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帝国史

第十五章 小居鲁士叛乱

字体:16+-

公元前401年,波斯帝国内部发生了对波斯帝国有着严重后果的小居鲁士叛乱。小居鲁士是大流士二世和王后帕莉萨蒂丝的儿子。大流士二世国王和王后有两个儿子,一个是阿塔薛西斯(原名是阿尔沙克);另一个就是小居鲁士(原名就是居鲁士,但因为波斯帝国的创立者叫居鲁士,所以就把大流士二世的这个小儿子叫作小居鲁士)。据说,小居鲁士大约生于公元前423年。他是在大流士二世当上国王以后出生的(大流士二世是在公元前423年登上王位的)。在他叛乱前,他已经是波斯帝国驻小亚地区的几个行省的总督和驻军的司令,既有行政权又有军权(公元前407年担任吕底亚、大弗吉尼亚和卡帕多细亚的总督兼全部小亚细亚西部的军事司令官),当时他年仅十七八岁。他还得到他的母后的宠爱。他本以为可以依靠母后的宠爱而成为国王,但大流士二世早已任命了大儿子阿塔薛西斯二世为王位继承人,而且也没有改变这个决定的意思。不过,王后可能是希望让小儿子当国王的。

小居鲁士发动的反对阿塔薛西斯二世的战争是在公元前401年。他之所以发动叛乱,主要原因有以下几点:一,波斯帝国的王子们有争夺王权的传统(这从波斯帝国的第二代起就开始了,这就是冈比西斯的兄弟巴尔迪亚之争,冈比西斯担心巴尔迪亚会篡夺自己的王位,因而把他杀了。以后,几乎帝国内每次王位更迭都会发生争夺王位的战争或篡权阴谋);二,母后帕莉萨蒂丝的宠爱与支持;三,他在拥有几个行省总督的行政权和军权后野心膨胀;四,公元前404年,国王大流士二世生命垂危。在他生命垂危时,他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召到自己面前,当时,大儿子阿克沙尔,即后来当了国王的阿塔薛西斯二世就在国王身边,小居鲁士是从小亚赶去的。国王在不久后(公元前404年的3月)就死了。国王的长子阿尔沙克登上了王位,改名字叫阿塔薛西斯二世,他与梯萨弗尼斯的女儿结了婚。小居鲁士回苏撒参加父王的葬礼并参加新国王的登基典礼。前来参加这些活动的卡里亚的总督蒂萨弗尼斯(也就是新国王的岳父)在参加新国王的加冕礼时向登上了王位的阿塔薛西斯二世告密,说小居鲁士蓄谋造反,想进行叛乱,反对阿塔薛西斯二世。他之所以向新国王告密有一个原因,就是小居鲁士现在统辖的几个省原来是在蒂萨弗尼斯的统辖之下的,即,那些行省是小居鲁士从蒂萨弗尼斯那里抢夺来的,他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卡里亚省,他的告密显然有报复的嫌疑。阿塔薛西斯二世相信了这一诬告,于是逮捕了小居鲁士,并准备处死他。但母后帕莉萨蒂丝偏袒小儿子,出面为小居鲁士说情,力保小居鲁士,才使小居鲁士免于一死,并于公元前403年的夏天释放了小居鲁士。而后小居鲁士回到了小亚,并恢复了职务。但小居鲁士愤怒至极。

小居鲁士回去之后,便开始盘算不再受其兄长阿塔薛西斯的节制,并在时机成熟时准备起兵谋反,取其兄长的王位而代之。

为了与自己的兄长争夺王位,小居鲁士作了很多的准备,特别是在军事方面。他利用自己的特殊条件(远离帝国中心和得到母后的宠爱),在小亚不断扩充自己的实力。包括广纳人才、收买人心、[1]扩充军队(表面上说是为了同蒂萨弗尼斯进行斗争并将庇西狄亚人全部赶出境)。[2]

他在斯巴达人的支持下,秘密地募集了一支以希腊雇佣兵为主的军队(约1.7万人)。色诺芬说:“他是这样征集他的部队的:首先,他下令给所有各城守备将官各自精选尽多上好的伯罗奔尼撒士兵,扬言蒂萨弗尼斯谋攻其城。事实上这些爱奥尼亚城原本是由国王赐予蒂萨弗尼斯的,但那时除了米里图(即米利都)之外全都叛归了小居鲁士。米里图人也计划同样去归附小居鲁士,但被蒂萨弗尼斯及时发觉,便把一些人处死,而将其他一些人予以流放。这又为小居鲁士提供了一个征集军队的借口。把这些流放的人收归部下加以保护,征集成军,从陆、海两路围攻米里图,力图使这些流放者复归原城。同时他又派人去见国王,以兄弟关系的理由要求将这些爱奥尼亚城池归他管辖,不再由蒂萨弗尼斯继续统治。这事也得到他母后的协助。结果,国王没有觉察出他的阴谋,而认为居鲁士花钱扩军是为了和蒂萨弗尼斯交战。当时阿塔薛西斯二世并不反对他们双方交战,特别是因为小居鲁士还经常把他管辖原属蒂萨弗尼斯的城市的进贡品解送给自己,这就使他更不在意了。”[3]

小居鲁士在阿卑多斯对面的刻尔索尼斯地方,还利用克利尔库斯为他募集另外的一支军队。此人是一名斯巴达流亡者,小居鲁士认识了他,对他很赏识,并给了他一万大流克金币。克利尔库斯拿到这些钱后便用它募集了一支军队,并以刻尔索尼斯为行动基地去攻打居住在赫勒斯滂那边的色雷斯人,从而帮助了希腊人。结果这些赫勒斯滂城市主动自愿向克利尔库斯捐献款项来支持他的部队。这样一来便又为居鲁士秘密地保持了这支军队。

同时,塞萨利人阿里司提鲁斯是小居鲁士的朋友。因为他正受境内政敌攻击甚迫,便来找小居鲁士求借两千名雇佣军的三个月饷钱,以使他能压倒对方。小居鲁士当即给了他四千人的六个月的军饷,并要求他在未跟他商议之前不要同对方言和。这样一来,在塞萨利的这支军队便又成为他的一支秘密武装力量。

另外,小居鲁士指使他的朋友彼奥提亚人普罗克西努斯带领尽可能多的兵来见他,声言他要征讨庇西狄人,因为他们正在进行捣乱。他还指使另外的朋友司腾法利亚的索菲涅图斯和阿加亚的苏格拉底带领尽可能多的兵前来,扬言他要借助米里图流亡者攻打蒂萨弗尼斯。这些人都分头遵嘱行事。[4]

在得知小居鲁士聚集了如此大量的军队的消息后,蒂萨弗尼斯又向阿塔薛西斯二世作了报告,于是,新国王也开始准备进行战斗。

小居鲁士反对阿塔薛西斯二世的叛乱开始于公元前401年的早春时节。那时,小居鲁士率领他的部分军队从小亚的萨尔迪斯(原来的吕底亚的首都,也是小居鲁士总督府的所在地)出发,当时在萨尔迪斯的军队人数是9600名希腊重装兵、2100名轻装兵,200名克里特的弓箭手以及为数不少的波斯军队(他的其余军队在他向东行进时不断与之会合)。后来,据色诺芬说,在小居鲁士和阿塔薛西斯二世交战前,双方的军力对比是:小居鲁士有11万多人(包括希腊雇佣军1.04万重甲步兵,2500轻盾,居鲁士的波军1万人,并有约20辆滚刀战车);而阿塔薛西斯的军队人数为120万人,200辆滚刀战车,还有国王本人统率的6000名骑兵等。有学者认为,这双方军队的数字都是夸大了的。

叛军从萨尔迪斯出发后,来到弗里吉亚,小居鲁士在这里得到了部分雇佣军与之会合,后来又得到基里基亚国王斯维涅西亚的妻子(她成了小居鲁士的情妇)在资金上的支助,她给了他很多的钱,使小居鲁士能够支付雇佣军4个月的工资(她的丈夫却采取了两面政策,据戴奥多拉说,他一方面派了自己的一个儿子到国王那里去报告了小居鲁士的打算;又派另一个儿子到小居鲁士那里去,给了他一些军队和金钱)。[5]而后,叛军沿着险峻的、没有设防的道路进入了基里基亚。直到此时,小居鲁士还未向他的军队说明自己进军的真实目的——反对阿塔薛西斯二世,只说是去攻打与小居鲁士有矛盾的当时在幼发拉底河边的叙利亚的总督阿布罗科姆。但有些雇佣兵已经怀疑小居鲁士是去与国王作战。一直到小居鲁士的军队到达了叙利亚的塔普沙克城时,小居鲁士才召集他的希腊雇佣军的将领们宣布说,他是要带领他们去攻打国王阿塔薛西斯二世,命令他们转告他们的士兵们。小居鲁士还答应给每个雇佣军士兵每月5明那白银。

叛军在富饶的叙利亚补充了粮食等。但小居鲁士在行军沿途开始遇到麻烦,特别是开始有人要背叛他。例如一个名叫奥隆特的波斯贵族向小居鲁士说他要带领1千骑兵去攻打在小居鲁士的行军前方进行破坏的阿塔薛西斯二世的军队。小居鲁士同意了。但这个波斯贵族却写信给阿塔薛西斯二世,说他将率领自己的军队转到他那一方面去。但信却落入到小居鲁士手中,奥隆特被逮捕,并被处死。

叛军到达巴比伦尼亚后,小居鲁士检阅了自己的军队,对军队作了动员,他答应在他取得胜利后给他们巨大的报酬。他说:

诸位,我父王疆土广阔,南至无法居住的热带,北至无法居住的寒带。在这两极之间都由我哥哥的友辈分省而治。如果我们获胜,我们将安排我们的人去管这些省份。因此,成功之后,恐怕不是我将无物足以给予诸友,而是怕没有足够多的友人来分享。至于你们希腊士兵,我将格外给你们每人一套金花冠。[6]

小居鲁士的军队和国王阿塔薛西斯的军队的会战发生于公元前401年9月3日,地点是在离巴比伦90公里处的库纳克斯村附近。指挥国王军队的是阿布罗考姆斯、蒂萨弗尼斯、戈布律亚斯和阿巴赛斯,不过,阿布罗考姆斯及其军队还未到位,还在从腓尼基到巴比伦尼亚的途中,他晚到了5天,因而实际上并未参加战斗。

开始时,阿塔薛西斯二世的军队没有和小居鲁士的军队交战,而是向后撤。小居鲁士认为这是国王不敢打,“已放弃战意”,因此小居鲁士就大意起来。

第三天进军,他坐在战车上,只带了一小队人马在他面前列开,而大部队伍都散乱行进,并且好多士兵的武器和装具都在由车辆和驮马运载着。[7]

希腊雇佣军配置在小居鲁士军队的左右两翼。在其右翼的是由克列阿尔赫指挥的几千骑兵;在左翼的是小居鲁士的主助手阿利亚率领的部分波斯军。小居鲁士自己带着600名骑兵居中。他的这些骑兵均佩戴着胸甲、护胫和铜盔,并用希腊剑武装了起来。但小居鲁士本人却未戴头盔,说明他有些轻视其兄,没有看到当时的危险性。阿塔薛西斯二世的军队的左翼是蒂萨弗尼斯指挥的着白甲的骑兵;在他们旁边的是轻装部队和埃及重装步兵。在他们的军队的前面是滚刀车。阿塔薛西斯二世处于中央,他把军队展开成半圆形。

战斗开始后,小居鲁士带着自己的600名骑兵向国王阿塔薛西斯二世冲去,使掩护国王的骑兵部队逃跑,并杀死了指挥这支部队的阿尔塔格拉。但在追击时,小居鲁士的随从散开了,他没有了保护。当小居鲁士看到阿塔薛西斯二世以后,便一面叫着“看见他了!”一面向国王冲了过去,并刺穿了国王的护胸,使国王受了伤,但并没有能杀死国王。相反,他自己和他的几个最亲近的波斯贵族却被国王的人杀死了。小居鲁士是因为头部受到矛的重击而死亡的。国王的部下割下了小居鲁士的头和右手,送到了国王的面前。阿塔薛西斯二世抓住他的头发,确认是小居鲁士。

小居鲁士死了,他的波斯人的部下一见便逃跑了。但他的希腊雇佣兵在当时却还不知道,还在继续战斗,直到第二天才得到小居鲁士死亡的消息。

小居鲁士一死,他的叛乱也就失败了。他的希腊雇佣军的一些将领被蒂萨弗尼斯诱杀了,其余的由色诺芬率领,在经过长途跋涉后退到了小亚西部,并很快回到希腊去了。

在取得了对小居鲁士叛乱的胜利以后,阿塔薛西斯二世惩罚了一些背叛者,奖励了一些有功者。但这些有功者却遭到了母后帕莉萨蒂丝的严厉报复以致死得非常惨。例如,使小居鲁士受到致命伤害的一个卡里亚人(国王并不说是他杀死了小居鲁士,而只是说是他把小居鲁士死亡的消息报告给他),但这个卡里亚人却四处张扬,说他因杀死了小居鲁士而受到了奖赏。阿塔薛西斯二世在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命令杀了他,但王后帕莉萨蒂丝却说不能这么轻易地就让他死了,她命令刽子手先拷打他10天,然后再挖去他的双眼并把熔化的铜灌入他的咽喉。还有一个名叫米特拉达特的波斯贵族,据说他是第一个使小居鲁士受伤的人,为此,阿塔薛西斯二世曾把小居鲁士带装饰的鞍褥赏给了他。一次,他在出席宫廷酒宴时,喝醉了酒的米特拉达特大声叫嚷说,正是他用矛打击了小居鲁士的鬓角。这些话传到了国王阿塔薛西斯二世的耳朵里,他命令严刑拷打米特拉达特。他被放置在一个槽里,上面盖上一个槽,他的头和手放在外面,同时把槽放在太阳下,眼睛被弄瞎。而后喂他东西,在他拒绝时,便强制着把食物(有奶和蜜的混合物)塞入他的嘴里,又把这些混合物涂到他的脸上,许多蜜蜂飞到他的脸上,脸上长上了蛆,它们渐渐地吃掉了他的身体。过了17天后,才将其判处死刑。在小居鲁士的死的问题上有功的太监马沙巴特被王后剥了皮。

小居鲁士的叛乱虽然有母后的支持,他也准备了多年,但仍然失败了,而且失败得很快,很惨。这是为什么呢?

小居鲁士的叛乱之所以失败,有它的必然性和偶然性。所谓必然性,一是说他的力量太弱小。毕竟小居鲁士的力量比起阿塔薛西斯二世来要小得多,因为,小居鲁士最多是一个地方的势力,虽然有希腊雇佣兵,也还是势单力薄,而阿塔薛西斯二世却是举波斯帝国一国之力,两相对比,谁强谁弱,不言而喻。在双方决战时,阿塔薛西斯二世还没有使用自己的全部力量,而小居鲁士却已经是倾其所有了。二是说他心虚,因为虽然有母后帕莉萨蒂丝在背后支持他,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因此,他不得不对自己积聚军事力量一事遮遮掩掩,不能明白地宣布自己的进军目的,一会儿说是为了打击比西狄人;一会儿又说是反对某个地方总督,而不敢从一开始就说是去推翻阿塔薛西斯二世的王权。这虽然也可以说是一种策略,但有可能说明他心虚。在进军途中他说明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后,他的军心实际上就已经开始有一些动摇,特别是他军队中的波斯人。他不得不用高官厚禄来收买部下。他的那些雇佣军无论如何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绝对不是为了他小居鲁士的利益去进行战斗的,这是雇佣军的本性使然。所以,在战斗中他们极力保存自己的实力,不完全听从小居鲁士的号令。例如,他命令克列阿尔赫带领他手下的希腊雇佣兵去冲击阿塔薛西斯二世所在的敌阵中央,可是,克列阿尔赫却害怕优势敌人力量的包围而没有按照小居鲁士的命令,没有去执行自己的主要任务——摧毁敌人的中心。[8]

说他的失败也有某种偶然性,是说,由于小居鲁士的突然死去,使得叛乱失去了主要人物,因而叛军的活动失去了目标,很快便作鸟兽散。而小居鲁士的死既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他如果不死,叛乱可能会延长一些时间,但若说能赢得胜利却未必。因为在还没有和阿塔薛西斯二世的军队交战时,他已经感受到经济上的拮据,战争再拖延下去,经济上的问题必将更加难以解决。

小居鲁士叛乱给波斯帝国带来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它不仅再次暴露了波斯帝国王室内部的尖锐矛盾,也为以后行省总督的叛乱开了个头。在公元前4世纪时,即在小居鲁士叛乱后,在波斯帝国内部发生了一系列的行省总督的叛乱,而这给波斯帝国的最后瓦解创造了条件。

在小居鲁士死后,他手下的希腊雇佣军在色诺芬的带领下,从两河流域的巴比伦附近向西撤退,直到黑海的希腊城市,显示了波斯帝国内部的空虚。正如色诺芬的《长征记》的英译本序言所说:

万人希腊大军从萨尔迪斯进军到巴比伦门户,再由此回师到攸克星海(即黑海)的希腊沿岸……轻而易举地击败比他们多好几倍的波斯军,尽管阿塔薛西斯极力阻截,他们仍得以安全回师。这向所有的人表明,这个煊赫一时、颇为人所畏惧的波斯大帝国是全然软弱无力的。希腊政治家和军事要员很快便得到启发。正如弗朗西斯·培根所说:“这位年轻的学者、哲学家[色诺芬],在所有的首领于谈判中被背信弃义地杀害之后,率领这支陆上大军穿过广阔王土心脏地带,安全地从巴比伦回到希腊。此事震惊了世界,并鼓舞了后来希腊人入侵波斯王土。正如以后塞萨利人约森所拟议,斯巴达的阿基西罗斯所企图的,马其顿的亚历山大所完成的大业,所有这些都是在这位年轻学者的行动感召下尽心的。”[9]

[1] 见色诺芬:《长征记》,第1页、第30—32页。

[2] 见色诺芬:《长征记》,第2-3页。

[3] 见色诺芬:《长征记》,第2页。

[4] 见色诺芬:《长征记》,第2—3页。

[5] 见戴奥多拉:《历史丛集》,XIV,20。

[6] 见色诺芬:《长征记》,第23页。

[7] 见色诺芬:《长征记》,第25页。

[8] 见色诺芬:《长征记》,第26页。

[9] 见色诺芬:《长征记》,英译本序言,第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