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著想,我在店裏待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有時候寧肯多在後院兒裏坐著,也不願走。
我偶爾會抬頭看天,感覺天卻短了,藍得泛出青紫色時,和院牆邊那幾株光板板的柳樹、柿子樹一起,相呼相應,像在趕我走。
所以我開始有意識地早些回家,最好是在天黑以前,這樣我也可以多陪一陪邢麗浙。
我將自行車推進雜院的夾道時,在水泥池子上擇菜的幾個老人,像看星星、月亮一樣,瞅著我。
有個推著竹車哄孩子的老太太,張著大臉衝我說:“回來了?”我說,是,回來了。
我從車筐的兜子裏拿出一些鴨掌,想塞給她們,卻沒人肯要,反而催我趕緊進屋。
院子裏彌散著一股濃密的煎熬味,苦得嗆人。那是從我屋裏傳出來的。
我一推門,看見邢麗浙仍然直躺在**。我換了鞋,走過去問她,用不用把枕頭立起來,靠著坐一會兒。她哼唧著,搖手,然後重新按住腦門,說頭疼,腦袋頂一跳一跳地,跟快要裂開似的。
“我從鴨房帶了些鴨掌回來,煮完以後,放涼了,拌點芥末油,你吃了吧,爽爽口。”
“你別走,給我壓壓頭。”她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放在腦門上。“使勁,使勁按。”
“你老這樣怎麽行,我帶你去醫院再看看。”
我其實就怕給她按頭,整個身子都要扭過去不說,關鍵是掌握不好力度,輕不得、重不得的。
“讓你按你就按,哪裏那麽多廢話。你就把這些年對我的仇,對我的怨,都使出來,我不吭一聲。你快使勁,把我的頭攥住,用外邊的疼,來抵裏麵的疼。”
她的嘴一轉起來,跟電風扇似的,沒結沒完。
按了有二十分鍾後,我見她不再叫喚了,於是想鬆開手。
“別挪開,繼續按。”
“你總得讓我換一隻手吧,這樣弄我哪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