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万里乐:穿洲越岭乐旅见闻

琉森喜迎新岁 马厩惊见盛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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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11年1月28日至2月14日,瑞士琉森、德国斯塔汉弗及柏林。

精英小组在北极圈演出完后翌日,经奥斯陆转南飞瑞士苏黎世,会同自香港经迪拜飞来的大队,组成85人的完整大乐团阵容,再乘坐旅游巴士去到瑞士中部的旅游胜地琉森,开始第一场大型乐团编制的音乐会,然后在不莱梅西南部的斯塔汉弗和柏林的两场演出,同样是大编制的节目。

原创曲破阻隔

乐团这次春节音乐会排出的曲目,并未有完全被节庆的独特要求局限,更多考虑放在发挥大型民族乐团的艺术表现力上。开场是香港作曲家陈永华带有现代感的《升平乐》(1993年首演),接着是由乐团古筝首席罗晶与乐团演奏何占豪的古筝协奏曲《孔雀东南飞》(1992年首演),这是一首发挥独奏及乐团对复杂情感变化处理的大型作品。就乐曲内容而言,故事源自乐府的长篇叙事曲,恶家婆逼死媳妇,歌颂坚贞不渝的爱情及对封建礼教的反抗,是戏曲观众耳熟能详的故事。论气氛并不宜在春节等喜庆日子演出,且全曲单一乐章,长达十九分钟。上半场压轴的是中国作曲家郭文景创作的《滇西土风三首》的第一乐章《阿佤山》(1994年首演),这是一首以云南少数民族佤族的宗教习俗为题材,以富有现代技巧及音响来创作,充满奇特丰富色彩的音乐。

休息后下半场先奏中国作曲家赵季平的管子协奏曲《丝绸之路幻想组曲》,最后是程大兆的《黄河畅想》。可以说全套节目五首乐曲,都是原创作品,对欧洲观众来说应该都是首次欣赏的新乐曲。同时,这些作品并非只有表面效果,而是具有一定感情深度的乐曲,西方观众有何反应?能否引发共鸣?确是让人有点悬念。结果让人大出意外,连同随后的两场演出,场内“温度”都是不断加温,观众的情绪都是越来越炽热,很显然,香港中乐团的音乐一步步地打破了文化的阻隔,最后终能引发观众强烈的共鸣。

农庄文化盛会

香港中乐团的百人大军在琉森演出完后,便分成三部大旅游巴士北上,直奔巴塞尔,进入德国,经弗赖堡、巴登、西方交响乐发展温床曼海姆、法兰克福、锡根、多特蒙德,进入德国北部,最后抵达不莱梅,刚好十二个小时,全程850公里,难忘的一次“长征”,由此亦开始乐团在西方交响乐之乡—德国境内的两场演出。

乐团大队虽然在不莱梅的酒店下榻,但音乐会却是在不莱梅郊外城市斯塔汉弗,这场演出是一次很新鲜的感受,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很多团员事后亦说是一次难忘的体验。

斯塔汉弗是下萨克森州的城市,只有三万人口,演出当日(2月7日,新年初五),大队自下榻所在的不莱梅酒店出发,向西横越市中心,车行了大半小时,城市建筑物越来越少,田野树木越来越多,路越来越窄,人烟亦越来越少,相信人人心中都有点纳闷,如事前资料所言,在马厩改建的音乐厅演出,难道真的是在山野农庄中?会有观众吗?最后,三部大旅游巴士辗辗转转的,终于停在几座古老建筑物的前面,华利尔农庄音乐厅到了。

据主办机构XHS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彼德·图尔乐(Peter H.Thoele)表示,该处原是华利尔家族的农庄建筑物,已有五六百年历史,被列为国家的历史文化遗产,近年做过全面翻修,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位于不莱梅西南约八公里的小镇斯塔汉弗的农庄“音乐厅”,每年举办的音乐会据说多达250场,更难以置信的是,不少观众远道来自汉诺威和汉堡,那可是在120公里外的大城市呀!

至于改建为音乐厅用途的建筑物,当年原是马厩,翻修后变成音乐厅,仍保持原来架构外形,场馆内仍保留有不少当年使用过的农具,作为装饰,农家气息也就依旧。事实上,农庄周边还有一条小溪流过,田园小径加上树木夕阳,确是好一幅田园美景。

马厩音乐厅四边墙身用的是红砖,屋盖则是金字顶的木梁结构,木梁将平面分为宽三格,长六格,舞台上特意贴上一个很大的汉字“福”字作为装饰,音乐厅内的梁柱亦挂上中国式鞭炮及这场音乐会的海报以增添春节气氛,音乐厅入口的两扇木门左右均倒贴“福”字,装饰得确有点儿中国春节气氛。场内全是临时摆放的木制半靠背座椅,分左中右三区排列,约可坐500人。

华利尔农庄的马厩音乐厅气氛极为独特,开场前所见,观众皆有如出席盛会一样,男女均盛装华服,且多是年纪较成熟的观众,不少均联群结队而来,完全是西方的社交盛会场面,据说在马厩音乐厅一年一度举行春节民族音乐会当日,已成为“中国日”,成为人人争相出席的传统活动,所以当晚全场满座。

红酒乐韵芬芳

由于大堂入口狭窄,为此观众大多到场后便已进入音乐厅内,而音乐厅内左侧一角便是提供酒水的酒吧,音乐厅后边置有多个大木桶便成为很有特色的“吧台”,等待音乐会开场的观众便在场内杯酒言欢,因此场内便飘逸着红酒的芬芳香气。同时,音乐厅并无后台之设,演员要以马厩音乐厅对邻另一座楼房做更衣后台。音乐会开始时,乐师、指挥及独奏家都要穿越两座楼房中间冷冰冰的露天小庭院,由如“过冷河”般,在观众席后方,于观众不绝的掌声中列队走上舞台,营造出颇为独特的气氛。同时,马厩音乐厅的舞台较低矮,加上观众席座椅以平面摆放,观众视线很易受阻,不一定能全看到舞台上的演出者,是真正的要“听”的音乐。不过,由于舞台亦较狭小,为此,乐团亦未能采用“最强大”的阵容,只能以60多人的编制演出。

在人烟稀少的郊外马厩音乐厅,竟然会聚集到四五百位热情听众,能对远自异乡而来,以陌生的乐器组成的乐团演奏产生强烈共鸣,当地市长包克荷在音乐会最后,亦走上舞台向乐师祝贺,和全场起立的观众一齐疯狂鼓掌,如此场面,岂能不让人感动!不过,更大的惊喜是此一颇为简朴的音乐厅,声音效果出奇地好,不用做出太大调校,音色听来,无论是台上和台下都很自然舒畅,声音层次更是特别清晰,两侧乐器的定位感觉尤为明显。对台上和台下的演出者和欣赏者来说,都是很新的和很愉快的体验,而作为配合演出的幕后工作人员亦全要待在舞台侧边,面对观众,这同样是很新的经验。

最后一曲《黄河畅想》奏毕更是全场长时间起立鼓掌。欢呼声、“Bravo”叫好声、口哨声不绝,每首加奏曲仍然获得全场观众报以“起立鼓掌”的最高敬意,这种炽热场面,是香港中乐团在香港三十多年来都从未出现过的。看来这场马厩音乐会观众的热情反应,与场地的独特环境气氛及良好的音响效果很有关系。由此亦可证明,好的音乐场馆,不在于要花多少金钱来兴建,不在于有多豪华辉煌,简简朴朴,只要声音好,亦能成为音乐演出的胜地!

冷剧院热音乐

乐团在斯塔汉弗演出后,南下布拉格由精英小组登台后,再自布拉格北上最后一站柏林,于柏林喜歌剧院(Berlin Komishe Oper)演出一场(2月11日)。这个场馆坐落于东柏林,外观是典型的简约几何线条,带着冷硬感的典型德国建筑,后台通道遍布,有点儿迷宫味道。整个歌剧院的维修保养欠佳,看来经费上并不足够,尤其是后台残破地方不少。用作指挥房的小房间,以白色纸巾随意揩抹,便会变成灰黑色。剧院舞台亦已残旧,观众席却是很典型的欧洲宫廷传统古典式结构,分为三层,堂座外有两层包厢,处处塑像雕梁,仍散发着金碧辉煌的高贵气氛。堂座座位估计约有600,连同两层厢座共1200个。歌剧院的舞台宽度较狭窄,但却较深,整个乐团85人的座次位置亦要做出调整,将整个舞台填得满满的,音响清晰度还不错,走台排练试音时,在二楼厢座听来声音最好。

柏林喜歌剧院的管理看来亦有点问题,剧院后台并无应有的指示(德文亦没有),但技术人员的效率却很高,演出当日下午走台排练,大队去到剧院时却仍在装台,但在六时前,只花了一个小时便已安排妥当。

在柏林的演出有较多中国面孔,中国驻德国特命全权大使吴江波也来了。当日上座率亦有七八成,据说这已是很不错的成绩,原来很多西柏林人仍不习惯此一场地,有好些演出仍门可罗雀。不过,柏林喜剧院本身的歌剧制作可不少,而且并非仅只是喜歌剧,还有好些大歌剧、现代歌剧作品,也有各种形式的音乐会。

柏林的演出,观众同样无比专注投入,乐团的演出同样受到无比热烈的欢迎,除有很多人都起立鼓掌外,还表现出无比兴奋的高涨情绪,因此也刺激了乐团的DVD、CD产品的销售!

能有如此让人惊讶的效果,事后仔细分析,应有下列几点原因。

第一是每场演出均邀请当地“名嘴”在演出时担任导赏员,特别介绍乐团研发成功的环保胡琴系列,对带动观众与音乐的沟通发挥了作用。

第二是香港中乐团全面改用环保胡琴后,乐团整体音色更为饱满和谐,不仅大大改变观众对中国民族乐团的声音感觉,所奏五首乐曲更充分发挥乐团由于乐器改良后提升的强大表现力。

第三是每首乐曲都具有鲜明的个性色彩和明确的内容,对外国观众来说都不难掌握,罗晶的古筝独奏富有叙事性效果,郭雅志的管子富有独特色彩及让人惊讶的音响变化,由此营造出来的西域奇幻气氛,都极为讨好。最后一曲《黄河畅想》,阎惠昌现场“教习”观众演奏拨浪鼓来与乐队互动演奏,就更将观众原是热烈的情绪点燃到爆炸效果!一曲奏毕,大部分观众都起立鼓掌,大叫“Bravo”,随后加奏三曲《花好月圆》《射雕英雄传》和《赛马》,更是一曲高涨过一曲。

四点专业感受

或许,定居柏林的华裔作曲家庄祖欣在音乐会后谈到当晚演出给他的感受,最能道出香港中乐团的演奏能够赢得欧洲人如此强烈的共鸣反应的原因。他指出了四点:

第一,他从未想到中国民族乐团能奏出如此和谐及表现力如此丰富的声音;

第二,他对郭文景的《阿佤山》和赵季平的《丝绸之路幻想组曲》都有很深刻的印象,那不仅是很独特的音响色彩,还因为乐曲有很深刻的内容;

第三,在节目中有乐曲能刺激观众互动,让大家能更投入,共鸣便更大了;

第四,乐团有很好的纪律表现,从出场一刻便吸引着观众。

庄祖欣的看法当然带有较强的音乐专业见解,这在具有西方交响乐传统的欧洲来说,亦当会是一般观众都会具有的感受,乐队能奏出来的音乐效果,艺术性的表达,显然是欧洲观众观赏的其中一项极为重要的准则,交响化的香港中乐团能征服交响乐成长的领土上的观众,也似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当然,未能按照计划在埃及登台,便未能去探索大型中国民族音乐在北非另一个古老民族中的反应,那总是一种遗憾。但虽如此,乐团多年研发的“环保胡琴”,在这次长时间的出访中,经常要经历从严寒的室外,进入长期开放着暖气的室内,很多时候还要在短时间内便要排练演出,效果仍无丝毫影响,这是传统的蛇皮胡琴不可能做得到的,可以说,香港中乐团的“环保胡琴”家族又再一次考验成功。

不过,对香港中乐团来说,最大的收获当是乐团各乐手都能通过在不同特性的场地中的演出考验,培训出更强的适应能力和对音乐的更强表现力,这在乐团团员正处于新老交替的过程中,长时间的外游巡演,便更多了一重培训成长的作用了!由此可见,就乐团本身而言,此行应是历次欧游巡演中最具增值作用的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