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無疆:另一部歐洲思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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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的來說,他們的對比本身就是氣象萬千的。勃拉姆斯與布魯克納交響曲的對比,是木管之愛與銅管之愛的對比。這是一個常識了。眾所周知,木管比銅管古老得多,因為最初的木管(甚至今日兒童手中的柳笛),都是自然的直接產物,而銅管的使用隻能是在人類使用金屬冶煉技術之後。

世界上現存最古老的樂器是公元前3000年左右的匠人所製的骨笛,樂器上穿有五孔,看起來像是一個原始的直笛,聽起來顯然也很像。在有文字記載之前,笛子被當成生命本身的象征,因為它是用生命的氣息來吹奏的。時至今日,全世界的木管樂器都有很明顯的個人私密的特質。

當然,現在許多木管已經是技術製造的產物,而且甚至也包含了金屬成分。然而當我們拿起一支木管樂器與一支銅管樂器對比時,感受類似於我們拿起一本線裝書與光盤時產生的不同印象。勃拉姆斯的交響曲,可以稱之為木管性格的交響曲,這不僅是把勃拉姆斯與布魯克納,也是把勃拉姆斯與柴科夫斯基區別開來的一個很簡單的方麵。

與內斂的木管不同,銅管嘹亮而張揚,即使在巴赫那正襟危坐的作品中,銅管都無懸念地成為對天國降臨與末日審判之公正的高聲頌揚,我們不可能想象天使會在《末日經》中吹單簧管或長笛!

對銅管樂器的使用是布魯克納交響曲的基本特色之一,這裏麵有一些他對瓦格納大號的傾心,但更多的是一種類似巴赫的宗教狂喜。在布魯克納交響曲的溫暖弦樂洪流中,通常我們首先感受的就是銅管聲。許多細微的木管聲響,例如在詼諧曲部分,隱約如林間鳥鳴聲,或者在樂章結束前綿長而持續的定音鼓低音(貝多芬《第九交響曲》的身影無所不在),這些都是為整個樂章預示方向,而銅管就是為此結束下的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