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現代曆史文學的傳統與經驗

三、“諷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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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現代重寫型小說並不試圖為前文本加上新的解釋,而以諷喻見長。鬱達夫《采石磯》帶有自況色彩,這樣的重寫中諷喻指向個人性;李拓之、歐小牧等人重寫過不少文人故事,如前者的《陽狂》《招魂》《投暮》,後者的《當壚》《投閣》《捉月》,這些小說顯然是以古代文人軼事來諷喻現代文人的境遇。自然,重寫史乘的小說更多的寄托著家國興亡的感慨與憂憤,這與當時特定的曆史時期密切相關。自況也好,物傷其類憑吊文人也好,借古諷今針砭時事也好,對曆史的解釋退居其次,重寫更側重於諷喻性。在此,作家創作的驅動力正是諷喻,讀者閱讀的關注點也往往是諷喻。

在重寫中,“解釋”指向的是前文本,“諷喻”則指向現實語境。當然,首先是認知模式的改變為重新解釋提供了可能,不過,之所以解釋某一個前文本,之所以如此這般解釋某一個前文本,則和重寫者所處的現實語境關係密切,質言之,“解釋”的同時更有“諷喻”的目的。為何重寫大澤鄉起義的小說要強調以陳涉為首的戍卒是“閭左貧民”?為何作家不約而同地用階級鬥爭觀念來解釋這次起義?新的史學觀念提供了新的解釋模式,從而使重釋成為可能,這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則是現實時局激發了作家們借古諷今的寫作欲望。

孟超兩次重寫大澤鄉起義就是很有說服力的例子。相隔十餘年,孟超對這段曆史的理解就有所變化,他認為自己有了進一步的認識,“了解了‘奴隸們才真正是亡秦的’他的新的意義,就是不僅適用於農民的抗爭,更適用於民族解放的局麵”[1]。當1929年寫《陳涉吳廣》的時候,正是國內階級矛盾尖銳之時,十餘年後重寫為《戍卒之變》,則正當異族入侵、政府無力、民族危亡的時刻。從孟超的自述可知,小說本來就有諷喻的意味,要借古諷今;現實語境的改變使作家對前文本有了新的理解,觀念有所變化,於是再次重寫時諷喻的指向也就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