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會見:聆聽古典

馬勒三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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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活,你將複活

我的灰塵,在短暫的安息之後!

——古斯塔夫·馬勒《複活》

每次出門前,都有無望的焦慮。

馬勒第二交響曲《複活》我等了數年,上海愛樂樂團在上海大劇院演奏,指揮家吉爾伯特·卡普蘭(Gilbert Kaplan)來自美國,此公的真實身份是華爾街成功的出版商。他太愛馬勒了,業餘四處拜師求藝學習指揮馬勒,而且隻看中馬勒《複活》交響曲,指揮過的樂團數已達50多個,其中不乏維也納愛樂、倫敦交響等知名樂團,倫敦交響樂團的人士這樣評論卡普蘭:“最後的收尾指揮……他將阿爾伯特音樂廳裏的大理石地基掀開了。”卡普蘭不僅指揮馬勒,而且身體力行地寫過大部頭的馬勒論文,編撰過《馬勒選集》,在上海正式演出前有一個講座《卡普蘭解析馬勒第二交響曲〈複活〉》,他手頭裏的《複活》版本是當今最權威的,他被人稱為馬勒《複活》代言人—《複活》之複活者不為過。

我不聽馬勒交響曲有多久了?一個月,或許更長。每次音樂會前我收起唱片,讓耳朵保留清淨,差不多將它忘了的時候,我坐進音樂廳裏,弦樂手沉著有力地拉動弓弦摩擦樂器,從暗色的琴體裏蹦出來的音符撲向我,仿佛雷雨撲向羞怯的原野。我有三個版本的馬勒《複活》,最早一個是索爾蒂指揮芝加哥交響樂團的,因為早,所以為我對《複活》的理解定下了基本調子:最後一個樂章激動人心,而當中第四樂章“原光”的女中音演唱得像一朵帶露水的玫瑰,獨放在春天。另一個版本是伯恩斯坦指揮倫敦交響樂團的,伯恩斯坦選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教堂,演出氣氛“複活味”十足,教堂穹頂上隨音樂升騰起來的聖父聖子使人感歎“……微光,他將照亮我的路”。第三個版本是捷傑耶夫指揮倫敦交響樂團的,一個奧地利猶太作曲家、一個俄羅斯指揮家、一個英國樂團,他們碰觸在一起該掀起多少風暴?出門前我去擦拭書房裏的灰塵,從書架到桌子,再到地板,我拿一塊抹布站在角落裏尋尋覓覓,找尋掉落的灰塵和髒物,我的這種表現正暗示了離家前的焦慮,隻能通過一係列機械的動作勉強舒緩,我看著逐漸變幹淨了的桌子、書架、地板,心情也慢慢地好起來。因為旅行是一次不可知的過程?—或者一次情況不明的等待?在家裏聽唱片裏的馬勒多麽安穩,開機,放入碟片,按鍵,退碟,換碟,音樂中最美妙的戰栗在此結束。明天過去後是寒食,中國的清明節前夕上演《複活》可謂一種中西合璧的方式,清明前我小學的兩位語文老師一一離世,一位不幸遭受車禍,一位因癌症而亡故,他們在30年前教了我漢字,他們在同一周去了天堂,天堂裏有語文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