意了,假装要抽回来,突然反应过来,“你没事吧?你爸妈给你断粮了?怎么混得连一千块钱都要借了?”

陆晨抽了一下鼻子,朝着北京的天空倒吸了一口气,说:“我爸可能真的出事了。”

最近一年,老爷子总去豪赌,经常搂不住,他放弃“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的玩玩原则,输红了眼还不停,把家底儿都扔进去也不够,最后还招惹了地下钱庄,留了一屁股债。实在躲不开追债的人了,便带着陆晨的小后妈去国外了,他们上飞机之前,只给陆晨打了个电话,让她别回家。

唉,不回家去哪儿啊?老爷子没说。

去哪儿不得要钱啊,卡上也刷不出钱了,老爷子也不给条活路。

这下陆晨傻眼了,得亏在北京转机,得亏当年睡在她下铺的上进女青年纯洁头脑一热投奔陈回来北京闯**了。

下午两点一刻,纯洁把陆晨带回家,陈回正坐在**抽烟,一脸的惆怅与不情愿。

陈回瞟了陆晨一眼,悠悠地起身,强行散发着热情,说了句“你好”。

陆晨像是蚊子见了血一样,一扫刚才在机场的惆怅,绕着陈回认认真真地转了三圈,最后在陈回的身后停了下来,伸手假装擦了一下哈喇子,一脸坏笑地问纯洁:“李纯洁,新男朋友?你竟然这么想得开了?我还当你这种人得花十年的时间才能翻篇呢!”

陆晨把“新”字的重音拉得很长,还没等纯洁回答,陈回就一眼看明白了局面,他一把搂过纯洁,笑嘻嘻地示好:“初次见面,请纯洁的闺密多多关照。”

陆晨从鼻子里挤出来一声鄙夷的“哼”,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赶紧打开行李箱,朝着纯洁招呼着,像是要展示什么东西。

纯洁走上前,大吃一惊:“这就是你花重金买的那个鸟玩意儿?”

陈回也凑上来:“嗯,真够丑的,这是什么鸡?从哪儿买的野生鸡?可惜我们的家里暂时还没添置炖锅。”

陆晨十分嫌弃地瞅了他一眼,把正方形的透明笼子提了起来,望了一眼窗外的天空,说:“和你们这帮俗人说不着,这可是我家欧阳希的梦想。”

在对男人的审美方面,陆晨几乎能和纯洁达成空前的一致,可陆晨喜欢和她较劲的文艺男,而纯洁喜欢话少有内涵的大款。

她们毕业后,陆晨爸爸本来给陆晨安排了一份十分招摇的工作,在鸣凰集团的一个经纪公司里做艺人,她爸爸甚至帮她把成名之路都规划好了,但陆晨非但不听,还冲她爸“呸”了一下,说:“别人的家长都巴不得自己闺女离娱乐圈越远越好,你倒好,还一门心思把我往这肮脏的公司里拉!”说完,她就白了一眼比她只大两岁的小后妈谢玉儿,拉着行李箱就出了家门。

不出意料,陆晨在找工作的路上四处碰壁,搞得她有些迷茫,既然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于是她搂着男朋友欧阳希的脖子,问他有什么理想没。

欧阳希说,他的理想就是做一只行走如风的无翼鸟。

陆晨拍拍胸脯,说:“多大个事啊,来,都包在我身上。”

欧阳希是陆晨在大学遍地风流后唯一爱上的男人,用陆晨的话来说,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召唤。

陆晨滞留在北京百无聊赖,索性像模像样地做了一个周密的“无翼鸟理想国”计划,她想要找一个临海的地方,开一家“无翼鸟酒吧”,她要用这个理想主义酒吧把心爱的男人圈养起来。

“他就在我的酒吧里当个驻唱歌手,我给他发工资,天天在台下看着他,让所有女人都为他痴迷,但她们无权靠近站在舞台中央的他,只能我一个人碰。你说,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

纯洁突然觉得,陆晨这美好的追求,像极了《生命不可承受之轻》里的萨丽娜。

纯洁对此大为震惊,为什么陆晨都虎落平阳了还可以如此轻松地想象着平白添置一份事业,难道只是因为百无聊赖的等待?

而她,即便费尽全部的力气,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能留在北京城找一份薪水还不错的工作。

陆晨回身用脚把门一关,一脸神秘地说:“来,我给你们这对狗男女展示一下我家欧阳希不可一世的梦想。”

陆晨当着纯洁和陈回的面,追着无翼鸟满屋疯跑,无翼鸟抖动着一身的羽毛,无可奈何地在地板上势如闪电般地躲避这个疯女人。

终于,陆晨败下阵来:“这鸟太厉害了,我告诉你们啊,没有翅膀并不妨碍它的行动,因为它太擅长奔跑了,每小时十五公里,这是什么概念,你要是惹急了它,它可以一脚把你踢飞到一米五之外的地方。”

纯洁在一旁笑得眼泪横飞:“就它,它踢得动吗?还有你确定它能在咱这儿活下来?你要把它养死了,这不是花钱作孽吗?”

陆晨刚要回答,突然看了一圈屋里,话锋一转:“纯洁,我今晚睡哪儿?”

纯洁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两张床,又看了一眼陈回,说:“要不,你就……”

“我才不要在这么恐怖的小屋子里和你挤一张单人床呢!”陆晨立马就感受到了她的勉强。

“我和我家纯洁就是临时落一下脚,过几天找到新住处就搬过去,怎么也得是正规的大三居……中的其中一间正经的实墙卧室。”陈回低着头说话时,抬腿把纸箱子往床底下踢了一脚,说到“其中一间”的时候,还大喘气。

“搬走?我怎么不知道这事?”纯洁惊问。

陈回歪了歪脑袋,点了支烟,鬼鬼祟祟地把纯洁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