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說,真的不是那個出租車司機的錯。雖然那個叫王二的郊區司機喝醉了。他不是還沒死嗎,不是隻折了兩根肋骨嗎?警察真是多事。你們不放我走,也不放王二先生走。你們想幹什麽?
不過他說他很喜歡這個地方。這個地方有人說話。有人說話就是好地方。可是他還是喜歡一個人說話。傑奎琳,你看這兒多好啊。這兒有山有水,後麵是個大湖。你要是想洗澡,跳進去就是了。隻是別讓他們看見了。又一次他說,咱們不怕了,這兒也有人養狗,奇怪的是他們一點也不怕警察的樣子,大白天也出來溜達。
這兒是精神病院,院長對我說。屋子掛著不許抽煙的牌子,可是院長自己抽煙。你知道我們這兒什麽樣的瘋子都有,不過他是個奇怪的病人。也許你們是送錯了。院長咧著大嘴,有點幸災樂禍地說。除了他的傑奎琳,他在一切事情上反應都和正常人一樣。你問問他昨天的國家大事,問問以色列軍機是不是又空襲了敘利亞,出動了多少架次,發射了多少導彈,我相信你也看了電視,可你記不住,我也記不住,他記得住。而且,他待人彬彬有禮,說話講究修辭方式,講究衛生,從不在地板上吐痰,也沒有別的瘋子們總會有的惡習。他對女人也很殷勤,害得我們院裏幾位三十歲的老姑娘春心都**漾起來了。哈哈,根本不開玩笑,昨天有一個還對我說,院長,他是真瘋還是他們弄錯了呀,就是他們弄錯了,我也真想嫁給他。這樣的瘋子真是少有,和他一起上床他也肯定會是溫柔的啊。
不是我要來找他的麻煩。我對那個色眯眯的院長說。我一句沒說出來的話是這個家夥肯定是個性偷窺者。對別人的性欲望那麽感興趣,這種衣冠楚楚的人渣我見得多了。是那個撞人的家夥翻了供。他不知怎麽聽說那天被他撞折了兩根肋骨的老者不是個教授,而是個瘋子,竟說那天晚上沒有喝酒,也沒有撞人,是一個瘋子跑過來撞壞了他的車。交警抓他真冤。要判他的刑?不不不。公安部門該讓那個瘋子賠他的車,他還要照行政訴訟法向公安機關討個說法,難道交警能這樣對待一個半夜在長安街上正常行駛的循規蹈矩的公民嗎?在一個從來也不喝酒、不僅現在不喝、年輕時也不喝,就是到了耄耋之年也不會喝酒的出租車司機身上發生這樣的冤案,不是說明現在的警風需要大加整頓嗎?可他是個瘋子。院長回答說。他在“是”這個字上麵加了重音。我知道他為什麽不高興。他喜歡談的話題被我打斷了。即使是瘋子我也要和他談一談。我將了他一軍。剛才你不還說他差不多就是個正常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