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會見:聆聽古典

我喜歡過馬勒嗎?我為什麽不喜歡馬勒了?及我喜歡上了瓦格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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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有次你對我說,“我們之間發生的是文學而不是愛情”,你鼻子裏哼著冷氣,“愛情,那是不可能的事”。我絕不把此話當真。男女間若沒有了愛情,那是多麽冰冷的世界,其冷度不會低於北冰洋上的冰川,我牢牢記住小說裏的話:“知心和依戀的折磨如何空泛徒勞而又甜蜜銷魂,”說的是戀愛中的男女。比如說作曲家馬勒多年前一直躺在我的書架上,與眾多作曲家一道,像個平麵圖,沒有聲息,認識他完全出於偶然,正像多年後喜歡上瓦格納一樣。我至今堅信,從馬勒到瓦格納是一段**消散的路程時,是尋找敘述出路的問題,隻有傷口愈合後才能提筆寫作,隻有在往事開始踏上回憶的路程時才能書寫。

我沒有否定掉馬勒,我自問:我喜歡過馬勒嗎?我為什麽不喜歡馬勒了?我承認我喜歡過馬勒,而且喜歡得厲害,一段時間以來我隻聽馬勒《第五交響曲》,一張在音像店裏淘到的舊唱片。但很長時間我都沒有碰他,我不知道馬勒是誰,他的音樂傾向於何種表現。第一次聽馬勒時心情不太好,不得章法,因為我的概念裏存放著貝多芬莫紮特等古典類音樂,均衡,優雅,即使有哀愁有衝突也是在一個空間裏搖擺,終被歡樂所代替。音樂一刹那抓住你的原因就是好聽。馬勒的“好”不像莫紮特那樣如清泉般流暢,馬勒的“好”是將各個樂器發揮到最大程度,以書寫作曲家的心路曆程。馬勒交響曲中的任何一種樂器,如弦樂如銅管樂,從最低音到最強音總能抓住你的弱點,使你在聽音樂或看戲的時候卸下自己的麵具,將自我投入到音樂或戲中去。而且馬勒能寫死亡,作曲家像馬勒這樣寫死亡如寫生活中的真人物的不多,馬勒平生中喪失了多個兄弟姐妹,甚至親生女兒,他們未長大成人,個個活蹦亂跳,又突然間被上帝招了離去,《追悼亡兒之歌》、《第九交響曲》等作品寫的就是死。貝多芬在《第九交響曲》中宣揚人類的大同世界,馬勒卻用它來觸及死亡,這死,實實在在,發生在馬勒寫作的時間裏,馬勒又看多了死,以致曲中的“死亡場麵”無痛苦,帶了幸福的告別儀式。兩年前我在蘇州音樂廳聽馬勒《第九交響曲》,一年以後,我聽芝加哥交響樂團來演奏馬勒《第六交響曲》,馬勒用雙倍擊打結束最後的音符,實在有點狠,“英雄經曆了命運的三次擊打,最後一次像一棵樹一樣被砍倒在地”(馬勒語),我認為攔腰截斷的方式不如馬勒“第九”第四樂章“告別世界”來得那麽柔情、那麽綿長。一個觸及了死亡的人,他舉重若輕;一個經曆了戀與愛的人,他看到河流會浮想聯翩。兩次馬勒現場音樂會後,我很長時間不聽馬勒了,直到我告訴你說,你來聽聽馬勒吧。我收起散亂的唱片,重新騰出空間來播放馬勒。而後我再次選擇了馬勒。“再次”,它與第一次喜歡馬勒的漫長過程不同,我前後戀了馬勒五年多時間,“再次”卻在短短的幾周時間裏來了個總爆發,令人遺憾的是,爆發過後是灰燼,冷冷的,“一棵樹一樣被砍倒在地”。有一次,大概是我把《第五交響曲》送出去後重新購買了一張柏林愛樂版本的唱片,播放了第一樂章,無論怎麽聽都聽不出撼人的場麵來。馬勒怎麽了?我怎麽了?我不喜歡馬勒了嗎?“確實”……“有點吧”,我答自己道。隔了段時間,很偶然的機會,摁錯了機器上的鍵號,出來馬勒,靜下心聽,“有點不真實”,“動靜鬧大了”。我隻是喜歡你,如果錯愛了,我有什麽罪呢?在不聽馬勒的時間裏,聽到了另位作曲家—布魯克納,他的冷峻替代馬勒的熱情。在星光燦爛的銀河裏我隻選切利比達克,因為他的慢速指揮吻合了布魯克納的節製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