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08年5月20日至23日,奥地利维也纳。
2008年5月的奥地利音乐之旅,在维也纳停留了四日三夜,除欣赏了5月22日第八届维也纳及萨尔斯堡世界合唱节的演出,还欣赏了两场同样在世界闻名的维也纳金色大厅举行的音乐会。首场是5月21日晚上是维也纳莫扎特室内乐团演出(Wiener Mozart Orchestra)的莫扎特作品专场音乐会,另外一场是翌日美国指挥大师洛林·马泽尔(Lorin Maazel)与维也纳爱乐乐团的乐季音乐会。
奥地利两瑰宝 圆舞曲莫扎特
维也纳莫扎特管弦乐团成立于1986年,乐手主要来自维也纳多个职业乐团,列于该团当晚演出节目单上的指挥有多位,但无音乐总监。当晚执棒的指挥名为阿德舒克他指挥动作正统,没有太多花巧。该团的特色是,无论是指挥还是乐手,均戴上假发,白布绑腿,17世纪的宫廷服装,颈缠白领巾,完全是莫扎特年代的服饰,这多少能增添欣赏莫扎特音乐时的乐趣;当晚临场所见,观众显然亦对这套行头很喜欢,乐团是一个并不完整的双管编制组合,弦乐手17人(6+4+3+3+1),另有木管和铜管,30人不到。
上半场乐队演奏歌剧《剧院经理》(Der Schauspieldire Kor)序曲开场,再联同女高音戴维逊和男中音鲁迪克演唱了歌剧《唐乔瓦尼》(Don Giovanni)中的二重唱及咏叹调都是颇为轻快的歌曲;两位歌者边唱边做,男中音的声音甜美明亮,尤为讨好。其后,乐团演奏完家喻户晓的弦乐小夜曲KV525第一乐章快板后,两位歌唱家再出场演唱歌剧《女人心》(Cosi fan tutti)中的爱情二重唱,该曲突显了女高音的通透声音。上半场压轴的《长笛第一协奏曲》KV313,全曲三个乐章,技术难度不大,独奏者苏候斯的技艺应付自如,但音量较弱,且欠缺独奏家的风采!
半场休息后以歌剧《费加罗的婚礼》序曲K496开始,接着两位歌者再登场,演唱歌剧《魔笛》中的咏叹调和二重唱,唱来无比深情,赢来热烈掌声;最后以一曲莫扎特晚年的杰作第四十交响曲第一乐章压轴。指挥在热烈掌声中将两位歌者再次请出舞台,再高歌《魔笛》中的两首二重唱歌曲,将气氛推向**,指挥表现出欲罢不能之势,再带领乐团演奏,出乎意外的竟是奥地利人心中的“国歌”《蓝色多瑙河》,奏的虽是简短版,已让听众欢呼不绝!紧接着指挥阿德舒克还面向观众,乐团奏起通常作为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终曲的老约翰·施特劳斯的《拉德斯基进行曲》,观众亦随着节奏鼓起掌来;阿德舒克一边指挥一边退场,留下乐队继续演奏,但观众掌声无停止之意,指挥只能再度出台,鞠躬回体,并示意要再见,就这样,这场两小时的莫扎特音乐会结束了。
波兰大师新作 饱含人文精神
翌日,马泽尔与维也纳爱乐乐团的音乐会则只奏了两首作品,下半场演奏勃拉姆斯第二交响曲,上半场演奏波兰当代作曲大师潘德列斯基(Krzysztof Penderecki,1933—)的第四交响曲,只有一个乐章,演奏时间长约半小时。
潘德列斯基不讳言年轻时关心国事,热衷政治,满腔理想,要以音乐来改变世界,反对暴力,追求和平,创作了好些风格独特的作品,除见出他致力寻找自己音乐的方向外,更见出对人文、道德及宗教问题的深入探讨,散发出对东欧社会不平的呐喊,以及在宗教上的期盼。但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潘德列斯基的作品,在题材上返璞归真,风格由前卫转回传统,他以七年时间完成的第三交响曲(1988—1995)以及第二小提琴协奏曲《蜕变》(1995)都是“古典”之作。潘德列斯基对此转变曾以半开玩笑的方式解释:“因为我长大了,愈来愈明白传统的重要,回归传统让我有一种延续的感觉。”但无论如何,在他的音乐中始终饱含着人类命运、情感、道德息息相关的人文精神。他的创作技巧并非20世纪兴起的序列音乐,但却能独辟蹊径与之分庭抗礼。然而,他能在20世纪乐坛上享有崇高地位,不仅在于他的音乐,还在于其高尚的人格,热爱人类热爱生命的性格,在音乐中展现的艺术良知,对人类命运的关怀。
他的第四交响曲可以说正是潘德列斯基这种精神的结晶,这是潘德列斯基1989年获委约为法国大革命200周年创作的大型乐曲,仍算是很“新”的作品,该曲后来于1992年还获得奖金极高的美国路易斯维尔大学格温美耶作曲奖,当年亦由马泽尔指挥首演,这次能在维也纳听到这首作品,还是由马泽尔指挥,确是喜出望外之事。
大师年纪不轻 技艺炉火纯青
第四交响曲取名“慢板”,已清晰地传达的是一种深思内省的讯息。事实上,该曲具有人类深刻内在的感情,乐曲创作的背景亦让人很自然地将之与人类追求民主自由的奋斗,独立和专制的争逐历史联系在一起。
乐曲编制加大了铜管乐组,乐曲由弱开始,逐渐增强,节奏明快但不明朗,低音铜管增强了潘德列斯基独特的音乐色彩的厚度,铜管乐与定音鼓将乐曲带上第一个**,展现出马泽尔对铜管乐色彩与力度变化的掌握,能迅即将乐曲的爆发力及冲击力引发出来,由如是一辆超高速的跑车,在极短促的时间内提升到极限速度一样。**后的沉寂,由如是追求自由民主的低潮,长笛、铜管、短笛在弦乐的烘托下的主奏,是各种各样争取自由民主希望的出现?还只是在独裁专权的黑暗中出现的一些亮光?乐曲进入中段,在舞台左方(观众视线)二楼管风琴旁边,两位小号手加入,一再和乐队做出“遥远”的呼应,木管加入相互竞逐,乐曲带上新的**,末段经过弦乐组奏出一段旋律优美由如天堂之音的音乐,再经过大提琴与定音鼓的美妙对话后(是对自由民主的憧憬?)音乐气氛逐渐变得紧张,形成无比强大的张力,人类对极权的抗争再爆发,最后钟声响起将全曲带向一个自由民主之声已敲响的场景中结束。
当日舞台上的马泽尔台风虽无三四十岁时那股飒飒英姿,秃顶很清楚地告诉观众,大师年纪已不小的现实,但同时亦见出大师技艺炉火纯青的表现,整个第四交响曲显得很有层次很有立体感地一步一步推进,将曲中人类争取自由民主的抗争过程带入沉思的深层感情,一层一层地加以展示。
下半场勃拉姆斯第二交响曲更突显出维也纳爱乐乐团深厚圆润如丝绒般的弦乐音色。第一乐章旋律优美的主题更将高音弦乐的温暖浑圆展现无遗。在第二乐章频频展现美妙迷人音色的弦乐旋律,更不绝如缕,相对来说,木管组亦不示弱,整组音色在平实中散发出温暖如雨后阳光的田园诗情,首席长笛在第二、第三及第四乐章中的独奏,尤为出色动人。铜管乐虽然不见得突出,亦没有美国乐团那种灿烂光彩,但整组铜管乐的音色却很融合,如玻璃那样平滑与弦乐丝绒般音色配合,更添厚度感。为此勃拉姆斯的“第二”在马泽尔棒下亦能呈现出田园牧歌般的色彩,又有浑厚的气派,中老年人浓得化不开来,如百年老醇酒的感情,那种色彩正好与内敛的感情相配合,沉着带点郁结,马泽尔那种带点克制的指挥风格,岂非亦正是他今日的心境写照?
座上全变“游客”演前演后拍照
莫扎特管弦乐团每周固定在金色大厅演出多个晚上,都在晚上八点十五分开始,看来该团如非金色大厅的重要台柱,亦应是重要“顾客”了;至于马泽尔与维也纳爱乐乐团这场演出则安排在上午十一点,实在很特别;说真的,在午饭前欣赏分量如此重的音乐会,这还是头一遭。当日欣赏勃拉姆斯第二交响曲时,坐在第三层的最后排,那应该是整个音乐厅最后方的位置了,声音层次仍然很好,音色仍很不俗,更特别的是这个位置正好轻易感受到金色大厅灿烂色彩的顶部天花和两边各有18个圆拱窗,中午时分窗外透着明亮的光线和音乐大厅内高悬着十盏大型水晶吊灯的辉煌光芒相互辉映,窗外的自然光线和窗内的人造光线仿如是两个世界,但环顾音乐大厅内历史遗迹斑斑的舞台木板,古老造型的木椅子,岁月却又仿佛凝住了,当年生活在维也纳的勃拉姆斯,和金色大厅关系紧密得很,金色大厅的大楼内便有一个小厅名为勃拉姆斯厅用来纪念这位大师!
今日金色大厅的座上客,不要说已和百年前的不一样,那就和六年前笔者所见,似乎都全变成了“游客”一样。无疑地,莫扎特管弦乐团的节目对象,多是游客古代服饰的乐师包装正在于满足这种“游客心态”,整个音乐会的设计岂非亦正是“旅游节目”?幸好演出仍很认真,没有刻意媚俗,音乐风格亦保持着“很莫扎特”,入场所见不少观众,无论中外都在游目辉煌的音乐大厅,高举手中相机不停拍照,更相互为对方拍照,完全是“到此一游”的姿态。乐团出场了,还有不少人“举手”拍下乐团在台上的“戏服雄姿”,到最后一曲奏完谢幕,就更是闪光灯四起,幸好演出过程中未见有“拍照”。
最初,还以为这只是“游客节目”的莫扎特管弦乐团的演出特有现象,意料之外的是翌日马泽尔与维也纳爱乐团分量十足的演出,入场所见景象几乎完全一样,开场同样是有大量观众忙着拍摄“到此一游”的照片,音乐会结束时站起来用闪光灯拍照的同样不少,笔者留意到的是两场音乐会都不见得有场务员干预这种拍照行为,底线则似乎是音乐演奏开始,照相机便要锁上快门,手机亦要关掉(两场演出幸而听不到手机声音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