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夫自由談

從南京路說到南京城[1]

字體:16+-

前列是二十部摩托車領路,隨著便是市政府的軍樂隊,工部局[2]的軍樂隊,最後是數不完(聽說是四百部)的汽車,裝著花圈,插著郭府的旗子,一部一部比手車還慢的在大馬路上走過,馬路兩邊是人山人海的擠在那兒看——看郭標出殯!

“郭標蓋過黃楚九了。”“遠不及盛宣懷!盛宣懷那次出喪,轟動了幾百萬人,在上海總算是空前絕後。”街上的人你一句他一句的在那兒閑談。

我走不過街。我有要緊事,被郭標擋住了。死郭標竟有這麽大的力量阻我去路!

路走不通便站在那兒呆想:市政府的軍樂隊為什麽不鼓舞國人抗敵,卻在這裏為一個公司老板送殯?四百部汽車和汽車用的油如果歸馬占山指揮,該要發生多大影響?舊式出殯雖然不好,倒給了窮人們一些機會賺口飯吃。摩登出殯卻空廢煤油,徒損國力,連叫花子也得不著一些好處。這是誰的罪過?郭標是已經死了,總不是郭標有遺囑一定要這樣幹吧?有人說,出殯純粹是做給人看的,賣弄一家的財富威風。我要問:如果沒有看戲的人,哪有做戲的人?這不是我們大家的罪過嗎?

我從“死人當路”慢慢的聯想到“病人當國”。政府是一部機器。機器上有一個螺絲釘上鏽了,就得立刻換一個,否則難免全部崩潰之危險。中央政治會議常務委員三人中就有兩位是害病。汪先生[3]因病辭職,如果是真的生病,卻是政治家應有之態度。害病而不辭職,勉強病人就職,都是絕大的錯誤(又不生病,又不就職,又不辭職,當然也是一種錯誤)。允許這種錯誤之存在是中國人民公共之錯誤。前數日國府委員多數出京,使重要公事堆積不能處理的有九十餘件之多,便是勉強病人負責一念之差所使。

我在大馬路等了一個多鍾頭,最後吟得一首四言小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