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史学的理论遗产:从过去到现在和未来的传承(第一卷)

二、在史学工作中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自觉意识

字体:16+-

范老史学风格的又一个重要特点,表现在唯物史观指导下,结合中国历史的特点,为马克思主义史学中国化做出了重大贡献。

范老是德高望重的老一辈马克思主义史学家,是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开拓者之一。他的中国通史研究,是推动马克思主义史学中国化的一个里程碑。正如蔡美彪先生所概括的那样:“本书的编写宗旨和特定的需要,都要求编者不能沿用旧有的历史著作或教科书的编写成例,而必须自辟蹊径。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后,郭沫若等学者曾应用马克思主义学说研究中国古代社会。30年代的中国社会史论战中,也有一些专论刊布。但是,应用马克思主义观点叙述中国整个历史的全面贯通的著述,还是前此所未有。范文澜曾说:本书属于‘尝试着用马克思主义观点、方法写的历史’。”[8]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通史简编》是科学的中国通史撰述的开山之作。

范老之所以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除了范老在中国历史方面有深厚的造诣以外,他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理解和运用,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条件。

1959年,范老在《历史研究中的几个问题》演讲中指出:

学习马克思主义要求神似,最要不得的是貌似。学习理论是要学习马克思主义处理问题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学了之后,要作为自己行动的指南,把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实践联系起来,也就是把普遍真理和当前的具体问题密切结合,获得正确的解决。问题的发生新变无穷,解决它们的办法也新变无穷,这才是活生生的富有生命力的马克思主义,这才是学习马克思主义得其神似。貌似是不管具体实践,把书本上的马克思主义词句当作灵丹圣药,把自己限制在某些抽象的公式里面,把某些抽象的公式不问时间、地点和条件,千篇一律地加以应用。这是伪马克思主义,是教条主义。[9]

范老这里说的“神似”是马克思主义,而“貌似”则是教条主义。他用“神似”和“貌似”来做比喻,既深刻,又形象。这使我想起刘知幾这位唐代的史学批评家说过的一段话,他认为,学习前贤,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貌异而心同”,即形式上有差别而思想上是相通的,这是从本质上学习了前贤;一种情况是“貌同而心异”,即形式是相同的而思想上却相差甚远,这是从表面上学习前贤,真正要学习的东西并未学到。他认为,学习前贤,应该是“貌异而心同”才好,即形式上有所创新,而思想上却是相通的。[10]清人章学诚在论及中国古代史学发展、演变时写道:“《尚书》一变而为左氏之《春秋》,《尚书》无成法而左氏有定例,以纬经也;左氏一变而为史迁之纪传,左氏依年月,而迁书分类例,以搜逸也;迁书一变而为班氏之断代,迁书通变化,而班氏守绳墨,以示包括也。就形貌而言,迁书远异左氏,而班史近同迁书;盖左氏体直,自为编年之祖,而马班曲备,皆为纪传之祖也;推精微而言,则迁书之去左氏也近,而班史之去迁书也远。盖迁书体圆用神,多得《尚书》之遗,班氏体方用智,多得《官礼》之意也。”[11]我们可以把章学诚说的“形貌”理解为“貌似”,把“精微”理解为“神似”。在章学诚看来,《左传》和《史记》,一为编年,一为纪传,形貌大不一样,而史家旨趣却相近。反之,《汉书》和《史记》同为纪传之书,形貌相同,而史家旨趣却相去甚远。以上刘、章两位史学批评家所论,对于我们理解范老在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问题上思之甚深,有很大的帮助。

我认为,范老用“神似”来比喻真正把马克思主义学好,学到手,而且也能运用得当,是他的深刻体会的反映和概括。他的《中国通史简编》,“全书很少引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文句,绝少教条式的空泛议论,而是具体分析具体事物,夹叙夹议,显示出中国历史的特点。所以本书出版后,既反对了‘离开中国特点谈论马克思主义’的教条主义,又开拓了以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观点编写中国历史的新境界,从两个方面取得了具有时代特征的成就,开一代之学风”[12]。读范老的历史撰述和他的有关言论,对我们今天深入学习马克思主义,促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有重要的启迪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