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只潜伏的狄兽。”司徒颜皓推门进来,这样对她说道。
三年前这世上还没有影卫阿月。眼前擅用五彩绫罗的女子是月狄堂里的顶尖高手——为了向燕王表示自己的赤诚忠心,也为了能够一击毙命结果掉德姬,她走出了一步谁都预料不到的棋:孤身去云国,去那位公主身边,像一只隐忍的狄兽那样,默默守在猎物的洞口,等待关键时刻的致命一击。
但是,众所周知,德姬公主慧黠而善谋人心。想要骗过她的眼睛几乎没有可能——即使身份背景家世来历这些全都做得滴水不漏,朝夕相处之下,也还是有可能露出蛛丝马迹被人发现。
“有时候,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会出卖掉自己的心。”三年前的十月十八夜里,她这样对司徒颜皓说,“所以想要成功,必须先放下自己。”
只有真正心无挂碍的人才会有纯良干净的眼神。在为自己安排下了宏大的棋局之后,她选择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喝下月倾杯,从此换一个身份是罪臣之女。全家老小都被押送到了法场,她却在“大师兄”的帮助下挣脱锁链逃脱。之后的细节全都没有脱出预计,事前安排下的人马依计行事,一站接一站将她引到云国。罪臣的家世和她这一路坎坷都是真的,没有人从中挑出破绽。
仗着一身好武艺,“阿月”顺利虏获了镇国公主赞许的目光。几番试炼之后,德姬将她收于旗下,予以重任。
“月倾杯?”阿月蹙眉,“那到底是种什么毒药?”
“这……怕是没有人会比你更清楚了,师姐。”司徒颜皓淡淡的笑着,轻声点破那个隐忍已久的真相,“因为它本来就是你的得意之作。”
几乎可算,神来之笔。
月倾杯根本不会夺人性命,它唯一的用途,是忘。
遗忘。
服下月倾杯的人会假死十二到二十四个时辰。只要剂量拿捏得当,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会忘记施毒者想让他们忘记的一切。与此同时,施毒者还可以将一段完全不属于他们的记忆强加进他们的脑海里——
当她再醒来,早忘了前尘旧梦自己是谁。亲手编织出的那段记忆让她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就是罪臣的女儿。
三年前的容倾月信心满满:德姬公主虽不是个好打发的对手,但如果一个弥天大谎能连自己都骗进去,那这世上怕是没有谁能看出它的破绽。
是的,她叫容倾月。
月狄堂的堂主,月倾杯的主人。司徒颜皓青梅竹马的,师姐。
阿月看着他,很久都不能从这些话里回过神来。那种毒药似乎真的神奇,她搜肠刮肚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一点跟月狄堂有关的记忆。可左臂上的狄兽却是那样的张扬——即使司徒颜皓说谎,朱红的图腾也不会骗她。陈旧的烙印显然是自幼年时便在那里,这种东西做不了假。
“把解药给我。”抬起头来,她盯住司徒颜皓的脸,“如果我真是容倾月,如果事情如你所说,那你来这里,应该是送解药的吧?”
没错。他此刻的任务,正是解开被她自己封印的记忆。
可是,司徒颜皓苦笑着摇头。“没有解药。”他无奈的望着她,“当年你亲口跟我说过,月倾杯的毒,无药可解。”
是以,才在服毒之前跟他约定:三年之后,来炽日城找她,点破被她忘记了的真相,唤醒初衷,让这只沉寂多年的狄兽展开攻势。
三年后的十月十八,司徒颜皓履约。夜色中白衣翩然高调出场,一把毒粉,一句“月倾杯”,如愿引得她尾随而来。
没有任何事超出容倾月当年的预料。就连德姬对月倾杯的好奇心都被她稳稳算到。
唯独超出算计的是她自己。
现在,影卫阿月眉间心上,满是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