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納斯特·林格倫在談到影視藝術評論時曾明確指出:“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他們的興趣僅僅在於希望更好地享受自己看到的電影,並培養鑒別電影的能力。現在一般把追求上述目標的人說成是有對電影欣賞的能力;而過去則會把這樣的人說成是有評論的能力。”“對於許多人來說,評論現在就意味著挑毛病,至少是同挑毛病有聯係。這是令人遺憾的,因為可以用來代替‘評論’的另一個詞‘欣賞’又傾向於另一個極端,接近於不加區別地(亦即無批判地)讚美。其結果是降低了標準,以致於對任何一部影片都能找出理由加以頌揚,因此,我建議避而不用‘電影欣賞’這個詞,權且使用較有生氣的‘評論’一詞。我所說的評論,是指通過兩種方式充實起來的享受。首先,通過盡可能地充分意識到這種享受而感到愉快;其次,因此能同其他人進行討論而感到愉快”。[2]應當說,林格倫對影視藝術鑒賞批評的認識是準確的,在選擇使用“鑒賞批評”這一基本概念時,也基於同樣的認識,既要欣賞影視藝術作品,又要挑影視藝術作品的毛病;既要培養人們對影視藝術作品的欣賞能力,又要提高人們對影視藝術作品的評論能力。由於此“鑒賞批評”一詞與他所說的“較有生氣的‘評論’一詞”有著相同的意義內涵,所以,人們日常所說的影視藝術“評論”的含義與這裏所說的“鑒賞批評”概念基本相同,影視藝術鑒賞批評的文體實際上就是人們日常生活中所說的評論文體。
拉塞爾·阿伯克隆比以為:“人一發覺……他喜愛此物勝過彼物,就有了評論;這等於說,評論和文學是同時出現的。”影視藝術評論正是這樣形成的,當人們喜歡一部影視藝術作品時,就會情不自禁地去尋找這部作品吸引自己的理由,就會不自覺地探討他所認同的這部作品的思想價值,就會自然而然地形成自己對影視藝術作品的看法,並用文字將其表現出來。影視藝術評論的確是和文學“同時出現的”,當人們想對一部影視藝術作品發表評論時,首先想到的是拿起筆,運用文學語言將自己的觀點表達出來,更何況拿起筆對自己觀點進行文學表述的過程,也是鑒賞者整理自己思路的過程,也是批評者借助一些理想法則解剖作品的具體過程。難怪拉塞爾·阿伯克隆比說:“隻有在模糊的、本能的偏愛變成自覺而明確的合理選擇時,評論才開始成為一種值得注意的文學活動;也就是,評論是在人們求助於理性原則時出現的。”正是在“理性原則”的指導下進行撰寫影視藝術評論的過程中,評論家答疑解惑,理通了思路。正如林格倫所說:“評論的能力是就一件藝術品提出合理問題和作出回答的能力。”“評論的目的是要驅散迷霧,使事物的輪廓清晰地顯現出來。當然,這樣做有可能使人們拋棄許多原來的加以容忍、甚至欣賞的東西。然而剩下的部分卻會帶來過去再也想不到的那種充實而強烈的愉快”。可見,撰寫藝術評論的過程實際上是鑒賞者或批評家從影視藝術作品中挖掘那些“過去再也想不到的那種充實而強烈的愉快”的過程。然而,在挖掘過程中,鑒賞者和批評家會遇到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即自己該用什麽樣的評論文體去表達自己的那份“快樂”。
文無定體,文無定法,這似乎是在說,影視藝術鑒賞批評所形成的評論沒有一個固定的文體法則,想必孫子所說的“水無常形,兵無常勢”也講的是這個道理。陸機在《文賦》也曾說,“體有萬殊,物無一量,紛紜揮霍,形難為狀。”這種觀點,似與劉勰所說的“文情難鑒,誰曰易分”不分伯仲。然而,難道真的影視藝術鑒賞批評過程中,評論的文體沒有一定的法則嗎?當然不是。古代先賢們隻不過是表達這樣一個觀點:藝術的鑒賞批評應當富有創造性,不要受文體形式的製約。事實上,當他們在“文無定體,文無定法”的原則指導下進行寫作時,其評論都是有一定的文體的,而且這一點從來也沒有例外,隻不過這正如曹丕在《典論·論文》中所說的那樣:“夫人善於自見,而文非一體,鮮能備善,是以各以所長,相輕所短”。可見,即使是再超脫的人,在撰寫影視藝術評論時,也難逃文體的規律。這正如伏爾泰所說:“幾乎一切的藝術都受到法則的束縛,這種法則多半是無益而錯誤的。”“荷馬、維吉爾、塔索和彌爾頓幾乎全是憑自己的天才創作的。一大堆法則和限製隻會束縛著偉大人物的發展,而對於那些缺乏才能的人,也不會有什麽幫助”。[3]然而,盡管這些法則“束縛”著人,有時甚至“無益而錯誤”,限製了人物的“發展”,對人沒什麽“幫助”,但是,離了它,人們似乎又不會寫作,而且紛紛加入了這些文體的創造者當中。更何況人們遵循的各種寫作法則和文體樣式,又是人們在長期的實踐中逐漸積累的,由此可見,在談到文無定體、文無定法時,且不可機械地以為影視藝術評論沒文體可言。
1.論文體影視藝術評論
這是一種常見的影視藝術鑒賞批評文體,又被稱為“論說文體”,其最大特點是觀點鮮明,條理清楚,說理性強。它一般從影視藝術作品本體出發,經過仔細、係統、全麵的理論分析和邏輯推理,然後才作出審美判斷。一般來說,論文體影視藝術評論至少應具備這樣三個批評要素,即論點、論據和論證。所謂論點,就是評論者對影視藝術作品的基本看法,它是影視藝術評論的主腦或主旨,體現了批評者對作品的基本態度和價值判斷。論據是評論者用來說明其論點的材料,這些材料既可以是理論的,又可以是事實的,也可以是名人名言。這也就是說,邏輯推理的方法,在文本中尋找依據的方法,引用權威人物至理名言的方法,都是論文體影視藝術評論提供論據的基本方法。實際上,在有些情況下,人們也采用統計、圖表、數字等方法提供論據,但是,不管采用哪種論據方法,其本質都是共同的,即必須擺事實、講道理,以理服人。論文體影視藝術評論也少不了論證。所謂論證,就是評論家用論據說明、闡釋、印證論點的過程,在撰寫論文體影視藝術評論的過程中,論點和論據誠然至為重要,但是,在某種情況下,論證可能比二者更重要。由於其雄辯的闡釋、富於機智的文辭、具有思辨色彩的論述,以理性和情感的智慧光芒能夠照射讀者迷茫的心田,因而,它非常具有煽動性,能夠博得人們的信賴和喜愛。現實生活有許多評論,其論點不錯,論據也很充分,但是其論述卻不夠過癮,究其原因主要在於論證不到位。
論文體影視藝術評論一般有兩種寫法:一種是立論法;一種是駁論法。這兩種方法並駕齊驅,相得益彰,使人對影視藝術評論的功效一目了然。
人們最常用的立論式影視藝術評論方法是推論法,這種方法的特點是,評論家經常根據人們普遍接受的或者說共認的科學性、真理性、經典性、經驗性的原理、法則和規律,去證實自己的觀點,並且借此分析影視藝術作品,發現其中形象或現象之間的本質聯係,然後通過理論解剖和分析解構,得出自己的結論。例如,在分析路易斯·布努哀爾的《資產階級審慎的魅力》一片時,就可以借助馬克思主義原理去進行論述。馬克思主義認為,資產階級從來都是一個腐朽、貪婪的剝削階級,從它生下來那一天起,就從頭到腳每一個毛孔都沾滿了勞動人民的鮮血,為了追求剩餘價值和利潤,他們進行著殘酷的“羊吃人”式的原始資本積累。《資產階級審慎的魅力》一片中的主人公拉斐爾是一位大使,為了金錢和利益,他幹著走私毒品的勾當,他和他的毒品走私同夥德維諾先生、情婦德維諾夫人等人一次次去郊外別墅赴宴。然而,即使是如此花天酒地的生活也掩蓋不住他內心的惶恐、虛偽、自私和貪婪。看似幸福和歡樂的生活表象背後,他和他的同黨們常常被一次又一次的惡夢所困擾,金錢、毒品和性享樂也無法填補他內心的空虛,也無法使他們痛苦的心靈變得充實起來,當然,更無法使他們灰暗的生活變得光明亮麗起來。他們一次又一次疲憊不堪、漫無目的地在人生旅途中行走著,那路永無盡頭,他們“就像覓食的昆蟲受驚後仍然不慌不忙地企圖在混亂中爬行”一樣,他們無所事事,“遵循慣例,繼續自己的社會遊戲,自己的日常戲劇”。
立論式影視藝術評論最常用的論述手段還有例證法。影視藝術鑒賞批評過程中,評論家經常做的重要工作就是從作品中尋找能夠說明或印證自己論點的事例,如一些富有典型意義的細節場景、對白畫麵等。這種批評的文體方法非常具有說服力,由於其言之必有據,論之必有出處,因而評價比較客觀、公正和準確。例如,在蘇聯影片《第四十一個》中,人們不會忘記這樣幾個鏡頭:一是女主人公瑪柳特卡這個神槍手舉槍描準白軍中尉,一邊射擊,一邊念叨著“第四十一個”,然而,隨著槍響,這第四十一個並沒倒下,而是舉著槍在駱駝後邊投降了;二是在船上她的目光與中尉的藍眼睛相遇了,不禁打了寒顫,“我的媽呀!你的眼睛藍得像海水一樣……”三是在女主人公的細心照料下,中尉終於醒過來,他望著瑪柳特卡憔悴、溫柔、歡快的笑臉,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臂膀說:“謝謝你,親愛的小姑娘”;四是當中尉為瑪柳特卡講完了一個又一個神奇的故事後,瑪柳特卡憐惜地撫摸著中尉的頭發,中尉驚詫地看著她,那藍色深沉的目光激起了瑪柳特卡的一片柔情,她情不自禁地吻了他,他們的嘴唇貼在一起,完全被濃濃的愛意所溶化了;五是中尉踏著海水向遠處的敵船叫喊著跑去,瑪柳特卡大驚,抓起步槍,隨著一聲槍響,“第四十一個”終於倒地;六是瑪柳特卡跪在水裏,把中尉的頭顱緊緊地摟在懷裏,呢喃地說道:“藍眼睛……我的藍眼睛……”。在這六個場景畫麵細節鏡頭當中,觀眾自然而然會得出如下結論:第一個場景畫麵細節鏡頭,說明女主人公與男主人公之間是敵我矛盾的雙方,這體現了階級人性,但是“第四十一個”沒有倒下,又為後來二人情感的糾葛埋下了伏筆。第二個場景畫麵細節鏡頭,女主人公對男主人公“藍眼睛”的注意,說明男主人公已給女主人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體現了自然人性,也為兩個主人公感情的深入發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第三個場景畫麵細節鏡頭中女主人公對男主人公無微不至的照顧和嗬護,表現的是共同人性問題,說明了女主人公心中人道主義精神的覺醒,為後來二人的情感轉化和升華提供了契機。第四個場景畫麵細節鏡頭,說明二人的關係已超越了敵我矛盾關係,更超越了普通男女關係,陷入了愛河,可以說,這是一種愛情人性的大展示。第五個場景畫麵細節鏡頭,說明在外部因素(社會因素)的幹擾下,階級性又成為影響二人愛情關係的障礙。因此,這“第四十一個”實在是與眾不同的,它倒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有關人類人性的美好信念。因此,對於這次女主人公對男主人公的射殺,實在沒有什麽可美化的,可稱道的,因為隨著男主人公的死亡,女主人公的愛也隨之死亡。第六個場景畫麵細節鏡頭,表明了女主人公“永失我愛”的悲慟心境,當她摟住男主人公的頭顱時,當她念叨著她的“藍眼睛”時,說明愛情已從精神上戰勝了階級性,由此升華了本片的主題。正由於此,有關評論評價道,《第四十一個》的創作者以其高度的藝術勇氣、執著熱切的藝術追求,創造了一個有關美好人性的藝術神話。
比較法也是立論式影視藝術評論經常采取的手段之一,這種手段的特點是批評者通過對兩個或兩個以上人物形象、場景、線索、結構或作品的比較,以找到影視藝術作品所表現的思想主題。比較法的比較目標是找到比較對象間的藝術相似性或差異性,並通過對這種相似性和差異性的深度分析和挖掘,以找到不同影視藝術形象、場景、線索、結構或作品的藝術魅力。當評論家從比較對象之間尋找藝術關聯點和比較點時,這就意味著他有可能體悟到別人不曾領略到的審美價值內涵。例如,在分析電影《高山下的花環》時,如果不將梁三喜與趙蒙生進行比較,不將梁大娘與趙蒙生的母親比較,不將玉秀與趙蒙生進行比較,那麽,人們就不知道,什麽叫崇高,什麽叫卑鄙,什麽叫偉大,什麽叫渺小。同樣,如果不把《老井》與《菊豆》作比較,就無法知道什麽是中華民族的民族精神,就不知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文化內涵。
駁論式影視藝術評論也是論文體影視藝術評論的重要組成部分。眾所周知,由於人的個性差異、審美習慣、經曆、生活感受能力與藝術修養的不同,人們在影視藝術鑒賞過程中,對同一部影視藝術作品產生不同的看法是正常的,也是必然的。由此,在論文體影視藝術評論中,就有一種專門與別人商榷、討論甚至否定、批駁或批判別人觀點的文章,這種文章的最大特點就是先亮出別人的觀點,然後予以否定,再找論據進行論證分析,從而推倒別人的觀點,最終提出自己的觀點。駁論體影視藝術評論撰寫的重點在於要善於尋找對方的觀點漏洞、缺陷或其他薄弱環節,並針鋒相對予以駁斥。影視藝術評論中,那些經常被人們駁斥的錯誤觀點,往往要麽失之偏頗,要麽難以自圓其說,要麽明顯違背生活常識,要麽運用偷換概念等形式邏輯的錯誤方法進行了不正確的論證……總而言之,不管這些錯誤點是明顯的,還是隱蔽的,它不是無懈可擊的,隻要批評者仔細思考,善於發現,善於分析,善於總結,都能從這些薄弱環節中,找到批駁的切入點,找到證明自己觀點成立的依據。例如,電視連續劇《渴望》一經播放,就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一種認為其中的女主人公劉慧芳是中國傳統婦女勤勞、智慧、善良、溫柔等美好人格的真實寫照,是中華民族優秀思想品德情操的藝術形象化身。但是還有一種截然不同的觀點認為,劉慧芳是個迂腐地恪守傳統文化道德的殉道者,她為了別人犧牲了自己的幸福,她對滬生、亞蘭仁至義盡,而二人竟然以怨報德,這難道還不傻嗎?那麽,對這後一種觀點究竟該怎樣看,就必須找出其論點的破綻,找到其論述過程的薄弱環節,予以駁斥。結果,經過分析思考就會發現,後一種觀點是站在極端個人主義立場上的,其立論出發點是由於其錯誤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他們狹隘地將人類崇高、神聖的情感,偉大和寬闊的胸懷,高尚和美好的品質,理解為柏拉圖式的理想主義浪漫精神,因而,從世俗的功利角度出發,對人生的得失斤斤計較,將人生看成禮尚往來的世俗生活,結果,得出了以上錯誤觀點。但是在現實生活中,人類的美好思想品德是普遍存在的,在人類的價值觀念中,厚德載物、行仁赴義等優秀品德一直是受到崇尚和敬仰的,所以,從這個角度上看,劉慧芳不僅不傻,而且還很聰明,不僅不愚昧,而且還很偉大,非常了不起。正是由於劉慧芳式的人物普遍存在,人類的生活才充滿陽光。
2.隨筆體影視藝術評論
這是影視藝術鑒賞批評專業人員經常采用的一種文體形式,它通常有著獨到的藝術見解和藝術品位。其特點是自由灑脫、筆意靈活,不受形式或其他寫作教條的束縛,沒有一定的章法和結構,可長可短,汪洋恣肆,極具性靈。隨筆體影視藝術評論是一種思想火花式的影視藝術鑒賞批評文章,它所表現的一般為鑒賞者對影視藝術作品的精華見解,是鑒賞者在對影視藝術作品中印象較深的細節、場景等進行深入思考後,所形成的完全屬於個人的心得體會,因而,它具有強烈的批評者自我色彩和排他色彩。隨筆體影視藝術評論代表了鑒賞者對影視藝術作品逐漸認識的審美閱讀過程。由於它是鑒賞者對影視藝術作品的點滴看法,因而對影視藝術作品的審美認識尚不全麵、係統和深刻,但是,隨著認識的增加和積累,它對影視藝術作品的認識也愈發接近全麵、係統和深刻,或者說愈發接近本質。隨筆體影視藝術評論可作為影視藝術鑒賞批評文章發表,但是,在多數情況下,它隻是批評者撰寫論文體影視藝術評論文章的基本素材,隻要稍加係統整理和深化,它就可能成為一篇真正意義上有廣度、有深度且認識比較全麵的影視藝術評論。
隨筆體影視藝術評論包括劄記式、心得式、體會式、讀後感式等影視藝術批評文章類型。
所謂劄記式影視藝術評論,即鑒賞者對於影視藝術作品中一些具有典型意義的或者說具有深刻意味的場景、細節、對白等的描述、記錄或點評,這種文字字數可能不多,但卻常常擊中要害,觸其實質。例如,在鑒賞電影《阿Q正傳》時,當人們觀看到阿Q被閑人揪住了辮子,在壁上碰了四五個響頭,而他還采取一種精神勝利法安慰自己,“我總算被兒子打了,現在的世界真不像樣……”,人們不由得寫下了“哀其不幸”四個字。尤其是當旁邊人喊著,“阿Q,這不是兒子打老子,是人打畜生。自己說:人打畜生!”時,進一步強化了人們“哀其不幸”的感覺。然而,當看到阿Q調戲吳媽以及與小D作無謂的爭鬥兩場戲時,人們又不由得在紙上寫下了“怒其不爭”四個字。但是,對阿Q的感覺又不止如此,當革命黨風波之後,阿Q被莫名奇妙地押上刑場時,他竟不知大難臨頭,使盡平生力氣去畫圓圈,而且還害怕被人笑話,“立誌要畫得圓”時,人們的心靈顫抖了,不由得在紙上又寫下了“歎其可悲”四個字。實際上,從寫出“哀其不幸”四個字到寫出“怒其不爭”四個字,再到寫出“歎其可悲”四個字時,這12個字高度概括了阿Q的一生,揭示出了成千上萬像阿Q這樣的中國農民的可悲命運。至此,人們不由得陷入對中華民族文化劣根性的深入思考之中。應當說,在鑒賞這部電影時,那12個字的劄記式影視藝術評論,是點到了《阿Q正傳》一片的思想特質的,正是那12個字的劄記式影視藝術評論,使人們認識到了《阿Q正傳》的藝術價值。
心得式影視藝術評論是隨筆體影視藝術評論的第二種代表形式,它的特點是準確記錄了鑒賞者看完影視藝術作品後對影視藝術作品所形成的完整看法。它與隨筆體影視藝術評論的第三種代表形式——體會式影視藝術評論不同,它不以描寫鑒賞者在觀賞過程中的心理體驗為表現目的,因而,顯示出很大程度的唯理性。例如,在觀看電影《西線無戰事》一片的過程中,當最後看到保爾爬出戰壕去捕捉蝴蝶,不幸被一個法國射手的子彈擊中,從而成為他們全班的最後一個犧牲者,而與此同時德軍的前線司令部的戰報上,竟然赫然寫著“西線無戰事”時,人們的心裏不由得產生出一種生命遭受嘲弄的感覺,明明有一個活生生的人被剝奪去了生存的權利,而硬說沒有死亡現象發生,這不是對生命的嘲弄又是什麽?從此不難看出戰爭邏輯的荒謬和對生命權利的無情剝奪與踐踏。應當說,當人們大腦中形成這樣的思想意識時,便形成了一種心得式影視藝術評論。
體會式影視藝術評論與心得式影視藝術評論不同,它更關注鑒賞者對影視藝術作品藝術情境的心理體驗,鑒賞者因為這種心理體驗而產生滿足感、自足感和愉悅感而陶醉,因而,這種形式的隨筆體影視藝術評論,與其說是對影視藝術作品作出的理性批評,毋寧說是在對影視藝術作品作出的美感評價。例如,在觀看電影《魂斷藍橋》時,人們通常並不是被男女主人公的愛情悲劇所打動,而是經常沉醉於該片所創造的令人難以忘懷的“友誼地久天長”的濃濃悲情氛圍中,並且這濃濃的悲情氛圍,通常幹擾了人們對作品的理性評價,尤其是它幹擾了人的日常思維,使人無法走出那個神秘的悲傷情緒怪圈。結果,這部影片對人們的審美心理衝擊不言而喻,而要對此片作出理想評價幾乎又不可能,所以,最後,麵對此片,隻可意會,而不可言談,也許這正是體會式影視藝術評論與眾不同的妙趣。
讀後感式影視藝術評論是隨筆體影視藝術評論的最後形式,也是最高形式。它可以將劄記式、心得式、體會式影視藝術評論的各種感受統統融為一體,從而形成一個鑒賞者有關該部影視藝術作品的全麵而又係統的看法。盡管該種文體的影視藝術評論寫作方式比較靈活、隨便,完全顯示出隨筆體影視藝術評論的各種特點,但由於其對影視藝術作品評價的係統性、深刻性,因而常常受到人們的關注,並且被認為是隨筆體影視藝術評論的最完美形式。
3.書信體影視藝術評論
書信體影視藝術評論,較之其他影評方式,有其得天獨厚的傾訴優勢。由於它是鑒賞者給比較親近的人寫的,所以,其表達一般比較真切、誠實和準確,而且富有著濃鬱的感情色彩,非常容易打動人,正如朱瑪、吳信訓所說:“用書信體的優點是便於直抒胸臆,給人一種如敘家常、促膝談心、心心相通、娓娓動人的親切感。”再加上它的“形式和結構都比較自由,可以無拘無束、天南海北各種問題隨意談開去,盡興方休,故掌握也比較容易”。[4]
書信體影視藝術評論一般包括兩種類型:隱私型書信體影視藝術評論和公開型書信體影視藝術評論。
所謂隱私型書信體影視藝術評論就是用於個人交流用的書信體影視藝術評論。一般來說,外人不會知道其中的內容,隻有當事人同意將信件公開發表時,它才有可能從一般意義上被人們所熟悉的私人信件變成真正意義上的可以指導他人進行閱讀鑒賞的影視藝術評論。隱私型影視藝術評論不僅有通信者雙方的思想交流,而且還有情感交流,甚至其中的思想陳述和評論也會帶有濃烈的感情色彩,可以說,這種類型的書信體影視藝術評論是名副其實的“情”“理”交融式的影視藝術評論,具有“合理”“合情”兩重特性。例如,一對戀愛的青年男女,當他們天各一方,共同交流對電影《泰坦尼克號》的看法時,他們勢必會一邊品評男女主人公的不幸命運際遇,感悟生命的變幻無常,探討人生的存在價值,一邊傾訴自己的愛情心聲,聆聽另一方海誓山盟似的愛情回應。
公開型書信體影視藝術評論,較之隱私型書信體影視藝術評論,有著較強的透明度,它要麽麵向部分社會成員開放,要麽向全體社會成員開放,其開放程度由它所需要開放對象的性質來決定。一般來說,公開型書信體影視藝術評論有點兒“公事公辦”的性質,有些類似所說的“公開信”,它感情交流成分較少,以說理服人為主,所說問題也較單一和集中,其重點在於答疑,闡明書信人對有關影視藝術作品的批評觀點,具有非常強烈的針對性,尤其是對於一些有爭議的問題,書信人會堅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場。例如,電視劇《雍正王朝》播出後,引起了人們對雍正這個人物形象的爭論,為了更清楚地闡明自己的觀點,人們可以以公開信的形式,向觀眾發布自己的評論,以論證“雍正是一個有作為的皇帝”這個命題,並對雍正所采取的改革措施予以積極評價。盡管雍正也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對於八阿哥、十一阿哥、十四阿哥等人的懲罰過於嚴厲,使人覺得他缺少人情味,心胸有些偏狹和陰險,但是,瑕不掩瑜,雍正在曆史上所做出的巨大政績還是應當受到肯定的。正是他,才使“康乾盛世”的出現成為曆史的可能,正是他性格中的兩麵性,才使他這個形象血肉豐滿,真實可信,生動立體,受到人們的廣泛歡迎。采用此種具有說服性質的“公開型書信體影視藝術評論”不僅有助於闡述自己的觀點,而且還會使影評更具有人情味、親切感,同時,也會增強評論的說服力,使觀點不同的人產生一種認同心理。
4.對話體影視藝術評論
對話體影視藝術評論是一種具有強烈現場交流氣氛的影視藝術評論形式,其特點類似於生活中的對話交談,有著較強的隨意性和靈活性。但是由於其隨意和靈活,其交談的內容往往海闊天空,無所不包,不受時空結構的限製。誠如朱瑪、吳信訓所言,對話體影視藝術評論“活潑生動”,容易“形成一種使讀者身臨其境的相互切磋和探討的氣氛,即有利於文章本身把問題引向深入,也有利於調動和活躍讀者的思維能力。”對話體影視藝術評論“內容表麵是促膝談心,信手拈來,實際上是有著明確的目的性,即文章宗旨,主要闡述什麽問題,成竹在胸”。[5]
對話體影視藝術評論一般有采訪式對話體影視藝術評論、座談式對話體影視藝術評論兩種。
采訪式對話體影視藝術評論中,一人為采訪者,是提問題的主攻手,但卻很少發表評論,是評論的配角,擔任引導評論方向的任務;一人為被采訪者,往往是影視藝術評論的權威人士或者影視藝術作品的創作者,是發表影視藝術評論的主角,通常的職責是對采訪人提出的影視藝術問題,進行批評、闡釋或評價。采訪式對話體影視藝術評論比較常見,尤其是這幾年非常流行,其特點是設問嚴謹,回答沉穩,語言生動,評論中肯。例如,1999年第3期《電影藝術》上發表的一篇采訪式對話體影視藝術評論《張藝謀:創作與人生》中,有這樣一段采訪人郭景波與被采訪者張藝謀的對話,就可作為這樣的例證。
郭:在《我的父親母親》這部影片中,您的二度創作手段體現在哪些地方?
張:首先是對原作品做了較大改動,原作者叫鮑十,我們把他請到外景地住了好幾個月,反複談反複改動,因為一個小說可取的東西有限,如何把握原小說的靈魂性的東西使之符合電影的特性,再發揮一些情節和結構,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讓它視覺化。這部電影的整個味道是散文,它是用第一人稱來敘述的,有些話外音,就是“我”的敘述。還有就是它分兩部分,一部分現在時,現在時就是“我去”參加父親的葬禮,安排料理完後事,這部分是黑白的,冬天,雪景,這種黑白的東西也是為了表達一種較為沉重的心情,因為父親突然去世。到後來是“我”的回憶,“我”的回憶莫如就是“我”的想象,“我”把它想象出來,所以這部分是彩色的,這是影片的主要部分。這部分彩色的東西我們就把它控製在抒情散文的韻味上,就是讓它有一種印象的感覺,不完全是那麽寫實的,來龍去脈那麽清楚,而是一種印象。每一個人回想自己父母年輕的時候,我相信都是這樣一種感覺,我的母親18歲的時候一定是很漂亮的,我的父親20歲的時候一定是很青春、意氣風發的。這樣的印象中18歲的母親和20歲的父親戀愛的時候,盡管哪一個家庭都不一樣,但是我們想象中的那種東西都是非常有意思的,很樸實很自然也很浪漫,是那個時候的一種浪漫,而且充滿一種很燦爛的色彩。將來電影的這種文學韻律將比較強。所以這部電影構成了跟《一個都不能少》那種很寫實完全不同的一種風格。這也是我們有意追求的。
郭:這是否跟《天上有個太陽》原本是比較寫實,而《紀念》原本就是比較詩化的風格有關?
張:是的,這兩部電影的風格都是原文學作品的神韻演化出來的。我們堅持了文學作品中的基本走向,這也是我改編所有文學作品比較注重的。就是這種似而不求形似,所以你看我的所有電影都是改自文學作品,但是有時候電影跟文學作品都很相近,而有時候電影跟文學作品則完全不一樣,主要就是求神似不求形似。
座談式對話體影視藝術評論與采訪式對話體影視藝術評論不同,它一般由主持人和嘉賓組成。主持人是座談會的召集人或組織者,他提供給嘉賓們一個暢所欲言的機會,起到一個場麵調度的作用,他控製著座談會的評論方向和氣氛,最後他又要對大家的評論發言進行總結;至於嘉賓,他們一般由各方麵人士組成,可能既有權威的職業評論家,也有影視藝術作品的參編人員,也有社會上各種職業、各種年齡階段的影視藝術觀眾,他們濟濟一堂,互相交談,共同對話,現場交流各自對影視藝術作品的看法和評價。座談式對話體影視藝術評論往往氣氛熱烈,現場感強,其整理出的文學材料往往也具有撲麵而來的現場氣氛。而且,其所觸及的影視藝術問題涉及影視藝術作品的各個方麵,既有廣度,又有深度,甚至還會出現觀點相互矛盾、相互對立、相互衝突的狀況。這種形式的影視藝術評論時而唇槍舌劍,妙語連珠,時而和風細雨,光彩照人,往往有勾心攝魂、啟迪思想的審美作用。座談式對話體影視藝術評論發表的形式多種多樣,既可是座談的詳細筆錄,也可是座談的紀要擷英。
5.語錄體影視藝術評論
這是一種大眾喜聞樂見的影視藝術鑒賞批評文體,批評家的簡短口頭影視藝術論述,社會名流有關影視藝術的評語,普通觀眾的影視藝術觀點薈萃與集錦,影視藝術放映場所宣傳欄所刊登的影院人語、觀點拾零、影視絮語等,都是語錄體影視藝術評論的表現形式。它的最大特點是短小精悍、言簡意賅、凝煉生動,三言兩語,觸其實質。一般來說,這種文體的影視藝術評論並不需要開場白,而是開門見山,提出問題,亮出觀點。其評論語意深刻、個性鮮明、情感飽滿,往往具有強烈的藝術煽動性和感召力。其生命力非常旺盛,由於它源於生活,紮根於民心,因此,即便是它不登大雅之堂,但傳播卻非常快,衝擊力非常強。然而,由於它在非正式的影視藝術批評場所出現,因而,傳播快,消失得也非常快,隻有那些被專業性書藉、刊物收錄進去的,才能得以廣泛傳播延續下去。但是,語錄體影視藝術評論在高層次的影視藝術批評論壇中也常常出現。在這些場合中,作為名人名言,它經常被引用,當做人們衡量和評價具體影視藝術作品的重要依據,甚至有些專業性報紙雜誌,還經常開設此類欄目,以吸引讀者。從這個意義上講,語錄體影視藝術評論是一種受社會各界人士歡迎的鑒賞批評文體。
語錄體影視藝術評論的寫作形式非常自由,不受任何規則限製,由於其說理深入淺出、通俗易懂,因而,一般來說,多為人們的即興創作,人們不需要費多大精力,即可通過其表達自己對影視藝術作品的看法。語錄體影視藝術評論是人們鑒賞完影視藝術作品後的思想火花、理性之光和智慧亮點,它雖簡短卻常常體現出鑒賞者漫長複雜的影視藝術鑒賞審美勞動,代表著鑒賞者的人生閱曆和藝術修養,濃縮了鑒賞者對影視藝術作品的深刻認識,由於此,它常常成為評價影視藝術作品的至理名言,讓人們品味再三,大有“繞梁三日,而意猶未絕”的審美快感。
語錄體影視藝術評論形式很多,常見形式的有這樣幾種:
(1)評類型
即對某一類型影視藝術作品的綜合、整體評價,反映了人們對這種影片的比較、分析和共同看法,往往是人們在長期影視藝術鑒賞勞動後審美積澱的產物,其評價往往準確、深刻,比較具有權威性,很難被人駁倒。下麵的一組評價“武打片”的語錄體影視藝術評論就非常具有代表性。
武打片
編的人輕鬆愉快,演的人滿頭是汗,看的人眼花繚亂,回頭想等於沒看。(浙江 裘詩路)
慈禧太後會打醉拳,祝英台比武招親……屏幕上一個勁兒地“掏糨糊”,令觀眾紛紛逃離荒誕如斯的“江湖”。(上海 羅佩仁)
打得天昏地暗,愛得七葷八素,神得騰雲駕霧,看得稀裏糊塗。(上海 張淵)
勇者的發泄,智者的玩笑,庸者的熱鬧,常人難說難道。(山東 顏勇)
越看越有味,越想越無味。(湖南 劉賽暉)
主角:英雄和美女;導火線:秘圖和法寶;情節,扶良除惡;大結局:天下稱霸。(上海 金石弟)
花拳繡腿可打盡東西南北古今中外,真槍假打能殺遍前後左右四麵八方。(上海 陳言)
——選自《文學報》1995年第766期“社會傳真”月中版
(2)評作品
這是一種針對某一具體作品進行評價的語錄體影視藝術評論表現形式,其評價往往既有整體印象,也有局部感覺,往往能表達出鑒賞者對作品的真實看法,描述出鑒賞者心目中的影視藝術本文範式,可以說,是一種名副其實的“一家之言”,對他人解構此部影視藝術作品不無借鑒價值。下麵,一段評價電視連續劇《愛誰是誰》的語錄體影視藝術評論即是其例。
電視連續劇《愛誰是誰》令觀眾在不知不覺中“上當受騙”,為人物命運牽腸掛肚,與女主人公一起喜怒哀樂,時而義憤填膺,時而拍手稱快,仿佛自己也置身其中了,這就是藝術的魅力!幾位演員的表演爐火純青,體現了人物不同的個性,栩栩如生,真實可信。(汪鬆年)
——原載《常州日報》1995年11月10日第3版
(3)評演員
演員的表演直接影響人們對影視藝術作品的評價,這種語錄體影視藝術評論直接切入演員的表演角色,言語犀利,針砭不足,往往振聾發聵,引人深思,尤其是對演員自身不乏借鑒意義。下麵一組評論劉曉慶在電視連續劇《武則天》中表演的語錄體影視藝術評論,就具有非常深刻的思想啟迪價值。
劉曉慶與電視劇《武則天》
△劉曉慶給武則天寫的評語。(鬆江 侯茸婕)
△《武則天》裏的媚娘,怎麽看著看著,突然老成了《火燒圓明園》中的西太後。(蘇州 許麗芳)
△孝治不治,武媚不媚(武進 奚複興)
△劉曉慶演的女帝,徒具“小女人”術的陰狠乖戾,未見政治家的宏略大氣。(上海 羅素珍)
△“無字碑”上不同評判的一種。(上海 顧慧峰)
——原載《文學報》1995年第788期月初版
6.詩歌體影視藝術評論
在人類表達影視藝術觀點的眾多文體中,詩歌體影視藝術評論是最精妙、最獨特、最具有個性魅力的一種鑒賞批評方式。早在古代,我國的先賢聖哲們就明白,“詩言誌,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尚書·堯典》)“詩者,誌之所言也,在心為誌,發言為聲。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歎之,嗟歎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毛詩序》)“詩可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孔子《論語·陽貨》)“是以詩人感物,聯類無窮;流連萬象之際,沈吟視聽之區;寫氣圖貌,既隨物以宛轉;屬采附聲,亦與心而徘徊。故‘灼灼’狀桃花之鮮,‘依依’盡楊柳之貌,‘杲杲’為日出之容,‘漉漉’擬雨雪之狀,‘喈喈’逐黃鳥之聲,‘要要’學草蟲之韻”。(劉勰《文心雕龍·物色》)“故詩有三義焉:一曰興,二曰比,三曰賦。文已盡而意有餘,興也;因物喻誌,比也;直書其事,寓言寫物,賦也。宏斯三義,酌而用之,幹之以風力,潤之以丹采,使味之者無極,聞之者動心,是詩之至也”。(鍾嶸《詩品序》)。由此可見,詩歌在人類社會生活中占有突出的位置,它是人們表達情感,交流思想的理想媒介工具,難怪現代人要用其進行影視藝術鑒賞批評了。
然而,詩歌體影視藝術評論又有哪些具體的文體特征呢?
第一,講究韻律,富於節奏感和韻律感,恰如泰戈爾所說:“流水沒有被兩岸夾起,而伸長成為一片單調的茫茫的時候,就失去了它的美。就語言來說,韻律起著河岸的作用,賦予詩歌以美的特征。”第二,它的語言凝煉、形象、生動,適合朗讀,具有一種精神的和諧美,正如雪萊所言:“聲音和思想不但彼此之間有關係,而且對於它們所表現的對象也有關係,能理解這些關係的規律,也就能理解思想本身的關係的規律,這兩者往往有聯係。因此,詩人的語言總是含有某種統一而和諧的聲音之重現,沒有這重現,就不成其為詩……”。第三,它的結構跳躍性和容量大,既能充分表現出評論者的豐富想象力,又能深刻揭示出鑒賞者的思想情感,郭沫若所說的“詩人雖是感情的寵兒,他也有他的理智,也有他的宇宙觀和人生觀”就是這個意思。第四,它的評價有獨特性,能夠表達出自己與眾不同的對影視藝術作品的鑒賞批評觀點,誠如黑格爾所言:“外在的有生命的事物如果不能顯示獨特的意義豐富的靈魂,對於較深刻的心靈來說,就還是死的。”第五,它的評論一定要有意境,格調高雅,語義深遠,既是影視藝術客觀結構與影視藝術主觀結構在思想、情感上相互融合、貫通的極致境界,又是代表廣大鑒賞者心聲的振聾發聵的駭世之語。
詩歌體影視藝術評論一般有兩種類型:一種是格律式詩歌體影視藝術評論;一種是自由式詩歌體影視藝術評論。
格律式詩歌體影視藝術評論對仗工整,合轍壓韻,體現了“詩有定式,式有定句,句有定字,字有定音”的詩歌結構特點,讀起來朗朗上口,有強烈的音樂感,如作者寫的一首評美國影片《野戰排》的評論,就采用了七言體。
《野戰排》觀感
異邦叢林睡無眠,槍林彈雨人自殘;
但見烽煙升騰處,無有幾多生靈還;
亡人尚能被人憶,哪知生者更堪憐;
軀殼猶在心已死,魂斷他鄉為哪般!
自由式詩歌體影視藝術評論與格律式詩歌體影視藝術評論不同,它不講究對仗,沒有固定的格式,唯一強調的是詩歌內在的韻律和節奏,由此,它才顯示出一種不規則、非對稱的形式和諧美,如作者所寫的一首評電影《生死抉擇》的詩歌,就力圖凸現它的這些特點。
沉思
——電影《生死抉擇》觀後
天 在那個夜晚
突然傾斜
兩束 驟然打開的
車燈
一下照亮
人們
多雨的季節
良知
在都市的喧囂裏
痛苦地徘徊
黑色的一擊
將他在夢中擊醒
他 爬起
做出了莊嚴的選擇
太陽
從此在正義的審判席上
冉冉升起
罪惡
在唾罵聲中
被關入 黑幕的柵欄
人們依然沉默著
那些到處遊**的幽靈
難道在明天
不會再次登台亮相嗎?
7.綜述體影視藝術評論
這是一種常見的影視藝術鑒賞批評文體,也是一種常見的職業影視藝術鑒賞批評文體。它的特點是職業的影視藝術評論家通過資料搜集、分析、歸納、整理、總結等一係列活動,對一些大型的影視藝術作品研討會、座談會以及有關媒體圍繞一部作品所展開的不同觀點,進行提綱挈領式的摘要和描述,使人們通過它了解有關這部作品鑒賞批評的動態和全貌。一般來說,綜述體影視藝術評論觀點鮮明、簡明扼要,廖廖數筆即將不同觀點論爭、爭鳴的要害問題點化出來,使讀者一目了然,對作品的鑒賞批評狀況了然於胸。
綜述體影視藝術評論的評論範圍很廣。它既可以針對某一個導演的某一部作品,也可以針對他的兩三部作品或所有作品;它既可以針對不同風格特點的作品,也可以針對同一流派、風格的作品;它既可以展現人們對某些作品整體評價的不同觀點,也可以呈現人們對某些作品局部所持有的不同觀點;它既可以針對作品的思想傾向問題,也可以針對其藝術風格問題……總而言之,它的內容包羅萬象,紛繁複雜,可以說,隻要人們評論觸及的問題都在它的綜述之列。
綜述體影視藝術評論的評論觀點往往具有深度。由於它所綜述的不同觀點,往往具有代表性、典型性,能反映社會上某一群體的心聲,而且其角度獨特,論證嚴密,因而,即使可能相互矛盾的觀點,都難分伯仲,難分對錯,更別說誰想說服誰了。更何況這些觀點源於社會,源於各種矛盾並存的某一特定時代的社會,所以,這些觀點能同時並存就毫不為怪了。相反,一部作品,如果沒有不同的批評呼聲,沒有相互對立、爭論尖銳的觀點,那就說明這部作品水平平庸,沒有多少藝術生命力。
綜述體影視藝術評論就是專門記錄不同社會人群的不同影視藝術鑒賞批評觀點的。不回避問題,不遺漏問題,對人們的不同看法進行忠實、客觀地梳理,是這種影視藝術評論的一大特色。由於此,愈是不持有任何審美偏見的批評家,愈有可能成功地寫好它;愈是占有盡可能多觀點資料的批評家,愈有可能成功地寫好它;愈是經常寫不同觀點類型影視藝術評論文摘的批評家,愈有可能成功地寫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