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子龍文集 第4卷 空洞

15 在切切的盼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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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安國回到礦上,先把最紅送回家,就錯過了礦工食堂的開飯時間。幸好卓欣運已經替他買出來了,兩個慢頭,飯盒裏一半是炒豬肝,一半是燒茄子,還放在宿舍的暖氣上溫著。

屋裏聚著四五個人在打牌,一見他回來就忍不住要說兩句俏皮話:還是有對象好啊,知疼著熱,你小子是哪輩子修下的豔福?

焦安國既沒有食欲,也沒有心緒跟同伴鬥嘴,沒吭聲就往**一躺,用被頭蒙住了臉。同屋的人知道他晚上十點鍾還要上夜班,就故意哄他:別睡了,睡一會兒起來更難受,幹脆跟我們一塊兒玩兒一會兒,等接班後到車間去睡。

焦安國仍舊沒有搭腔。

住在同一個宿舍裏的人,說親近也親近,說疏遠也疏遠。誰若真出了問題,比如發急病、出事故,同宿舍的人會像兄弟一樣幫你救你。但大家畢竟不是兄弟,當你心裏不痛快,生悶氣的時候,對不起,那就活該啦!你會強烈地感到人心隔肚皮,平時很熟悉的人其實很陌生,宿舍裏很熱鬧你卻很孤獨。就說眼下,人家問了兩句你不出聲,就再也不理你了,該玩兒的玩兒,該鬧的鬧,嘻嘻哈哈,滿嘴胡吧,爭牌鬥氣,吵吵嚷嚷,就像旁邊的**沒有躺著人一樣,全不管焦安國是否能睡得著,心裏又是什麽滋味。

過了一會兒,有人輕輕敲門,屋裏的人急忙高聲喊叫:“進來!”礦上的男工宿舍很少遇到先敲門的來客,猛地有人敲門就知道準是稀客,很容易給光棍兒漢們帶來一陣興奮。隨著喊叫聲推門進來的是卓欣運,她大概估計焦安國該回來了。

還是姑娘辟邪,房子裏的吵鬧聲立刻壓低了許多,牌雖然還在打著,但耳朵、眼角都轉向了姑娘。有人主動搭訕:安子一回來就睡了。

卓欣運看看暖氣上的飯菜,一點兒沒動,以為安國哪兒有不舒服的地方,輕輕撩開一點被子,剛要用手去摸他的額頭,安國睜開了眼睛,隨即就抬身子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