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利德身上几处带伤,胳膊上被弹片划开的伤口汨汨流血,头盔也被冲击波甩到大坝下,被急流冲走,眼前一阵阵的眩晕。
“长官,快走!”飞行员冲贾利德大喊,可他却听不见。
“苏比!”贾利德又高声喊着,声音又被一阵猛烈爆炸声盖过。
硝烟中,两个士兵搀扶着一个伤员踉跄走来,贾利德跌跌撞撞迎上去:“苏比呢?有没有看见苏比!”
“长官,都死光了……”一个满脸硝烟,军装已经被炸得褴褛一片的士兵朝他哭喊着。
“还有谁活着……”贾利德大声问。
又一枚炮弹砸到了大坝上,眼前已经是一片火海。
“长官,快走!来不及了!”副驾驶急得跳下了飞机,去拉扯贾利德。
“苏比!”可贾利德却不为所动,他承诺过他会是最后一个离开大坝,只要这个大坝上还有一个活人,他就不能走。
一把推开了副驾驶,贾利德踉跄着又闯进了硝烟中。
炮火都集中在贾利德这一侧,龙俊岭、单扬眉和皮皮倒还是很顺利的登上了飞机,他们还没有坐稳,就听到隋千城在耳麦里急切的说道:“贾利德又跑回去了!”
龙俊岭一听,有些急了,趴到舷窗边朝那头看去,硝烟中那台本应已经起飞的直升机还停在大坝上,周围是落下的炮弹激起的火焰和浓烟深处,一个身影还在踉跄逆行!
“搞什么!”龙俊岭骂道,抬头看了看天空掩护的海豚,刚刚掠袭一轮的海豚这时候正越过大坝,它得重新转弯才能进入攻击航线。
“苏比!你在哪儿……还有谁……”贾利德冲进了硝烟里,呛鼻的硝烟中夹杂着烧糊的皮肉臭味,沿途一地残肢断臂,一派地狱的景象。
贾利德在尸山血海中,搜寻着幸存者,头顶上已经没有飞机掩护,不远处,刚被击散的武装分子,又嗷嗷嚎叫着,朝他冲了过来。
“长官,长官……”在嘈杂声中,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呼喊,贾利德跑过去,翻开了被炮火击毁的沙包掩体,一个被压在下面的士兵朝他伸出了手。
“苏比呢?看到苏比了吗?”贾利德把他架起来,又急急的问。
“苏比长官已经……”士兵带着哭腔喊道。
刚才他和苏比一起在掩体中掩护大家撤退,可连续几枚炮弹落下,击毁了掩体,他被震落的沙包压住,苏比却不知所踪,想必已经阵亡了……
“哈巴鲁鲁,抓住贾利德!”身后不远,呐喊的武装分子又一次冲上了大坝,急速朝贾利德靠拢。
贾利德用受伤的手架着伤员,右手抽出手枪,用手头上这唯一的武器,“砰!砰!砰!”朝追击的武装分子开枪。
两人一瘸一拐的向飞机靠近,可就这个速度,哪里跑得过那些凶残嚎叫的武装分子!
“哒哒哒……”一个武装分子看到贾利德还胆敢反击,朝他搂了一梭子!
身旁一个小头目急了,一枪托把他砸倒怒吼:“伊玛霍尔将军说过要活的!”
“起飞!起飞!我们过去支援他!”龙俊岭看到这一幕,大声冲飞行员喊。
海豚转回头还得要一阵子,离他们最近的也只有龙俊岭的这架米17了。
飞行员加大油门,直升机从大坝上升了起来,龙俊岭和单扬眉靠在舱门边,架起枪,朝追击贾利德的武装分子射击。
“硬是的……人太多了捏……”隋千城眼睛贴在瞄准镜上,透过大坝上飘拂的烟雾,看到武装分子离贾利德越来越近。
“砰!”贾利德冲着烟雾里,朝自己靠得最近的一个武装分子开枪,那个正在急速狂奔的武装分子一头栽倒在混凝土路面上,翻了几个滚。
咬紧牙关,他把枪口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砰!”的又开了一枪,那人仰面被击倒,一条手臂飞上了天空。
贾利德愣了一下,这不是自己的手枪打中的,惊愕的抬头,看向了远处的山头。
“莫要看了,快点走哇!”隋千城低声嘀咕着,十字线又压到了第三个狂奔接近的武装分子,一枪把他打成了两截。
隋千城用自己手里的12.7反器材狙击步枪,接连击倒了几个靠近的武装分子,龙俊岭和单扬眉也在飞机上扫射,护航的海豚转过弯,用火箭弹和机枪血洗了地面,再一次击溃了他们的追击。
把伤员送上了飞机,贾利德还想回头去找苏比,副驾驶一把抱住他:“长官,部长下令,你不走我们都不能走!”
“还有人没走……”贾利德挣扎着。
“长官,他们都死了,没有人了……”几个士兵也抱住了他,把他往飞机上拖……
挣扎的贾利德最终还是被摁在了飞机上,看到贾利德登机,飞行员加大油门,斜斜的飞离了大坝。
贾利德挣开了士兵们的压制,爬到舱门边,看着那硝烟漫布,千疮百孔的大坝,凄厉的嚎叫着:“苏比……”
他无力的瘫坐在机舱里,脑袋靠在舱门边,呆滞的看着大坝离他越来越远,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实现了承诺,是不是最后一个离开大坝的人。
但他知道,许多英勇奋战的士兵,灵魂永远留在了这里,包括他无比信任的副官,苏比。
机群飞出了火力圈,指挥部里爆发出了一阵喜悦的欢呼,曹欣摘下了耳机,瘫坐在了椅子上:“总算结束了!”
经过十几个小时不眠不休的奋战,机群往返数次,终于将大坝上所有人都撤走了。
林珙也摊在了椅子上,他至今还没有解开那个该死的响尾蛇加密系统,不管怎么说,虽然不完美,但他们把最重要的人带了回来。
枪炮声渐渐稀疏,飞机飞出了山区,一切都尘埃落定,飞行员也终于轻松起来,在驾驶舱里讨论着回去之后要喝上点啤酒压压惊。
皮皮凑在舷窗边,目光往远处眺望,在地平线上,一阵阵烟雾依稀可见,他踌躇了好一会,钻进驾驶舱里:“长官,能不能绕道卡波集,我想去看一看……”
同样是中尉,那飞行员看着这奋战了一天一夜,身上军装褴褛,满脸烟尘的陆军中尉,摇了摇头:“你疯了吗,那里已经被占领了……”
“长官,求求您……”皮皮哀求道:“那里还有我的妻子和孩子,他们已经……”
哽咽的皮皮已经说不下去了,痛苦的抹了一把眼泪,他又哀求道:“让我去看一眼吧,这是我最后一次看他们了,今后……今后……或许再没有机会了……”
飞行员和副驾驶对视了一眼,沉默了,这场该死的战争,已经让太多的人家破人亡,他们虽然很想赶紧回到基地,洗去身上的征尘,再喝点啤酒,好好的睡上一觉,可眼前这个可怜的陆军中尉的要求,他们没法拒绝……
“我们的油还够……”副驾驶敲了敲油量表,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飞行员没有说话,默默的偏了偏操作杆,飞机徐徐转弯,朝天边的冲天烟雾飞去。
“谢谢,谢谢长官!”皮皮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
“别叫我长官,中尉,你只能看一眼,我们不能再冒险了。”飞行员淡然的说道。
这或许是这次任务中,他做出的唯一一次最正确的决定。
重新回到机舱,皮皮忐忑的靠着龙俊岭坐了下来,怀着一丝希望开口道:“卡波集……可能还有幸存者……”
“可能吧……”龙俊岭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敷衍着。
“我的妻子很聪明,他一定会带着孩子躲起来了……”皮皮又说道。
单扬眉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刚从战场上走下来的父亲,只好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一定还活着……”皮皮靠在舱门边,看着越来越近的冲天浓烟,那是被战火摧毁的卡波集,仍未熄灭的大火……
“长官,我们马上飞临卡波集了,我们不能飞得太低,下面都是武装分子!”副驾驶从驾驶舱探出脑袋,冲机舱里大喊:“可能会有防空火力,你们要坐稳了!”
曾经熟悉的卡波集,此时早已变成一片废墟,皮皮热切的靠在舱门边,搜寻着渺茫的希望。
地面的武装分子看到又有飞机飞临,操起武器朝天空射击,枪声此起彼伏,那些曾经熟悉的道路上,布满了武装分子,皮皮的希望一丝一丝的破灭了……
“他们一定还活着,一定……”皮皮不甘心的嘴里低声念叨,看向了卡波集的贫民区。
那里一定不是武装分子的攻击重点,一定还有人躲在某处。
然而眼前的一切,让皮皮却发出了一声凄厉痛苦的嘶吼:“不……”
这里已被夷为平地!熟悉的巷道,曾和妻子居住过的房子,记忆中的一切,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不!”痛苦的皮皮抓起枪!
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哀恸欲绝的皮皮要跳出机舱,去和那些畜生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