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現代曆史文學的傳統與經驗

四、解釋與諷喻之間的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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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麵分別論述了重寫史乘的小說“解釋”前文本與“諷喻”現實的兩個方麵,其實,這兩個方麵往往共存於同一篇小說之中。在同一文本內,解釋與諷喻之間形成一種張力,使小說文本有了更廣闊的解讀空間,使重寫更有活力。

(一)解釋中的諷喻

上一節談到忠臣故事體現的忠貞節義、愛國情懷,如果說這種重寫主題頗為傳統的話,細讀文本,在重寫中舊中有新,這忠貞節義、愛國情懷中其實又蘊涵了新的內容。

蘇雪林《秀峰夜話》(1943)寫瞿式耜與張同敞在臨刑前一晚徹夜長談。式耜與同敞夜話的情節出自《明史·瞿式耜傳》:

七年正月,南雄破。王懼,走梧州。諸大臣訐時魁等下獄,式耜七疏論救。胡執恭之擅封孫可望也,式耜疏請斬之。皆不納。九月,全州破。開國公趙印選居桂林,衛國公胡一青守榕江,與寧遠伯王永祚皆懼不出兵,大兵遂入嚴關。十月,一青、永祚入桂林分餉,榕江無戍兵,大兵益深入。十一月五日,式耜檄印選出,不肯行,再趣之,則盡室逃。一青及武陵侯楊國棟、綏寧伯蒲纓、寧武伯馬養麟亦逃去。永祚迎降,城中無一兵。式耜端坐府中,家人亦散。部將戚良勳請式耜上馬速走,式耜堅不聽,叱退之。俄總督張同敞至,誓偕死,乃相對飲酒,一老兵侍。召中軍徐高付以敕印,屬馳送王。是夕,兩人秉燭危坐。黎明,數騎至。式耜曰:“吾兩人待死久矣”,遂與偕行,至則踞坐於地。諭之降,不聽,幽於民舍。

《明史》中,式耜與同敞秉燭危坐是在孔有德俘虜兩人的前夜,此後兩人被幽囚一段時間後才遇害。孟超的小說《瞿式耜之死》就是完全依照《明史》鋪敘的。但是,蘇雪林卻對此做了一點改變,把夜談的時間改為孔有德殺害兩人的前夜。時間一改,談話就更加帶有遺言的意味了。小說中,蘇雪林借瞿式耜之口檢討南明敗落的根由,所論老莊之弊竟然和她半生詆毀魯迅的論調極為相似,她直接指責中國士大夫“陽儒**”,甚至“陽老莊而陰楊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