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命线:晚清漕粮海运之路

第一节 径运通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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径运通仓是中央财政与地方财政矛盾的一个反映。具体的推行则带来系列变化,既涉及经费的重新配置,也涉及人员的安排和调整,而向来直接负责其事的仓场侍郎,反而变得无所事事,只能在奏报方式上做些手脚,以期引起注意。但不管怎样,这种变革完全改变了自道光六年海运以来的成规,将剥运负担交由江浙两省承受,重新恢复了原来河运时所采用的办法。另外,轮船与木帆船在运漕问题上的矛盾,亦值得注意。

同治帝像

同治十一年的十二月十六日,仓场侍郎延煦和毕道沅向朝廷重提径运通仓的建议,不过只要求江浙粮道自雇民船,将白粮运通。据他们奏报,同治十一年白粮在剥运时,竟然出现了全船沉没、船户潜逃的事故,甚至在天津还设有船局,私立船捐名色,对剥船公然卖放。不仅用窄小破船敷衍了事,还含糊补造官剥船来冒充民船应募。他们认为雇民船运送白粮,在北省可雇,南省亦可雇。由南省自雇则可以一手经理,北省代雇反而多费周折。

在这种情况下,江浙两粮道只得表示愿意在下一年试运,并且对其中的细节进行重新拟定和核实。例如,酌量增加转运剥价,按民价招雇剥价,以吸引船户踊跃参加;为了防止舞弊行为,明确宣布只要舱面的钉封竹篾及袋绳火漆圆印稍有损伤,即使漕米无恙,也要问责;为了快速完运,还要求剥船在通州交米之后,限它们三天内回津再运。

江浙白粮成功完成径运通仓之后,同治十二年四月,李鸿章进一步向朝廷请求,所有招商局运送的漕粮,都由粮道自雇民船运往通州。因为招商局所运的漕粮都是用麻袋装盛,不会轻易被掺和偷漏,而且轮船行驶速度快,到达天津后即刻便能将粮食卸载在栈内。漕米在船里放置的时间不算太长,不受海气的熏蒸,亦无所谓的“气头”,舱底米色较沙宁各船更为洁净。如果打开麻袋验兑,重装后交给剥船运往通州仓库再行开验,漕米经过这样三次出入,三次斛量,折耗必不会少。而且如果一由官剥船经手,偷漏搀和乃是船户的惯用伎俩,“以十数万洁净无疵之米,坐使如此折耗伤损,实属可惜”。事实上,李鸿章所言不虚,确为实情。

半年后,李鸿章又和仓场侍郎延煦、毕道沅联衔合奏,主张将全部海运漕粮交由江浙粮道径运通仓。他们的理由是本届白粮径运之后,米色一律干洁,正是改章之效的明证。话虽如此,十二年径运的白粮米色实际上非常糟糕。英朴禀报,他曾亲自去上海查验,结果发现各州厅县运到上海来的白粮,碎杂多粉,多数受潮,并有掺和泥谷等现象。他甚至说道:“此种米石万难交兑,设经退回,谁执其咎?”李鸿章所谓的米色干洁,无非是想把运漕的麻烦推给江浙两省。

不过,根据李鸿章等人的建议,九月二十日,清廷还是命令江浙两省来年办理径运。两江总督李宗羲和江苏巡抚张树声向朝廷回奏,声称剥运漕粮至通州大坝的交卸事务,南方一向是不干预的,此次要求径运赴通,乃是首创之事,费用尤为巨大。天津方面此前原用款项一时间难以裁除,通州大坝的应需费用又不能不酌情筹集。与往昔相比,责任倍增,事情又更加烦琐。所需人力众多,经费庞大,应该等来年夏秋漕粮全部运往通州交兑完毕之后,察看情形,再行定案。此后,江浙两粮道英朴和如山为径运制定了规章。譬如,径运用的麻袋应该要厚密,不准以稀松的袋子滥竽充数。为了慎重起见,此年江苏特别配备了20万个麻袋,漕粮装袋后再用麻绳捆紧,然后粘贴印花。

为支持南省径运通仓,天津道丁寿昌也制定了相应的章程。其中值得注意的有三条:第一,官剥船只的分配,江苏和浙江按起运比例来分,大致为13∶7。第二,官剥船只运漕向来是畏缩不前,往往潜赴上下两河,等到通州交米后,又偷偷开往牛郎山河,所以应该勤加巡查。第三,海河一带的居民,常常上船索米斗殴,也多有匪徒偷割绳索之事,这些问题应归天津府县来办理。

在实施径运通仓之后,在天津和通州进行验收的时候也产生了一些程序变化。因为江浙两省需要自己组织人员在天津剥运,所以他们派人驻扎在大沽口,查报进口的漕米船只,进行编号给单。在剥船运输上,江苏津局委员们给出了说明:剥船舱面的印封及火漆图记,统统不允许损伤脱落;剥船在兑齐后,挨号开放,沿途赶紧行驶,不准耽误。江浙委员们还将天津至通州的路程分成九段,押运委员分段填写好押到日期,签字画押,等到剥船快要抵达下段,即将此单转交下段委员接替传递,至第9段呈送通州当局查收。

海运实施径运后,漕粮海运的绝大部分事宜均归江浙两省来承办,因为经费不敷的问题,引发了大量的额外加增。两江总督李宗羲、江苏巡抚吴元炳向朝廷奏请添加漕粮开支,要求自下年起,每石增加开支一钱。户部给他们的回复中虽然指出,海运的开销向来有定章,岂能因为改办径运,就将各项用款随便发给,任意增添,但考虑到江苏省的运费尚系原定数目,本应增加一钱,“仍由漕项内匀凑济用”,还是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径运通仓后,仓场侍郎的职责减轻了。他们只是在同治十三年(1874)四月十七日至七月二十日,对运到通州的漕粮进行验收。因为工作轻闲,延煦等人便将此年的白粮米数进行分别奏报,而没有像以往那样,一股脑儿地合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