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北京

你是一切關係的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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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掉婚後的那個周六,我回到爸媽身邊。

爸媽的小房子顯得非常擁擠,用年輕人的眼光看,到處是毫無品位的設計。雜物和破爛兒堆放得幾乎要將人埋起來。連喝剩的酸奶盒倆人都要認認真真攢起來。

爸媽的冰箱裏,永遠塞滿很多東西。早點、蔬菜、熟食、雞蛋……每一樣都很廉價,卻豐富,搞得每每冰箱門都快關不上。原來,怕對方餓著的感情,才是生活。

吃午飯的時候,媽在嘮叨,爸的眼光就一直追著她看。媽不在的時候,爸就顯得無措。我的眼淚就又奪眶而出。

吃罷飯,我拿起電話,寫了一條長長的信息,給了森。

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但是你每次都讓我失望。我們無法承受這裏,無法承受身邊的人,無法承受自己的混亂,無法承受來日苦多的生活。夫唱婦隨、天天向上的人生,永遠遙不可及。每天早晨拖著亞健康的病體,看著汙染的太陽和汙穢的行人,你作何感想。你看見那些逃開的人,你也看見那些留下的人。你是否有目標、有原則、有未來。我們是否對人對己都該更加慈悲一些,珍重自己和身邊的東西,不要理所當然認為一切恒常,大呼小叫地謾罵或尋死……

一切不知所言,心緒卻頭一遭出奇地明晰。撂下電話,這三十年的人生都在眼前。

我也曾經有過二十出頭亮晶晶的人生,那時仰望這座城市的夜空,那些華美燦爛的人生榜樣像煙花一樣此起彼伏地綻放,心裏不以為然,自信有朝一日也會絢爛。然而想不到,最終自己隻不過是半根殘破的火柴,奮力地剛擦了一點亮兒,就滅了。

突然間,我那樣迫切地想念自己年幼時的小姐妹,叫佐伊的姑娘。不知道在這地球上哪個地方,今年,她也該三十。

那家夥打小就敦厚耿直,愛傻樂,眼皮雙得像印度人,忽閃起來,樣子也女性化得唬人。不過隻有我知道她是銅板手。小學我第一次向她介紹自己,就無故起了爭端,她還給了我後腦勺一巴掌,拍得我腦仁兒疼。後來,她贈送給我已然長出後腿的蝌蚪,並在那年夏天用滋水槍把我滋哭。我一直挺離不開她,也許因為她在很多問題上很服我。但具體在哪些問題上,我也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