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現代文學史(上)

第七節 擬古的現代性:從章太炎到蘇曼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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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革命派反清排滿光複舊物時,文學上也出現了複古的趨向,但他們並沒有放棄現代性的努力。所謂“擬古的現代性”,就是在表麵上古色古香甚至佶屈聱牙的文字形式背後潛藏著比維新派文學更強的現代性意識。這種“擬古的現代性”的開端是章太炎,並深刻影響了周氏兄弟、蘇曼殊等一批文人。在胡適的隻有白話文才有價值、才能表現現代生活、才具有現代性等“假改革主義”(林毓生語)影響下,以往對“擬古的現代性”研究不夠,這也導致了“現代文學史”完全排斥包括舊體詩在內的文言作品。

一、章太炎:擬古的現代性之祖師

章太炎(1869—1936),原名學乘,後改為炳麟,字枚叔,號太炎,浙江餘杭人。他是傑出的小學、樸學學者與國學大師,又是光複會早期領導人之一。曾為康梁的維新變法所吸引,當變法被保守派扼殺後,他在強烈的民族意識促動下轉向反清排滿。1899年與1902年他兩次赴日本,與梁啟超關係密切,甚至試圖在革命派與康有為之間架起溝通的橋梁。然而1906年章太炎出獄再赴日本,已成為同盟會的大將,他主持的同盟會機關報《民報》與梁啟超的《新民叢報》進行論戰,並倡言以宗教發起信心,以國粹激動種姓。盡管他很讚成鄒容反清排滿的民主革命,但並沒有走鄒容和陳天華等革命派以通俗易懂的語言形式進行啟蒙的路線。文言高雅是章太炎根深蒂固的文化信念,而高雅的文言與反清排滿的光複舊物推崇國粹相聯係,就找到了尊崇的理論依據。因此,章太炎是以擬古的文學形式走向現代的文學鼻祖。章太炎文宗魏晉,“守己有度,伐人有序”,如《駁康有為論革命書》:

長素以為革命之慘,流血成河,死人如麻,而其事卒不可就。然則,立憲可不以兵刃得之邪?既知英、奧、德、意諸國,數經民變,始得自由議政之權。民變者,其徒以口舌變乎?抑將以長戟勁弩飛丸發旍變也?近觀日本立憲之始,雖徒以口舌成之,而攘夷覆幕之師,在其前矣。使前日無此血戰,則後之立憲,亦不能成。故知流血成河,死人如麻,為立憲所無可幸免者。長素亦知其無可幸免,於是遷就其說以自文,謂以君權變法,則歐、美之政術器藝,可數年而盡舉之。夫如是則固君權專製也,非立憲也。闊普通武之請立憲,天下盡笑其愚,豈有立憲而可上書奏請者。立憲可請,則革命亦可請乎?以一人之詔旨立憲,憲之所憲,非然大地萬國所謂憲也。長素雖與載湉久處,然而人心之不相知,猶挃一體而他體不知其痛也。載湉亟言立憲,而長素信其必能立憲。然則,今有一人執長素而告之曰:“我當釀四大海水以為酒”,長素亦信其必能釀四大海水以為酒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