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次聽切利比達克指揮的貝多芬《第九交響曲》時被兩個聲音所打動,一個是第二樂章的定音鼓,一個是末樂章合唱開頭的男高音齊格弗裏德·耶路撒冷(Siegfried Jerusalem)的演唱,他們徹底顛覆了我之前積累起來的關於“貝九”的全部記憶,我慢慢地熟悉起切利比達克版“貝九”,像過去接受的“貝七”、“貝八”、《命運》、《田園》等多首交響樂。
就這首堪稱為人類《合唱》的交響樂,我們究竟要聽什麽?“它最集中地體現了貝多芬創作的思想境界、革命熱情和藝術思想”這類的中國學院派話語在一些大專院校音樂賞析類書籍上屢見不鮮,“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最後到達人類精神的烏托邦”,“四海之內皆兄弟”,是這部交響樂最通俗易懂的解釋。合唱選用德國詩人席勒的詩歌《歡樂頌》是此類調調兒的始作俑者,“像行星在天空裏運行,/像英雄一樣快樂地走向勝利”,詩歌的最後一行難免會讓人掉入熱情的泥潭裏。如果你先從腦子裏洗去這些,靜下來聽切利比達克指揮的“貝九”,與貝多芬前幾部交響樂一樣,它會給你帶來更多的喜悅、寧靜和淡淡的悲愁,它就像與你談論起身邊的人一樣,除開第五樂章裏最標誌性的合唱歌曲外,從第一樂章不太快的莊嚴的快板(Allegro ma non troppo, un pocco maestoso)到第五樂章很快的快板(Allego assai),聽“貝九”是一種享受!貝多芬在四個樂章後添加了人聲部分,打破了交響樂裏不設人聲的禁錮,將通常放在第二位置上的慢樂章調整到了第三樂章,在一個僅有七分多鍾的急板過後,進入了合唱樂章。這是一個天才的設置,因為在兩個皆長的中間(第三樂章18分01秒,第五樂章21分25秒)急行軍式的過門是為了更大力量—人聲的到來,像仙女一樣富有魔力,將像孩子一樣富有純真的第五樂章與慢樂章銜接了起來,並做到了天衣無縫。第四樂章大提琴和低音提琴撥奏出來的宣敘調其實就是合唱曲的前奏,有人在貝多芬譜曲草稿上找到了被刪去的宣敘調歌詞,人聲後移為**出現做了充足的鋪墊,在齊奏過後一個男高音響起來,他來自天界,他優雅,他自信,他談到了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