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马克思辩护:对马克思哲学的一种新解读

四 社会有机体的总体—要素分析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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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中的“一切关系”成为一种“有机体”的运动,符合总体—要素的规律。马克思认为,社会这种“有机体制本身作为一个总体有自己的各种前提,而它向总体的发展过程就在于:使社会的一切要素从属于自己,或者把自己还缺乏的器官从社会中创造出来。有机体制在历史上就是这样向总体发展的。它变成这种总体是它的过程即它的发展的一个要素”[25]。这就是说,社会有机体的总体性不是简单地从要素相关性中产生的,社会有机体运行是从总体方向出发并向总体运行的过程,它是人的有目的的创造过程,是“社会人的生产器官”形成并塑造整个社会关系的过程。

马克思社会有机体的总体—要素分析法包括如下三个方面的内容。

第一,分析体现新的发展方向的活动。在社会有机体的运行中,总是那些体现新的发展方向的活动显现出活力。马克思比较了行会与工场手工业这两种形式,发现工场手工业作为新的总体,一开始便有“行会制度”所没有的活力:“那种一开始就以机器,尽管还是以具有最粗陋形式的机器为前提的劳动,很快就显出它是最有发展能力的。”[26]正是这种能力,使其开始生成自己的总体。

第二,分析适应新的活动的新的社会关系。在社会有机体运行中,体现新方向和新发展的活动总是创造出适应自身的新的社会关系。马克思分析过工场手工业的发展,即首先形成与旧总体不同的“第一种劳动”、“第一个行业”;接着又引起所有制的变化,使“自然形成的等级资本”产生“商人资本”,“第一行业”与“商人资本”一起形成“工场手工业”;进一步发展,工场手工业又推动欧洲“流浪时期”的产生,农民被迫离开土地,成为无家可归但具有劳动力的人,而“迅速繁荣起来的工场手工业,特别是在英国,渐渐地吸收了他们”[27]。这一过程同时就是封建制度的瓦解和资本主义制度兴起的过程。

第三,分析不同部门之间的连贯性。在社会有机体的运行中,当其中一个部门发生变革后,它又会连贯地波及其他部门、其他关系,改变所有这些部门、关系的比例和结构。马克思分析过机器纺织业生产方式革命后的连贯性,即机器纺织业使机器织布业成为必要,接着又使漂白业、印花业、染色业、轧棉业发生革命,一直扩展到交通运输业。这就是说,“一个工业部门生产方式的变革,必定引起其他部门生产方式的变革”[28]。这里,仿佛也存在某种革命式的传播,即从中心点向四面八方,各个部门、关系发散出去。

社会有机体结构的转换首先发生在“社会人的生产器官”上,当社会有机体这一深层结构变化后,它首先冲击了经济结构,要求变革生产关系;进一步又涉及表层结构,引起政治、观念的变革,这就形成一个整体。因此,在社会有机体的总体—要素分析中,首先是总体,揭示总体是怎样产生的,它又怎样被新的总体取代;要素则处于这样一种地位,即要素为总体服务,并作为总体的“器官”生成和被创造出来。

在社会有机体的发展中,总体与要素的关系包括机体与细胞的关系。社会有机体一切关系的同构性形成一个有机体,其基础和原因都在于社会有机体的“细胞”。马克思社会有机体的总体—要素分析法包含了机体—细胞分析法。按照马克思的观点,对社会有机体有两种不同形式的分析:一是机体分析或叫宏观分析;二是细胞分析或叫微观分析。科学的分析既是宏观的又是微观的,既是机体的又是细胞的,二者应有机地统一起来,达到相互映现、相互引申的高度。

就机体分析与细胞分析的关系而言,人们常常先进行机体分析,“因为已经发育的身体比身体的细胞容易研究些”[29]。社会科学的认识往往是这样的,即“对更有内容和更复杂形式的分析”至少已接近成功,而对其“细胞”的分析却没有进行。马克思不仅分析了社会的“机体”,而且还同时分析了社会的“细胞”,并从社会的“细胞”出发,合理地演绎出整个社会机体,然后反过来再进一步研究“细胞”。这样一条全新的思路,在《资本论》中以其正文的第一句话跃然而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的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单个的商品表现为这种财富的元素形式。因此,我们的研究就从分析商品开始。”[30]这是因为,“对资产阶级社会说来,劳动产品的商品形式,或者商品的价值形式,就是经济的细胞形式”[31]。

马克思正是从商品这一“细胞”出发,在对“细胞”的全面而深刻地分析中,一步一步揭示出资本主义社会有机体的“一切关系”发生和发展过程。马克思甚至从微观——企业出发,一步一步揭示出资本主义灭亡的必然性,即每一个企业有计划的行动和整个社会生产的无政府主义表明,生产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私有制是资本主义本身无法克服的内在矛盾。把宏观、机体分析立足于微观、细胞分析上,具有逻辑必然性,能够揭示出社会有机体的总体运动过程。

应当注意的是,不同的社会有机体有着不同的“细胞”,商品只是资本主义社会有机体的“细胞”,它绝不能取代其他社会有机体的“细胞”,从社会有机体的更迭来看,“细胞”的内涵也在更迭,即历史上曾经作为“细胞”的,在新的“细胞”中成为一种构成要素。分析不同的社会有机体,必须寻找其特殊的“细胞”。

行文至此,不能不简单地阐述一下系统论方法与马克思社会有机体方法的关系。我并不否认系统论的整体性原则、相关性原则、有序性原则以及系统与要素、系统与层次、有序与无序、结构与功能等方法对于揭示社会的本质、结构和过程起到了有效的作用,对社会有机体的研究当然可以进行系统分析。但是,仅仅进行系统论分析还不能真正揭示社会有机体的本质特征。这是因为,社会是一种特殊的机体,其根本特点在于:社会有机体及其运动是“社会人的生产器官”形成并塑造整个社会关系的过程,人既是历史的“剧作者”又是历史的“剧中人”,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社会存在,同时又把这一存在当作客体来认识。这是一种自相缠绕、自我变革的“怪圈”,只有在以人为主体的社会机体中才能存在。我们只有以马克思的社会有机体方法为基础,才能真正把握社会机体的本质特征和运行规律。实际上,马克思本人就是社会系统论的奠基人,是最早对系统方法进行广泛而具体研究的学者。但是,马克思的社会有机体方法又不等于系统论方法,系统论方法无法取代马克思的社会有机体方法。整个说来,系统方法只是马克思社会有机体方法的一个方面。

[1] 《列宁全集》第1卷,135、15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2] 《列宁全集》第1卷,137、13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3]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3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4卷,4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5]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14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1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7]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7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12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册),10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10] 马克思:《资本论》(根据作者修订的法文版第一卷翻译),374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

[11] 马克思:《资本论》(根据作者修订的法文版第一卷翻译),374页。

[1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14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20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14]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3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5] 马克思:《资本论》(根据作者修订的法文版第一卷翻译),375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

[16]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2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7]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28、2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8]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6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9]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141、142页。

[20]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80页。

[2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143页。

[2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册),3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

[2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56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2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396—39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2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册),235—23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26]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10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7]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10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42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2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3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47页。

[3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