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會見:聆聽古典

快速的舒伯特與慢的飛雲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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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當時的貝多芬《第七交響曲》第二慢樂章絕然反映不出我離開文成時的心情,車子沿飛雲湖畔往東飛馳而去,此時的湖水是安寧的,在群山下躺著,彰顯著它的藍,湖水來自它上麵的珊溪水庫,在別的地方沒有這麽完整的湖。春天雨水期還沒有到來,各條河流幹渴著,唯有水庫下麵的飛雲湖水如此充沛,因為珊溪水庫將更浩大的水攔住了。造就一片湖,要有多少水?造就一片藍,要有多少風暴?而我開大音響,到了舒伯特《第九交響曲》第三樂章諧謔曲,堅實粗狂的氣氛已經開始,它的快速動感與外麵湖水的寧靜形成了對比。湖畔上的油菜花盛開了,盡管隻有小部分的花朵,它們金黃的身影仍一瓣一瓣地閃進來。又是一片油菜花,再一片油菜花,撲向湖水,我沒有停車,而是踩下油門,筆直的柏油路讓我產生汽車飛離地麵的恍惚感,它在晃,超越一輛高大的掛車,沿左道行駛,再回到湖畔,湖麵收起藍色,天色陰沉下來,雨滴到湖上,雨水找尋歇腳的岸邊。時光回溯至一年以前,我一個人從文成出來,當時播放貝多芬交響曲,是慢樂章,遲鈍的腳步、遊移不定的車速,湖泊被一層白紗似的雲霧纏繞著,對岸的群山在它們身後閉合,時近黃昏,天黑下來,我鬼使神差地走錯了路,在山林的道路上轉來轉去,差點與一座老墳墓相遇,老半天才找到高速入口,我在心裏痛恨著:從今以後再也不來文成了。

冬天過完,春天剛開始,我又來到了文成,再一次沿著飛雲湖畔慢慢進入文成縣城大嶨,現在我對它已熟悉了,熟悉它的被飛雲江分成兩半的縣城,老縣城在對岸,那裏的一家咖啡廳,臨街靠玻璃窗的座位。昨晚與一位來自南田的年輕教師喝酒聊天,我們聊到了舒伯特,他的《第八未完成交響曲》的猶豫不決,發展為完美的爆發。在南田,劉基的故鄉,一位教語文的小夥子在黑夜裏聽交響曲,他的頭發有點亂,仿佛剛起床還沒有來得及梳理,或者故意讓頭發翹起,交響曲後自然聊到了19世紀文學,乃至20世紀幾位作家。他真像20年前的我,剛從大學畢業到了一個遠離城關的偏僻中學教書,愛著詩歌,聽著從大學裏帶來的音樂磁帶,一首一首地聽著,那時還不是交響樂。南田中學的小青年消失在昨晚的夜色裏,就像他突然出現在我麵前,說了一次舒伯特,說了一次莫紮特(他竟然當街唱起歌劇《魔笛》中最著名的花腔女高音“夜後”),他消失了。天亮了,地麵上掛著昨夜一場細雨它什麽時候開始下的?它停了,什麽時候停?竟然毫無知覺,天空漸漸從稀薄的雲層後藍起來,太陽出來了,投下了溫暖和陰影。山穀裏回**著風,飄動著寒冷,我們來到了劉基的故鄉南田,2007年夏天我來過南田,在一個叫誠意的大酒店裏住宿過,在它對麵的歌廳裏唱過歌,我對文成印象最深刻的是2009年的紅楓古道,大會嶺幾百株挺拔向上需幾個人才能合抱的楓樹沿山路而上,它們的枝和葉在空中彎彎曲曲,纏來纏去,楓葉紅得像一把把火炬,舉著,燃燒著紅。去年冬天我去雲和縣,在雲和湖畔見到了楓樹林,有的樹木長在水裏,我竟然對著它們相思了老半天,直到我離開了雲和,那種情感很快消失。文成慢慢在我腦海裏紮下根來,文成色彩是豐富的,在高高的山崗上,它的紅要經過最凜冽的冬天才能看出來,但去年楓樹就沒有紅,緊跟著是一場失敗了的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