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小學的時候,學校組織看電影《永不消逝的電波》。回到家,我跟我娘饒有興致地說起電影上假夫妻的鏡頭。我娘聽了不以為然,漫不經心地說:“這有啥新鮮的?你爹還有假夫妻呢,那個常來咱家的賈阿姨就是。”我聽完很是好奇,心髒撲撲亂蹦。好多次磨我娘講這段故事,我娘揮揮手說:“我早忘了,想起來也是生氣,反正你爹不是什麽好鳥。”
興許是娘這句話的緣故,不知怎的,賈阿姨再來,我見著她就套拉著臉,好像她欠了我幾百吊錢。隻有她領來的小女兒盼盼,還能令我精神點。盼盼像個好看的瓷娃娃,白白胖胖的,長長的眼睫毛。我小時候愛和盼盼玩過家家,她當我媳婦兒,我哪回讓她親我,她都很不情願。
我娘跑來北京看我,白天,我把部隊文工團的女孩兒們叫來,給我娘解悶兒。我娘讓我彈三弦,她老人家高興地唱了段《孟薑女哭長城四季歌》,把在場的戰友們都震住了。
我娘唱得宛轉動聽,蒼勁淳厚,特別是後兩句聽著讓人那麽心顫。“冬秋裏來雪茫茫,寒衣做好送給範郎。對對烏鴉前引路,孟薑女到長城哭聲淒涼。”我曾給我爹彈過弦子,我娘唱得這樣好,實在是大出我的意料。
幾天以後,我娘要走了。她沉默了一會兒說:“老四呀,你娘我是爽快人,還想接著聽嗎?”我故意裝著不在乎的樣子說:“反正後來看見我爹,你倆夫妻大團圓唄。”“放屁!那樣就好了。”我娘急了。
我娘說她進了院子,直奔北屋,剛要推門,我爹正出來。那天我爹穿白綢子褂,蠻有派頭。那個女人對我爹不緊不慢地說:“我去買點吃的,你們夫妻倆談談吧。”說完,挎著菜籃子走了。我娘上前就揪著我爹的衣領質問:“這小娘們兒是誰?”我爹滿不在乎地回答:“是我假老婆。”我娘聽了就撕我爹的上衣,把我爹脖子上的假領子一下子就給揪下來,我娘大罵道:“你這王八蛋!”我爹急了,說:“你怎麽剛來了就罵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