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菲女士的日記

三月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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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蘊姊死電是二十天以前的事,我的病卻一天好一天。一號又由送我進院的幾人把我送轉公寓來,房子已打掃得幹幹淨淨。因為怕我冷,特生了一個小小的洋爐,我真不知怎樣才能表示我的感謝,尤其是葦弟和毓芳。金和周在我這兒住了兩夜才走,都充當我的看護,我每日都躺著,舒服得不像住公寓,同在家裏也差不了什麽了!毓芳決定再陪我住幾天,等天氣暖和點便替我上西山找房子,我好專去養病,我也真想能離開北京,可恨陽曆三月了,還如是之冷!毓芳硬要住在這兒,我也不好十分拒絕,所以前兩天為金和周搭的一個小鋪又不能撤了。

近來在病院把我自己的心又醫轉了,實實在在是這些朋友們的溫情把它重暖了起來,覺得這宇宙還充滿著愛呢。尤其是淩吉士,當他到醫院看我時,我覺得很驕傲,他那種豐儀才夠去看一個在病院的女友的病,並且我也懂得,那些看護婦都在羨慕著我呢。有一天,那個很漂亮的密司楊問我:

“那高個兒,是你的什麽人呢?”

“朋友!”我忽略了她問的無禮。

“同鄉嗎?”

“不,他是南洋的華僑。”

“那麽是同學?”

“也不是。”

於是她狡猾地笑了,“就僅是朋友嗎?”

自然,我可以不必臉紅,並且還可以警誡她幾句,但我卻慚愧了。她看到我閉著眼裝要睡的狼狽樣兒,便得意地笑著走去。後來我一直都惱著她。並且為了躲避麻煩,有人問起葦弟時,我便扯謊說是我的哥哥。有一個同周很好的小夥子,我便說是同鄉,或是親戚地亂扯。

當毓芳上課去,我一個人留在房裏時,我就去翻在一月多中所收到的信,我又很快活,很滿足,還有許多人在紀念我呢。我是需要別人紀念的,總覺得能多得點好意就好。父親是更不必說,又寄了一張像來,隻有白頭發似乎又多了幾根。姊姊們都好,可惜就為小孩們忙得很,不能多替我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