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阅读,自然不只是教材的阅读教学,更多的是教材之外的儿童文学乃至成人文学的阅读。
如果教师没有海量的阅读,自然不会拿教材与同题材作品比较。
如果教师缺乏独立思考能力与批判精神,自然不会去质疑教材。
如果教师没有广博的阅读作为基础,自然不能在解构教材之外重建你的语文课堂。
这些都是息息相关的,一切的出发点都是基于教师自身要有良好的阅读习惯和大量的阅读实践。
你总是说,作为一位语文老师,应该有着阅读教师的身份自觉。
语文老师既是语言知识与语文能力的传授者、训练者,也是孩子的文学启蒙者。
有老师反映,孩子们爱上了课外阅读之后,不再爱教材了。这个现象背后有很多耐人寻味的话题可以讨论。
比如说,老师的课上得有趣吗?
有一次,你去广州一家绘本馆讲座,会后有个妈妈拉着你聊孩子的学习。她的意思是她儿子上课老是读课外书怎么都不好好听课,老师很恼火,每次都是没收孩子的书,还告诉这个孩子,永远也不会还给他。可是如此无情的惩罚措施并没有消除孩子上课看课外书的现象。孩子妈妈心里嘀咕的是,老师你也要想想,为什么孩子这么爱看课外书,会不会是你上课的内容没有课外书那么吸引人啊。
这位妈妈的怀疑是有道理的,教材上的内容本来就没有课外书有趣,加上老师不厌其烦苦口婆心的分析分析讲解讲解练习练习,要想不犯困就只好看课外书了。
所以,拿着无趣的教材要让老师上得有趣,这是极大的挑战。对你来说,也是如此。
回想你自己的课堂,真能上得很有趣的,并不是特别多,有几节课倒是让你念念不忘,但是上完之后,总是大汗淋漓全身虚脱,挥洒**太耗精气神了。
有人说,教材病了;有人说,教材有毒。既然教材并不吸引人,那么,该如何处理它?
你觉得有几个方式可以参考下。
第一,把教材当作识字学词朗读的工具,不要指望能从中得到多少营养,尤其是精神上的滋养,这个要从课外去找。明确了思路,手段自然也简单起来,朗读主要是训练语感,并为熟悉内容服务,有些书后注有“要求背诵”的,肯定是要考试的,那就老老实实应付考试吧。字词的学习,可以活泼一点。你在一年级时推行的“超级变变变”(认识一个字的前生今世,了解它从甲骨文到金文、小篆、楷书的演变历程),二年级以后推行的“生字故事”“词语故事”都是很有意义的尝试。
第二,要把教材当作训练独立思考和批判精神质疑能力的摔跤场。拿那篇“神奇的科幻文”(豆瓣网评价)《一面五星红旗》为例,在认识记忆字词朗读疏通课文之后,可以设立一个对话情景,让孩子选择“面包店老板”“爱国青年”“记者”三个不同角色进行对话,鼓励“记者”打破砂锅问到底,大胆提问,勇敢质疑,然后还可以写出一篇有意思的小报道来。
记得在你的课堂上,“记者”问得“爱国青年”哑口无言,甚至有孩子开始质疑起作者来,问他写的这篇文章是不是自己编的。
可见,只要你给孩子一个合适的出口,他们的思维一定会打开。孩子可以不爱教材,这很正常,但是他可以从教材出发,生成语文能力,在与教材摔跤中建立文学自信。
当然,就不要像电影《死亡诗社》里的雷丁老师那样鼓励孩子撕书,这是不对的,爱书之心,还是要有的。更何况,生活在这块土壤上,可不能像雷丁那样悲剧地离开。养家糊口的活儿,还是要妥善对待。
第三,如果你的语文课只是讲教材,你肯定“Out”了。现在市面上那么多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那么多吸引人的故事,你都傻得不知道拿到课堂上来讲,不去和孩子们一起欣赏、讨论,然后像你带着孩子们读《窗边的小豆豆》那样趁机挖几个陷阱,把孩子家长们都陷进去,那就太狭窄太局限了。因此,一周的语文课,你大可以拿出两到三节来带着孩子读书讲故事,等于是一边“吸毒”,一边“排毒”,给孩子一个健康成长的空间,这是一位语文老师必然的担当。
不要抱怨说你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限制或要求,要知道,你的语文课堂是你做主,没人天天节节课都坐在教室后面盯着你。在自家园子里都不种点自己喜欢的花花草草,真不知道你每周辛苦忙碌值不值。
第四,作业要尽量让孩子在课堂和学校完成。设计点好玩的比赛,比如查字典比赛、听写比赛、现场作文比赛、朗读挑战赛等,有比赛有激励就有劲头嘛。回家的时间呢,让孩子多看看书也是好的。你要求你的孩子们一个学期至少要看完一千页文字书,根据最后的统计,大家都超过了这个数字,一般都是在两千多页左右,多者甚至有七、八千页!假如你只让他们做作业,他们哪有时间看书,这样下去,终究会因为耐力不够、底蕴太少,导致在长跑一样的学习征途中落伍。
从一年级到现在,你们在课堂上玩过不少的游戏,超级变变变啊,开火车啊,故事接龙啊……
一点灵感,都会催发一个游戏,课堂上因此多了不少欢笑。
为了刺激孩子们对生字的敏感度,你们曾经玩过“缺胳膊断腿”的游戏。
具体来说,就是在生字学习结束后,听写之前,你会在黑板上将上一课的生字一一板书出来,不过,每一个字都不会完整地出现,不是这里丢了一点,就是那里少了一横;不是这里没有连上,就是那里没有封口……尤其是一些容易忽略的地方,你就故意“忽略”。对于黑板上的这一景观,你戏称是“缺胳膊断腿”。孩子们要做的是将这些残缺的生字补充完整,要求每一笔画要根据板书的字的规格补充好,不能太大,或者太小。
即便要求有些苛刻,孩子们还是愿意上台来帮助你,将这些生字补充好,这时,你只要看看全班林立的小手就知道他们帮你之心有多热切。
经由这样的训练,一是有助于帮助孩子建立良好的间架结构意识,二是学会注意生字的每个细节,不随意增减笔画。
写字也因此变得好玩起来。
像这样好玩的游戏,经常被你一不小心就“发明”出来了。
那天,你们读童诗,大声朗诵的是金子美玲的《草的名字》[1]:
别人知道的草的名字,
我一个也不知道。
别人不知道的草的名字,
我知道好多。
那都是些我取的名字,
给喜欢的草取我喜欢的名字。
别人不知道的草的名字,
也不过是谁给取的吧。
草的真正的名字,
只有天上的太阳才知道。
所以我取的名字,
只有我在叫。
清清朗朗,读过两遍后,你说:
“取名字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我们甚至可以通过取名字给世界换个模样。
如果有一天,开得火红的簕杜鹃叫老虎,窗外高大笔直的棕榈树叫狮子,树下生长的小草叫小羊;如果老虎不再叫老虎而是叫簕杜鹃,狮子不再叫狮子而是改称棕榈树,而小羊的名字是小草,那么,世界将会是这样的:
春天的上午,三楼平台上,老虎正在怒放,教室外,狮子高耸入云,几只小羊正从泥土中生长出来……
簕杜鹃在森林中咆哮,棕榈树在草原上奔跑,几棵小草正在慢悠悠地吃着小羊……
世界是如此美妙。
取名字的感觉,也是如此美好。”
于是,你看到孩子们喜滋滋地玩着这个游戏——重新给世界命名:
当世界重新开始的时候,男孩叫土豆,女孩叫樱桃,学校叫树林,教室叫大树,老师叫小鸟,讲课叫唱歌。
一天,如果你看到,在一片树林里,一棵大树上,一只小鸟在唱歌,一群樱桃和一群土豆在树下认真地听着,就是我们在上语文课呢!
又有一天,如果你看到操场上,一群樱桃和土豆在跑,小鸟在旁边吹哨子,你听了别觉得好笑,那是我们在上体育呢!
还有一天,如果你看到大树下一群樱桃和土豆拿着小树枝在地上叽叽喳喳地画各种图形,你见了别觉得奇怪,那是我们在上美术课呢!
当世界重新开始的时候,我们的世界就是这么好玩!
有时,你除了带着孩子读读课文,认认生字,写写字,练习一些句型,然后,你似乎不知道拿这些课文怎么办。
你总觉得没有必要花太多时间在这里死缠烂打。
学到《清澈的湖水》,故事很简单,你决定拿文章里的小洁来说事。
只要你稍加留心,就会发现有些孩子的抽屉要多乱有多乱,要多脏有多脏,简直成了垃圾箱,什么都往里面放:废纸啊,玩具啊,零食啊,班上的书啊,作业本啊,甚至很久以前不知谁吃剩下的香蕉皮啊……
你几次看见有小家伙一边上课一边不时地从抽屉里抠一点鸡蛋或者面包往嘴里塞。
学到这篇课文,你知道机会来了。
话题是从小洁在寻找什么开始,原来她一直在寻找垃圾桶。
找到垃圾桶怎么办?把一直攥在手里的垃圾丢掉。
为什么不要随手丢在湖里?因为怕弄脏了清澈的湖水。
怪不得她的名字就叫“小洁”啊。
聊到这里,你说:那我们班谁是小洁?谁是小脏?我要瞧一瞧。
于是你就在教室里转悠,专往抽屉里瞅。
教室一阵骚乱,小家伙们纷纷把抽屉清理干净。有的还拉着你去看,然后问你他是不是小洁。
反正谁都不愿做小脏,这名字,多难听啊。
当班主任的你,总会往行为习惯上说事。
有段时间,你们每个学期会有一个主题大单元活动,一学期就会围绕这个大主题安排一系列的读书活动。记得有个学期学校正在推进民俗文化节,孩子们的书包里多了很多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
你们的课堂上也会讲述这些神奇的故事。
那天,你们讲《荷花仙女》,讲到关键处,听到那些情节突变的地方,教室里屏息无声,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你的嘴巴,似乎那里原本藏有一个神奇的世界,故事就在那神奇的世界里发生,人物就在那神奇的国度里活动,你的嘴巴俨然成了一个民间故事的大舞台。
你们讲《牛郎织女》,太长讲不完,只好在风云突起前停下来,告知大家欲知后事如何,请听明天分解。孩子们急得哇哇直叫,却又无可奈何,课下总有几个小不点在身边蹭来蹭去的,要你把故事书直接给她看,孩子的好奇心完全被你点燃了,她太想知道故事后面的结局了。
对情节发展的好奇,对人物命运的关切,像一只有魔力的小手,挠得人心痒痒的。
不过别以为他们的耳朵里只留下有趣的情节,你让他们复述,“摇曳生姿”“六月二十四是荷花节”“一阵绿光闪过”“粉红色的衣裳”……这些词语,那些句子,还有故事中不起眼的细节,都会通过复述被他们再现出来。
讲述的时候,未必都解释,复述的时候又自以为是,这样就多了一些好玩的变动:讲到雨后一池荷花“摇曳生姿”,就有孩子说成“摇啊摇啊越摇越漂亮”;说到藕郎去玉泉山上挑水,把挑回来浇灌荷花的水说成挑回来做饭用的;“武士与龙”在他们那里就变成了“骑士与龙”……
这些神奇的故事,通过你的讲述,经过孩子的复述,安顿在一颗颗幼小的生命中。
孩子小的时候,应该多听听人类小时候的那些故事。这就是口耳相传,这就是文化传承。
在家里,在课堂上,在孩子的童年里,如果缺失了这些讲述,变成只有作业,只有电视,只有玩具,那你将会看到一个异化的世界正在长成。精神萎缩,物质坚硬,文学的诗意**然无存。
回忆起你的童年。你的童年贫瘠,吃不饱穿不好书也很少,而长辈们讲述的那些神鬼妖狐的故事却成了最丰富的文学启蒙。如果在困窘的生活中再挖去这一块,你都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怪模样。
作家迟子建在一次讲演中说:“所有的神话,在‘科学’的手术刀下,都经不起解剖。可是,仅仅活在一个物质的世界里,人难道不就成了一块蛋白了吗?”
那思想何在?情感何存?伦理道德梦想追求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又如何解释?
“全球化、城市化的进程,在渐渐消解神话;大自然的退化,也在剥夺神话产生的土壤,我不敢想象,再过一个世纪,有多少神话会就此失传?我们这个时代,难道真的不需要神话了吗?人类因为对万事万物有悲悯的情怀,所以才一路走到今天,我想如果有一天神话绝迹了,人类就到了消亡的边缘。”
因为有着迟子建一样的忧心,所以你继续在课堂上给孩子讲述神奇。
识字四里有“坐井观天”一词,后面一课恰好就是这篇课文,于是读完词,又跑过去读课文。
这课内容倒是很简单,一会儿就读完了。
J同学起来给大家讲了另一个版本的“坐井观天”的故事。
说的是小鸟飞到井边,跟井底的青蛙说天有多大。
青蛙问比大象大吗?小鸟说比大象大;青蛙问比高山大吗?小鸟说比高山大;青蛙想不出天到底有多大。
这个故事跟课文明显不一样,情节更丰富,多了很多课文里没有的信息。相比较而言,简短的课文让你想起了压缩饼干。
我们的课文就像一块挤压又挤压的饼干,折叠又折叠的抹布,我们的眼睛只看到压缩变形的那一小块,看不到被隐瞒的更大的一块,全貌更让人惊叹。
我们在讨论这个话题时免不了嘲笑井底的青蛙,可是你要记住,其实我们看到的天也就不过井口那么大,这就是鲁迅在《少年闰土》里提到的那“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
当然,你知道这个成语故事在后来衍生了很多种版本,课文是一种,J同学讲述的又是一种,还会有其他的版本,都源自于韩愈在《原道》里所说的:“坐井而观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
不是天小,是井口太小限制了我们的眼界,是我们的视线所及太小太小。
就像我们今天获取的信息,就像孩子今天所读的书。
一位朋友一直在跟着你做亲子阅读,今年孩子刚读一年级,她终于可以认真地去看一看孩子手中的教材,看完第一册语文课本,朋友很同情地告诉你说:“真是难为你了。”言下之意是,这样单薄乏味说教凶猛的课文怎么教啊?
她很清楚,这样的文章,相对于读过不少书的孩子来说,味同嚼蜡。
这就不怪我们的孩子。每次讲完一个故事,你让他们打开语文书来学词学句,教室里总是唉声叹气一片。
孩子年龄尚小,理解力能抵达哪个层面还真是需要当大人的好好关注。
是故,我们为孩子选择读些什么就要多一份小心。
求学的路上,总会遇见很多古怪的课文。有些是新鲜的面孔,有些却是你自己读书时代就存在着的“不老松”。那次,你们不知不觉学到了《植物妈妈有办法》,这当然是一篇很老旧的课文,一代传一代,直到今天的孩子还要接着学下去。
这是一首诗,读起来倒是朗朗上口,你先是结合生字词的识认,读熟课文,然后会写生字,最后就课文内容做些讨论。
你把话题设计为:“你会选谁做你的植物妈妈?”
每次课堂上,一个问题抛出来,一定会有勇敢的冲上前去。
可是,他们提供的仅仅是一个个简单的名词,诸如蒲公英、苍耳、豌豆,这都是不够的。
你需要他们展开思考,你需要他们陈述理由。
不要忽视孩子,不要小瞧孩子,你看,总有善于思辨地站了出来——
H同学说,他选择做豌豆妈妈的孩子。理由呢,让人吃惊,因为他说豌豆是靠自己蹦出来。他看重的是不依赖旁人,更信赖自我的力量与生长。
迎合这一观点的也不少。Y同学就很支持。自己要蹦到哪里就蹦到哪里,要蹦多远,就蹦多远,要的就是这份无拘与自在。
这是几个渴望自由崇尚自然期盼独立的孩子。
有几个女孩子提出了她们的想法——要做蒲公英妈妈的孩子。在她们看来,这样就可以随风而动,御风飞翔。
这是几个浪漫而感性的孩子。
又有几个男生提出要做苍耳妈妈的孩子,因为可以黏附在动物的皮毛上,到更远的地方去。
这是一群有野心有梦想的孩子。
一个问题,就像一面镜子,可以照见每一个应答者内心的影像。
网上网下,你的身边总不乏关心教育的朋友,每次在一起热议的话题,总是跟语文教材有关。
那晚的话题是一位爸爸提出来的。他头天晚上看《小学语文教材七人谈》到三点多。有个话题一直在纠结着他:现在越来越多的人都来关注儿童阅读,可是,作为家长,只能把能力影响到孩子在家的时光,而学校的教材到底怎么样,家长都没关注过。现在教材出了问题,孩子对文章的精读时间都消耗在学校,时间长了自然会影响孩子对课堂的兴趣,作为家长,该何去何从?
这个话题能引起更多人的关注,自然是一件很好的事,不管怎样,最后形成的合力,总会推动教材和教学的改革,这是必然的。
那么,对于当下的我们来说,无论是家长,还是教师,总要面临如何使用手头教材的问题。
在你的实践中,教材是识字学词的工具,也就是说,如果文章底子弱了,就没必要像众多名师那样去细细琢磨,那纯粹是磨洋工,还不如带着孩子练习朗读,学会标点、识字和用词,就已经足够了。
你们每天要抽出时间来,认识汉字的奇异演变,讲述生动神奇的故事,诵读优美动人的歌谣,赏析丰富多彩的图画,体验温暖真诚的情感,放飞恣肆横溢的想象,这就是你们的文学课堂时间,这是不可撼动也弥足珍贵的。如果课堂上缺失了这些,那就是在用三聚氰胺喂养孩子。
对于家长来说,如果孩子的老师不这样做,一直忠心耿耿地视教材为圣经,你觉得还是要策略地出动,因为既然已经意识到了这样的危害,就必须用自己的热诚和能量去影响老师,这样,让自己的孩子,更多的孩子,不再蒙受糟粕之苦。
不然,就只有靠自己在家里拼命用优秀的童书来弥补了。
现在,最可怕的是,很多的家长和老师都不知道这些,你不免要为这些孩子担忧了。
所以再看这段时间以来风起云涌的教材之争,哪怕论调有些偏激,如能引起更多人的思考和关注,肯定是一件好事。
你始终认为,自从你长大以后,就很难理解孩子。儿童中的那些天性那些神奇的秘密,你有时把握不准、判断不明。似乎,你从来没有当过小孩子。
承认这些是一件让人很悲伤的事,可是,你必须正视它的存在,然后才好去刷新自己。
有天晚上沙龙,聊天的主题是《马修斯与皮亚杰的分歧:儿童智慧潜能与智能发展》。其实,那次畅聊的话题始终是集中在第一个词也就是“儿童”身上。
你曾经很自以为是地将孩子说成有时是天使有时是魔鬼,原来这是在给孩子贴标签,对孩子的理解是不到位的。
那么,我们怎么去看孩子?
首先,他个子矮小,他所看到的世界,因为跟我们的角度完全不一样,所以,那将是另一个样子,这些,成人的我们,基本上做不到。
你想举个例子。有一次,你看到一张极炫的摄影作品,一个大型的圆圈,中间是一棵参天大树,整幅照片是以仰视的角度完成的,引导我们向上观望。
可是你知道作者是谁吗?
原来是D同学,一位六岁的小女孩。
当孩子背上相机,他所关注的对象,他所聚焦的点,他揽入镜头选择的细节,都会跟我们不一样,这个不一样,不仅仅是一个高度的问题角度的问题细节关注的问题,而是孩子与成人的根本不同。
记得某年暑假,朋友带你参观省美术馆,当时正是西班牙当代艺术馆馆藏作品的展览。朋友介绍说,我们一般都会将作品安放在1.6米的高度,可是西班牙艺术家不同意,要求放在1.5米,这样做的原因是,可以更好地让孩子看,不至于因为仰视而改变了欣赏的角度从而导致原作品变形。
只是降低了十厘米,就降出了一个儿童观。
一位朋友跟你说起过一个小小的故事。
当美术老师们将自认为最接近孩子的笨拙幼稚的书画作品让孩子欣赏时,发现孩子并不喜欢,他们倒是更愿意去描画那些华丽的线条与色彩,这恰恰是我们最讨厌的东西。
我们如何确定自己认识了儿童?
孩子竟然跟我们的理解完全相反,你有想过这种结果吗?你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吗?
当孩子的关注点不同,对世界的认知方式不一样,那么他们表述的方式也会不一样。
乔姆斯基说,语言是先天的装置。那我们就不能错过对孩子来说装备这些先天装置的重要时间,所以早期发展孩子的口语表达,尤为重要。
可是,托尔斯泰说,这个时间到5岁为止。
面对已经7、8岁的孩子,我们该怎么办?
每想起这些,你的心里就暗暗懊悔——我们做得太不够好,以致孩子在脚步匆匆中不知不觉就长大了。
你想起了华兹华斯的那首《不朽颂》:
幼儿时,
我们身披天国的明辉;
儿童渐长成,
牢笼的阴影便渐渐向他逼近,
然而那明辉,
那流动着的光源,
他还能欣然望见;
少年时,
他每日离东方渐行渐远,
也还能领悟造化的神奇,
幻异的光影依然是他旅途的同伴;
成人时,
明辉便泯灭,
消退于平凡的白日之光。
你一直在想,如何不要让孩子的灵性过早地泯灭于白日之光。
“光阴似流水,不一会儿,落日向西垂,同学们,课毕放学归。我们仔细想一想,今天功课明白未?先生讲的话,可曾有违背?父母望儿归,我们一路莫徘徊。回家问候长辈,温课勿荒废。大家努力呀!同学们,明天再会。”
台风起,屋外狂风骤雨,室内一书在手,安之若素。
你读《过去的教师》[2],遇此《夕会歌》,乃九十多年前,我们的爷爷的爷爷孩童时候放学时所吟唱的歌谣,如今读来,竟觉格外亲切。
类似这样的歌居然不少,例如:
“燕燕!燕燕!别来又一年。飞来!飞来!借与你两三椽。你旧巢门户零落不完全,快去衔土,快去衔草,修补趁晴天。
燕燕!燕燕!室内不可留。关窗!关窗!须问你归也不。你最好新巢移在廊檐头,你也方便,我也方便,久远意相投。”
这样的歌曲,总是妈妈教给孩子一句一句唱着来的,现在,我们的耳朵没福气,都听不到了。孩子们书包里放着的那本教科书,不会带来这些动人的歌谣。你只要有机会,在编写给孩子们的文学读本时,一定要选进这些被大家遗忘的儿歌、童谣,一定要让这些充满童真童趣的歌谣吟诵在孩童的嘴中,这才算活泼泼的教书育人。
你看近些的:
“放牛放到山上,山上青草长;放牛放到山下,山下百花香。老牛吃得快活,连赞好食粮;牧童玩得快活,山歌随口唱。”
再读远古的: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无一不动听。
翻当今之课本,念近古之歌谣,有时仍不免一声长叹。你只好翻遍书柜,找出《共和国教科书》,利用每日晨读时间,和孩子们一起诵读《新国文》。
[1] [日]金子美玲:《向着明亮那方》,吴菲译,新星出版社 2009年版
[2] 商友敬:《过去的教师》,教育科学出版社 200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