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概论

一、散文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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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作为现代四种文学体裁中应用最为广泛的文类,有“包含各类文体的文体”[1]之称。“散文”之称可追溯到《鹤林玉露》:“四六特拘对耳,其立意措词,贵于浑融有味,与散文同。”中国古代散文历史源远流长,其在概念上更接近于“有韵为诗,无韵为文”的含义,散见于作家的序、跋及各类历史、哲学、文学等著作中。而近现代中国散文文体概念的界定及划分则更多地受到了西方“essay”的影响,在中文中有“随笔”之义,这从五四时期作家们对散文的探讨中可见一斑。《美文》《出了象牙之塔》和《絮语散文》,实际都是对西方“随笔”概念特点、写法等的译介。这有力地表明了现代散文的外来影响![2]但现代散文的发展并没有完全照搬西方,而是同时继承了中国自身的文化传统,即“形式上主要受到西方现代文体学的影响,而中国古代散文主要从精神实质上影响了现代散文文体”[3]。因此,鉴于散文文体的复杂性与模糊性,目前关于散文的定义尚无统一的定义,对散文的界定通常有狭义与广义之说。黄渊深依据散文的内容及特点,将散文的定义分为三个层面:“首先是广义的散文(即英语的prose,相对于英文verse),包括除诗歌之外的一切体裁,如小说、戏剧、传记、政论等等;其次为较广义的散文,即‘广义散文’中除了小说、戏剧之外的一切体裁;第三为狭义的散文,即英语的essay。”[4]本章所谈论的散文特征及分类,主要指其第三种含义。

散文特征的界定,如同其自身概念的确定,尚无统一的标准与说法。对散文特征的描述通常具有随感式、经验式的特点,虽然褒贬不一,但“形散神不散”之说一直处于散文特征的中心位置。对此,著名学者萧云儒曾言:“神不‘散’,中心明确、紧凑集中、不赘述,形‘散’是什么意思呢?我认为是指散文的运笔如风、不拘成法,尤贵清新自然、平易近人而言。像煞有介事的散文不是好散文……虽然运思落笔似不经心,但却字字玑珠,环扣主题……形似‘散’,而神实不‘散’。”[5]但并非所有学者都对“形散神不散”之说持赞成态度,甚至有人对此提出非议。例如,“所谓‘形散神不散’无非是说写文章要用主题去把材料组织起来。其实这是写一切文章的根本,谈不上是散文的特点。”[6]也有学者依据自身的理解,对“形散神不散”做出了一定的修正和更深入的阐释,将其分为“形不散神不散,形散神不散,形散神散”[7]三种境界。或对“散”做出全新的阐释,即“散文最讲究严密的结构,但却来得轻轻松松。……散文的‘散’的确有松散的意思,但它的最初含义却只是指散文不受音韵格律的约束,是指音韵格律松散,并不是指什么题材散、内容散或章法散等”[8]。笔者以为,学者们用“形散神不散”来概论散文的特征无可非议,并且可以依据自身做出不同的理解与阐释,但不能就止于此。所谓特征,指某一物质自身所具备的特殊性质,是区别于其他物质的基本征象和标志,“形散神不散”也可以用来描述其他体裁的特征,如意识流小说等。因此,我们论述散文的特征,应指出其在一定程度上能区别于诗歌、小说、戏剧等体裁的特点,具体可以归为以下几点。

首先,内容的真实性。这主要指散文题材的选取一般都源于生活、贴近生活,具有非虚构性的特点。巴金曾言“我的任何一篇散文里面都有我的自己”,即是最好的证明。但散文也并非完全排斥和不允许虚构,只是所占比例较小,并且不能遮蔽作者真实感情的流露。散文也可以有一定的情节性,如叙事散文,但情节本身并非是一篇散文的重点或目的,而是抒情言志的依托,即作者自我在散文中所呈现的重要性。“史铁生、贾平凹、张炜等作家是陈剑晖先生评价很高的作家,如果我们知道他们的某篇散文是作者虚构、杜撰出来的时候,我们阅读的兴味马上就会大减,那些十分讲究的韵律、节奏、陌生化、意象等语言形式也顿时黯然失色。这主要是因为,散文文体与作家自我的人格是密切关联的。”[9]其次,形式的自由性。“形式的自由”指散文在语言形式的安排与选择上具有较大的自由度,可以“不受韵律的约束;表达方式随便,或记言、叙事,或议论、抒情,或数者并用,不拘一格”[10]。因此,其行文常常口语与书面语并用,不注重语言的对仗、音韵的和谐,但常常又给人一种契合心灵的节奏感与亲切感,如“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这样的语句更多的时候像是一种“诗歌的语言”[11]。最后,作者的主体性。形式的自由性给予了作者在散文创作中状态的自由性,由此呈现出较强的主体性,即“文如其人”。“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韩愈《答李翊书》)便是如此。再者,因“才有庸俊,气有刚柔,学有浅深,习有雅郑;并情性所铄,陶染所凝”(《文心雕龙·体性》),散文中无不体现出作家的思想、性格、修养等方面。相比于古代散文重视载道而言,现代散文更注重作家个性的流露与表现。“散文是格外要求‘立诚’的,散文家要敢于‘裸心’。”[12]“裸心”在一定程度上即作家主体性的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