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無疆:另一部歐洲思想史

與莫紮特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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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也納愛樂的民主結構與卡拉揚的專橫無法相容。他與大眾化的薩爾茨堡音樂藝術節決裂,始於他執意把票價提高到“百萬富翁俱樂部”水平。

富特文格勒去世後,從1956年開始,卡拉揚被任命為音樂節藝術總監。由於與維也納關係日益緊張,他開始更多利用薩爾茨堡為自己服務。他任命效忠於自己的人出任總監,以主席委員會成員身份遙控之。他禁止在音樂節演出現代作品;他著迷於技術和音響;比拜羅伊特更加平民化的薩爾茨堡音樂節,正變成超級富翁俱樂部;卡拉揚提出放棄對普通旅遊者的照顧,取締普通人可以支付的單一門票,薩爾茨堡音樂節的中層,開始對此進行抵製。

卡拉揚已經不需要他們了——他建立了自己的薩爾茨堡複活節音樂會。1973年又創辦聖靈降臨節音樂節,他以一名董事長的精明和外交家的才能,親自控製麵向精英的門票——而他已經生活在別處。卡拉揚早在1955年就接掌了柏林愛樂,但他沒有時間與柏林愛樂合作。他在奧地利到處掛職,參加歐洲各地音樂節,帶領維也納愛樂全球巡演。此時合同上明確規定,一年中卡拉揚要有7個月在維也納指揮,另外2個月在薩爾茨堡。卡拉揚喜歡四海為家,偏偏在柏林不置辦固定住所,每次隻在酒店過夜。秘書馬通尼說,當時的柏林是卡拉揚的“休養地”。

隨著同維也納、薩爾茨堡決裂,卡拉揚才關注起曾經夢寐以求的樂隊,給柏林愛樂投入更多時間排練。一係列優秀錄音,如西貝柳斯後4首交響曲(1964年至1967年),理查·施特勞斯《堂吉訶德》(1965年,大提琴富尼埃),穆索爾斯基《圖畫展覽會》(1966年),海頓《創世記》和貝多芬《萊奧諾拉》係列序曲,就是出自這一時期。

與奧地利的氛圍不同,卡拉揚在柏林乃至德國音樂界的絕對權力,隻有另外一個奧地利人能與之相提並論,那就是希特勒。“卡拉揚粉”可能痛恨將二人相提並論,但卡拉揚本人一生都同情希特勒的遭遇。在給予希特勒深沉的同情上,卡拉揚不偽善。這位倔強的馬其頓後裔,比那些忙著為他道德搓澡的人更值得敬重。

北方化的卡拉揚,在錄音外開始涉足影視業。1965年,他開始在尤尼特爾(Unitel)公司製作歌劇和音樂會錄影,他第一部歌劇電影是和弗朗哥·讚弗雷利合作的《波希米亞人》。後來的合作者還有法國導演亨利·喬治·克裏左和雨果·尼伯靈。他也包攬導演一職——卡拉揚就是卡拉揚。在錄製歌劇電影時,卡拉揚首先錄製音樂,然後要歌劇演員穿上服裝,在布景前假唱。這些製作以舞台製作為基礎,但其實是在工作室裏拍攝的。卡拉揚認為,這可以保證演員在音樂上和視覺效果方麵有更好表現。

他在薩爾茨堡越來越不受歡迎,同維也納的戰火燃燒過來——首先,卡拉揚拒絕奧地利文化部轉播薩爾茨堡音樂節的要求,借口是會影響演出,目的是他要自己製作歌劇電影。大節慶劇院硬件設施豪華,當地人認為莫紮特歌劇根本不需要這樣龐大的投資,因為這會抬高門票,把普通人拒之門外。但卡拉揚的大手筆本來就不是給莫紮特準備的。莫紮特正淪為瓦格納的一個配角,音樂節高層和普通觀眾的不滿匯成洪流——要保衛莫紮特。然而對卡拉揚來說,最重要的薩爾茨堡人不是莫紮特,而是卡拉揚。他的目標是在薩爾茨堡推出《尼伯龍根的指環》,同拜羅伊特音樂節對抗。

可是薩爾茨堡音樂節、維也納國家歌劇院像拜羅伊特音樂節一樣,自身的傳統過於強大,不可能屈服於卡拉揚。為實現自己的意誌,卡拉揚1967年創辦薩爾茨堡複活節音樂節,3月19日開幕曲目即為瓦格納《女武神》。這是卡拉揚的音樂節,無論歌劇還是音樂會,領袖隻有一個人,管弦樂隊是“他的”柏林愛樂。卡拉揚大包大攬,負責燈光、導演。這一音樂節的“特色”,就是在登台演出數月之前就製作錄音。錄音會在音樂節期間向訂購者簽名發售。音樂節為期9天8晚,票價驚人,歌劇票60美元,音樂會30美元。這在六七十年代過於高昂了,以致平民樂友支付不起。卡拉揚成為億萬富翁俱樂部的成員兼創始人。

他時不時還在薩爾茨堡,但他的心已經在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