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文献探研

第二节 《夷白斋稿》的价值与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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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基为人谦和慎重,与物无竞,学识渊博,与士人交游唱和,上下古今,出入经史百家,以诗文名重当时。作为黄溍高弟,陈基束发即“克志为古文诗章”,仕途的坎坷,更使他立志以“文章著不朽”,故所至皆有文誉,亦以文章受知张士诚政权,并于明初预修《元史》。同门友戴良称陈基“白发江湖一病身,平生精力瘁斯文”,誉之为“师门伟器”、“藩国奇才”。[1]元人叶兰亦作诗赞曰:“陈基善属文,黼藻勒金石。子氏经百家,问难无不识。”[2]至正二十四年,戴良在陈基诗文集序中指出,元“自天历以来,擅名于海内,惟蜀郡虞公(集)、豫章揭公(傒斯)、及金华柳公(贯)、黄公(溍)而已”。“学者咸宗尚之,并称之曰虞、揭、柳、黄,而本朝之盛极矣。继是而起以文名家者”,有莆田陈旅、新安程文、临川危素,其后则“得先生(陈基)以绍其声光”。“先生黄公之高第弟子,尝负其所有,涉涛江,游吴中。久之,又自吴逾淮,泝黄河而北逹于燕、赵,留辇毂之下久之。于时虽未有所遇,然自京师及四方之士,不问识与不识,见其文者,莫不称美之不置。则其得之黄公者,深矣!”除黄溍学传外,陈基还曾拜揭傒斯之门而得其指授,且与陈旅、程文、危素等广泛交游,故其诗文,雍容纡余,驰骋操纵,而又音节曲折,清雅高迈。[3]陈基弟子尤义亦赞誉其师:“为词必务上法三代,下轶汉唐”,故“东南声文为之丕变。远近学者争师之,户外之屦恒满”。因而,陈基诗文集,在元代文学史和古文献传承上都有其地位与影响。

陈基诗文集也有很高的史学价值。通过诗文集,既可以了解陈基的生平、为学与思想,也能够知晓他对元朝、张士诚、朱元璋政权的不同态度。它不仅反映陈基个人的心路历程,尤可探索元明之际处于多个政权之间的东南士人的艰难处境和人生抉择。同时,由于陈基与张士诚政权的密切关系和学士院学士的身份,“凡飞书、走檄、碑铭、传记多出于其手”,诗文集也保存了许多张氏政权的文书资料和相关记载,有助于了解当时的历史情境。《明史·陈基传》即云:“初,士诚与太祖相持,基在其幕府,书檄多指斥,及吴亡,吴臣多见诛,基独免。世所传《夷白集》,其指斥之文犹备列云。”[4]

陈基诗文历史上曾经两次结集:一是陈基生前编定的《夷白斋稿》;二是明人张习重新编刊的《夷白集》。

至正二十四年(1364),陈基委托同门友人戴良编次诗文集,以基书斋命名,题为《夷白斋稿》。全书35卷,凡赋、诗、骚11卷,文24卷,收录诗赋等310首,[5]文145篇,合计455篇。[6]各卷之首,都题有“临海陈基著,金华戴良编”。35卷后,复补《拾遗》文1篇。《夷白斋稿》之外,又有《夷白斋稿外集》1卷,凡诗116首,[7]文35篇。卷首亦题“临海陈基著,金华戴良编”,似仍为戴良补编。然而,明朱存理《跋夷白斋拾遗》云:“尚宝李公前修郡乘时,先得海虞士人家本一册,复有遗文三十五篇,予悉录之。今得王氏本,相校异同,于海虞本录出,为《拾遗》一卷。吴中尤氏藏遗墨数纸,内有《陈基传》一通,谢徽诗一首,并存《拾遗》后。”[8]《四库全书总目》、胡文楷、张元济《夷白斋稿跋》因朱氏《拾遗》亦收遗文35篇,与《外集》相同,遂疑《外集》为朱存理所编。至于《外集》尚有诗100多首,朱氏未曾提及,或为后人又有所更定。

《夷白斋稿》与《外集》是陈基诗文集的初编本,但是从未刊刻,一直以抄本流传。现今存世的抄本有10余部,分藏国家、北京大学、中国科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上海、天津、浙江等7家图书馆及台湾“中央图书馆”。[9]清修《四库全书》,亦据《夷白斋稿》《拾遗》《外集》收录陈基集。不过,由于《夷白斋稿》未曾刊刻,传世抄本经辗转誊录,彼此之间文字差异甚大。即如《四库全书》本,一篇数百字的短文,与明抄本文字差互可达数十处,即便一首诗,也往往有多处不同。其中国家图书馆藏明抄本,曾经季振宜、瞿镛铁琴铜剑楼递藏,抄录时间最早,缮写精良,又据明弘治张习刊本有所校订,是存世诸抄本中最精善者。

明弘治八年(1495),吴人张习购得《夷白斋稿》半部,又自陈思耘得陈基手稿数十篇,复于友人处借得诗文百篇,分类合编为《夷白集》12卷,附录明尤义撰《陈基传》1卷,刊版行世。[10]张习本是陈基诗文的重编本,也是陈基集惟一的刊本,与戴良初编本收录诗文互有出入。其中初编本有而张习本阙者,诗50首,[11]文35篇;张习本有而初编本阙者,诗96首,[12]文23篇。张习刊本只有两部存世,分别藏于国家图书馆和日本静嘉堂文库。

民国二十五年(1936),上海涵芬楼据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明抄本(即今国家图书馆藏本),影印《夷白斋稿》35卷、《拾遗》1篇、《外集》1卷,胡文楷又辑录《补遗》1卷,补充张习本多于明抄本的诗文121篇,[13]并附录以张习本校订明抄本的《校勘记》1卷,收入《四部丛刊三编》,成为收录陈基诗文最多且文字最精善的版本。

2009年,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校点本《陈基集》,即选用《四部丛刊三编》影印明抄本《夷白斋稿》《拾遗》《外集》及胡文楷辑录《补遗》为校点底本,[14]而以国家图书馆藏明弘治张习刊本《夷白集》、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清乾隆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夷白斋稿》为通校本。[15]同时,在综合考察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中国科学院图书馆、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图书馆的7种清抄本之后,选取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图书馆藏清抄本两种作为参校本,[16]既保持元代初编本之原貌,又充分吸取张习刊本与四库本、清抄本之优长。

此外,《夷白斋稿》编于陈基生前,收录诗文亦不完备,尽管经过明代张习辑补,集外散佚诗文仍所在多有。故整理本着意辑录,自元顾瑛《玉山名胜集》《草堂雅集》、明袁华《玉山纪游》、但桓《乾坤清气》、钱穀《吴都文粹续集》等23种文献中,搜辑集外诗168首、文6篇,收入《陈基集》附录一《集外诗文》,极大丰富了诗文集的内容,增加了校点本的文献价值。整理本还以附录二收存明尤义《陈基传》与《明史·陈基传》,附录三汇集各版本题跋20篇,保存作者生平和文集版本流传资料,以期成为陈基文集最完备精善的整理本。[17]

[1] 戴良:《哭陈夷白二首》,见《九灵山房集》卷25,上海,商务印书馆《四部丛刊》影印明正统刊本,1929,第8页。

[2] 叶兰:《题黄廷玉同知晩翠轩》,见《寓庵诗集》卷2,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豫章丛书·鄱阳五家集》本,2007,第11册,第638页。

[3] 戴良:《夷白斋稿序》,见《九灵山房集》卷12,上海,商务印书馆《四部丛刊》影印明正统刊本,1929,第10页;今见《陈基集》卷首,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9,第1~2页。

[4] 张廷玉等:《明史》卷285《文苑列传一·赵壎传》后附《陈基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第24册,第7318~7319页。

[5] 《夷白斋稿》卷10《狼山港寄淮安分省同官》一诗,有目无诗,未计算在内。

[6] 戴良《序》云“肆伯伍拾肆篇”,实少计算一篇。

[7] 胡文楷:《夷白斋稿跋》、张元济:《夷白斋稿跋》云,《外集》“有诗一百十七首”,实多计算1首。分见上海,商务印书馆《四部丛刊三编》影印明抄本《夷白斋稿》卷末,1935;上海图书馆藏清抄本《夷白斋稿》卷末;今见《陈基集》附录三,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9,第469~470页。

[8] 朱存理:《跋夷白斋拾遗》,见《楼居杂著》,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清乾隆文渊阁《四库全书》本,1986;今见《陈基集》附录三,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9,第461页。

[9] 国家图书馆藏明抄本1部、清抄本2部,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清抄本1部,中国科学院图书馆藏清抄本2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图书馆藏清抄本2部,上海图书馆藏清抄本2部,天津市图书馆藏清抄本1部,浙江省图书馆藏清抄本1部,台北,“中央图书馆”藏清抄18卷本1部。

[10] 参见张习:《刊夷白集录》,见《夷白集》附录,明弘治张习刊本,1495;今见《陈基集》附录三,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9,第461~462页。

[11] 胡文楷:《夷白斋稿跋》云,初编本较张习刻本“增诗五十二首”。按:初编本《外集·古诗七言》之《南归道中作》,与张习本卷1《乐府》之《远归曲》为同一首诗;而初编本卷10《狼山港寄淮安分省同官》有目无诗,不必计算:故初编本较张习刻本实际多诗50首。至于陆心源:《夷白斋稿夷白集跋》、丁丙:《夷白斋稿跋》云,“抄本有而刊本佚者,诗五十三首”,则计算有误。分见《仪顾堂题跋》卷13、《善本书室藏书志》卷34;今见《陈基集》附录三,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9,第466~467页。

[12] 胡文楷:《夷白斋稿跋》云,张习本有而初编本阙者,“诗九十八首”。按:张习本卷1《乐府》之《远归曲》,与初编本《外集·古诗七言》之《南归道中作》为同一首诗;张习本卷4《七言律》之《次韵怀华幼武》,与初编本卷7之《次韵怀玉山》为同一首诗:故初编本较张习刻本实际多诗96首。至于陆心源:《夷白斋稿夷白集跋》、丁丙:《夷白斋稿跋》云,“刊本有而抄本无者,诗七十六首”,则计算有误。

[13] 《补遗》之《远归曲》与《次韵怀华幼武》2诗,已收入《夷白斋稿》《外集》及卷7,《补遗》重复收录,实际补充诗96首,文23篇,共119篇。

[14] 陈基:《夷白斋稿》,上海,商务印书馆《四部丛刊三编》影印明抄本,1935。

[15] 陈基:《夷白斋稿》,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清乾隆文渊阁《四库全书》本,1986。

[16] 两部清抄本原为张寿镛约园藏本,抄录精审,又有校跋,其中甲本有张寿镛跋文,乙本有周锡瓒、王礼培跋语。

[17] 本章原刊《陈基集》卷首,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9,本书收录时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