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皮皮就要跃出机舱,眼疾手快的单扬眉一把抱住了他,龙俊岭也一下夺下了他的枪,大声朝他吼:“你冷静点,冷静点!”
其他士兵看到发疯的皮皮吓了一大跳,也赶紧过来帮忙,七手八脚的把皮皮给拖了回来。
“放开我!让我去和他们拼了,这些畜生!放开我,让我和他们一起去死……”皮皮拼命的挣扎着,好几个人都摁他不住。
“哦……老天!”飞行员听到机舱里的嘈杂,回头一看,但他却没法过去帮忙,只得尽量稳住飞机。
皮皮又去抓另外一把枪,单扬眉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好不容易摁住已经癫狂的皮皮:“皮皮,你冷静点!”
龙俊岭一看皮皮已经是听不进任何劝了,挥起拳头,“嗵”的一下砸到他下巴上。
一个士兵关上了舱门,皮皮挨了这么一下,总算是冷静了一些。
“你跳下去,除了送死,有意义吗!”龙俊岭冲皮皮吼道。
“没希望了,没希望了……”皮皮啜泣着,缩成了一团。
“你要是个男人,就站起来,去给你老婆孩子报仇!伊玛霍尔不给你一个说法,你就去找他要一个说法!”龙俊岭又朝他吼道:“这是你的事!皮皮!我告诉你!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重新站起来!不要怂,就是干!听明白了吗!”
“我……听明白了……”皮皮缩得更紧了,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往日和妻子在一起的幸福时光还历历在目,可却没想到自此阴阳两隔,皮皮曾经向她许诺过,自己在军队一定会出人头地,把她和孩子接到城里,过上等人的生活……
痛苦的泪水沿着面颊滚落,皮皮自责自己这两年竟然没有回去看过一次他们,他在军队里和士兵们厮混,向上级军官溜须拍马,为了那个虚幻的贵族生活,却丢掉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单调的引擎声在头顶轰鸣,卡波集已经越来越远,机舱里沉默了。
是的,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这些维和部队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帮助自己,可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做,除了狼狈的逃窜,逃窜,再逃窜……
沉默的士兵们靠在机舱上,各自想着心事,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付出了近千人的代价,踌躇满志的伊玛霍尔终于把大坝踩在了脚下,他缓缓的用眼神扫过仍未散尽硝烟的战场,像是自嘲,又像是炫耀的缓缓开口:“虽然都跑掉了,但我还是赢了!”
大坝上的一些伤兵在哀嚎,伊玛霍尔皱了皱眉头,这些人真是影响心情,那些伤兵看到了伊玛霍尔,立刻捂住了嘴,朝边上挪开,生怕自己肮脏的血,坏了伊玛霍尔的心情。
“将军,我们抓到了一个上尉!除了他,没有活口了!”一个头目跑上前报告道。
“那为什么,他还活着?”伊玛霍尔冷冷的问。
头目一怔,随即明白了:“是!”
头目刚要走开,伊玛霍尔突然改变了主意:“等等,把他带过来,我想亲自看看他的内脏!”
人被推到了伊玛霍尔面前,伊玛霍尔看着这个衣衫褴褛,浑身尘土,多处带伤的上尉,轻蔑笑了笑,捏起他的下巴:“我还以为,你们比那些士兵跑得更快……”
上尉把眼神偏到了一边,掩藏着内心的恐惧。
头目见他不答话,上前一枪托把他砸跪在地:“和伊玛霍尔将军说话要跪着。”
“你叫什么?能在政府军里混到上尉的,想必有些家产吧?”伊玛霍尔得意洋洋的问。
“苏比……苏比-克洛福尓。”上尉低声答道,卑微的低下头,表示臣服。
“克洛福尓?”伊玛霍尔浑身一震,惊诧的看着这个跪在面前的年轻人。
这个名字他很熟悉,这个家族曾是坦塔尼亚最大的矿业大亨,阿斯特迪瓦山区内80%的矿产和森林资源掌握在这个家族手里。
这是一群纯粹的商人,也是一帮政治投机客,正因为如此,当年正苦于扩张瓶颈的伊玛霍尔觊觎起了这个家族庞大资产,诱使他们谈判,狡诈的伊玛霍尔把他们的财产抢夺一空,正因为有了这些矿业资源,伊玛霍尔才在短短10年之内急速膨胀,变成了坦塔尼亚最大的反对派武装,但在他的印象里,洛克福尔家族早已经斩草除根了。
“格林-洛克福尔是你什么人?”伊玛霍尔阴沉着脸问道。
“他是我父亲……”苏比低声答道。
“哈哈……哈哈……”伊玛霍尔仰天狂笑,身边的亲信和头目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伊玛霍尔为什么会如此开心。
然而苏比却在伊玛霍尔的狂笑声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由浑身战栗起来。
“我真没想到,洛克福尔竟然还有一个遗孤!”伊玛霍尔止住笑,用手拍打着苏比的脑袋:“上天真是太眷顾我了,把你送到了我的面前!”
苏比几乎已经卷缩到了伊玛霍尔的脚下,浑身筛糠一般的战栗着。
“当年,你父亲也是这样跪在我脚下祈求我的宽恕……”伊玛霍尔狞笑着从一个亲信手里接过了一把锋利的砍刀:“我对他说,不!然后砍下了他的脑袋!”
“不……不要……我是贾利德的副官,我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苏比绝望的喊道!
贾利德迈着颤抖的双腿下了飞机,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亲吻着大地,他终于安全了,基地里的几个坦塔尼亚官员慌忙跑过来,把这个尊贵的上校服起来,大声呼喝着:“医务员!医务员……快来这里……”
贾利德在其他人的搀扶下,往医务室走去,他回过头,不甘的看着山区的方向,嘴上低声的念叨着:“我会回去的,鬣狗伊玛霍尔,我会回去的……”
忙碌的基地里终于平静了下来,伤员们得到了妥善的安排,单扬眉修整了一下,拿了点吃的,去病房看望皮皮。
皮皮只是受了一些轻伤,包扎过后并无大碍,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眼睛木然的盯着窗外。
“皮皮!”单扬眉给他递过吃的,他接过来,却看都没看一眼,顺手放在了窗台上。
“皮皮,我帮你打听过了,很多难民逃了出来,正在登记,我觉得……”单扬眉小心翼翼的说着,观察着皮皮的反应。
皮皮的眼皮跳了一下,眼睛里希望的光芒一闪,却立刻熄灭了:“不用安慰我了。”
“你的下巴?龙俊岭就那个脾气,你别怪罪他。”单扬眉只好岔开话题。
皮皮没有答话,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PAPA……”一个稚嫩的声音在病房门口响起,单扬眉一回头,阿让怯生生的站在门口,看着众多的伤员,有些害怕。
“阿让,过来!”单扬眉冲他招招手。
补给官把这个小家伙照顾的挺好的,他得知单扬眉回来了,摇晃着小身子,到处找单扬眉,竟然就这么摸到了这里。
单扬眉抱起他,他乖巧的把小手环上了单扬眉的脖子。
“阿让,这是皮皮,跟他说,你要好起来……”单扬眉轻轻握着阿让的小手,在皮皮面前挥了挥。
皮皮眼皮子又一颤,扭头看向了单扬眉怀里的阿让。
“您好……我叫阿让……”阿让看着皮皮眼神里的热切,不知所措,怯怯的打了个招呼,把脑袋埋进了单扬眉怀里。
“阿让……我的孩子就叫阿让……”皮皮看着皮皮,眉宇间,和自己竟有好几分相似。
“我的爸爸叫让-皮埃尔……”皮皮又奶声奶气的说道。
震惊的皮皮浑身战栗着,他颤抖的伸出手,却不敢触碰这个孩子,他不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巧合,眼前的这个孩子,让他感觉既熟悉,又非常陌生……
单扬眉惊奇的看着皮皮和怀里的孩子,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瞪大眼睛低声问:“你们……你们……认识?!”
“我的爸爸,叫让-皮埃尔……”阿让又低声说着,他似乎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军官,有着一丝好感。
“妈妈呢……”皮皮颤抖的问。
“妈妈……走了……去年……”阿让伤心的说道,嘴一瘪,哇哇的哭出声来。
阿让的哭声感染了皮皮,他的眼泪喷涌而出,颤抖着把阿让紧紧的抱在怀里,亲吻着他的头顶:“孩子,乖……不怕,爸爸在这里……”
龙俊岭正在找单扬眉,他们要协助基地做外围防御,武装分子的前锋已经逼近基地50公里,他们很快也要撤离这里了。
惊奇的看着皮皮抱着阿让在一起痛哭,龙俊岭丈二金刚莫不着头脑,刚想开口问发生了什么,单扬眉拉了他一下,把他拉出了病房。
“什么个情况?”龙俊岭憋了半天的话终于问出了口。
“皮皮是阿让的爸爸。”
“啥?啥子?!”龙俊岭差点没跳起来:“真的假的?”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真的!”单扬眉点了点自己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