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九璃珠

{ 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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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叫司徒颜皓。

脱下招摇白衣的司徒颜皓站在床边,见她醒来,悠然袖手笑问,“怎么样,这一梦可还香甜吗?”

饶是高手,也抵不过自身内力的紊乱反噬。遭他算计之后,她已经足足睡了两天一夜。如今虽幽幽醒转,却还是头重脚轻。

昏沉如荏苒了浮生。

见她脸上写满防备,司徒颜皓走近两步,靠着床边坐下。“安静点,听我说——”

“放心,我不会逃。”冷眼应声,她用轻蔑的眼神嘲讽他的无知,“以为困住我就有机会对公主下手吗?你们太天真了,月华殿的影卫们不是吃素的,德姬公主身边不只有阿月一个!”

“她身边是不是只有你一个我不知道。”他扶她起来,手掌顺势揽上她的肩。“但我身边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最后两个字落在她耳朵上。趁她不备,登徒子俯身在美人耳际偷了个香。

阿月想都没想,本能的反手甩了他一个耳光。司徒颜皓愣了一下。抚着印着五指的面颊,涩涩的笑容浮出嘴角,“你上一次打我的时候我还是孩子呢……也差不多快十年了吧?”

幽幽一声叹息。望着她写满茫然和疑惑的双眼,司徒颜皓心里忽然升起沉重的失落感和一丝异样的希望。

面对这样一个“她”,到底是该说,还是不说?

最终是推开天窗说亮话,他收起登徒子的伪装,“你早有察觉了对吧?我很熟悉你的武功。所以那天晚上才会很轻易就拆了你的招。”眼皮轻轻阖下来,她听见他又叹了口气,“给你下毒,逼着德姬将计就计。引诱你到这里……”

一环一环,分明都是知根知底的算计。每一节都不曾脱离他的计划。不。确切的说,是“她”的计划。

只除了这个巴掌。

阿月扶着床栏站起来,冷眼睥睨。“你到底想说什么?”

“今儿是十月十八。距你跟我定下的约期,整整三年……是时候该让你想起那些事了,阿月。”

在遥远的北地,有种叫做“狄”的灵兽。狄兽只在夜里出没,行如疾风动如闪电。它们最擅长的是隐忍和潜伏,为了捕捉到猎物,狄兽可以不惜一切的收敛自己,甚至能够变幻成石头,一动不动的立在其他灵兽洞口数月——

只要一出手,必然是一击命中。

从来没有猎物能从狄兽口中逃脱。因此,它们被某个隐秘的组织奉为神圣的图腾。

“你想告诉我你是月狄堂的人?”冷声一哂,关于狄的传说她当然听过——那个以狄为图腾的组织,是名震九国的月狄堂。

对于司徒颜皓的身份,她早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下在她身上的月倾杯是月狄堂堂主的看家宝贝,而月狄堂和飞鹰堂几乎等同于燕王的左膀右臂。

这些年来燕国人一直处心积虑要杀德姬公主,公主的影卫们遇上月狄堂的人马,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司徒颜皓却在摇头,“我是月狄堂的人没错。但今天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顿一顿,他从身边取出早已预备好的瓷瓶,“把这药水涂在左臂上。”

青瓷药瓶触及掌心,丝丝凉意让阿月心里猛然一颤。

司徒颜皓转身出去,从外面阖上了门。阿月迟疑的看着那瓶子,思虑良久才照着他的话去做——琥珀色的药水散发着的香,涂在左臂上,光滑细嫩的肌肤顿时裂开一片明晰的痕迹。

雪一样的肌肤溃烂翘起,阿月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她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臂,一小片一小片的肌肤慢慢从那里剥离……

心跳几乎停拍。

倏忽滑落。瓷白色的皮肤碎片掉在地上,像是**在月光里的船。它们曾经停泊的位置没留下伤口,只是那条白嫩的手臂上,赫然呈现出一只朱红色的兽。

狄。

阿月当然明白这个图案意味着什么。就在不久之前,她刚杀过三个身上带有这种标记的刺客。她知道那不是纹身,而是一种特殊的烙印。一旦烙上去,便是终生如影随形,至死不能抹去。

“看到了吗?”司徒颜皓的声音自门外飘进来,似是释然,又带着忧虑。“是的,阿月,你是月狄堂的人。”

跟他一样,来自遥远的北地,来自敌对的那个国家。

阿月木然的把衣服拉上去。冰绳坠着的幻色琉璃珠从腕上滑下,摇**在半空里默默流转着七彩的光华。涂着蔻丹的指甲紧紧揪住衣襟,几乎要嵌进那些繁复的花纹里面。

又或者,是揪紧了自己的心吧。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自己缓缓说:“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