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子龍文集 第2卷 子午流注

癸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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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這兩天還有點閑工夫,汪治國要把金銀針、音樂如意按摩器和強力球的專利權辦下來。這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是積十幾年的心血研製出來的。那些熱熱鬧鬧的事情多是為別人做嫁衣裳。等到一開學,醫院將有一段時間會大亂,他恐怕天天救火也來不及,不會有工夫想自已的事了。他之以樂善好施並不是生性大公無私,隻是比別人更聰明。因為他更懂得中國是個“祖傳秘方”的國家,一個藥方、一套拳術、一項絕招都要藏好了,傳子不傳女,因為女一出嫁便是外人。中國是個人活著就要造墓的國家,而且墓地也要保密。中國還是個連人帶秘密一塊埋葬的國家。總之,中國是個聊齋式的國家。一個人要立足於世最根本的是要有自己的東西,要有出類拔萃的成果。人家之所以尊重你,社會之所以尊重你,決不僅僅因為你是人。世界上的人多得很,每個人所體現出來的人的涵義都不同。

他需要平軍跟他一塊去,辦這種事他習慣於依賴平軍。而他這位忠誠能幹的助手眼下卻顧不過他來了。一天他不知要接多少個長途電話和市內電話,醫院的電話被他一個人包了。還要收到不少電報和匯款單,按時跑郵局和銀行,把學生寄來的學費取出來再存起來。來自外省市的報名者比他們預料的要多得多,新疆的兩個殘疾姑娘怕不被錄取先每人寄出二百塊錢,然後搭伴兒上了火車。接站的任務也是平軍的。外地的學生多,麻煩也多。且不能擇優錄取,人家大老遠瘸裏拐幾地奔來了,怎能再退回去。雖然早就發出了“名額已滿”的通告,平軍還是多招收了十六個學生。他看到的是錢:“反正一個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趕。”

汪治國感到的是責任:“教室本來就是窮湊合,每個班再多塞進八個人,學生受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