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現代文學史(下)

第九節 張天翼小說及其諷刺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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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天翼與吳組緗是好友。如果說吳組緗一部分小說中已有反語與諷刺技巧,那麽,諷刺藝術則成為張天翼小說的主導。雖然二人發表小說的時間相差無幾,然而張天翼在文壇成名卻大大早於吳組緗,因為張天翼是被魯迅發現後向文壇推薦的。

這裏還須再提一下夏誌清,他的有些廣為報刊轉載的觀點尚須略加辨證。他在接受《上海書評》專訪時說他在小說史中發現了張天翼,並說“魯迅妒忌張天翼,因為張天翼的諷刺能力比魯迅還厲害。”文學史的真相是:張天翼發表的小說並沒有引起文壇的注意,1929年他的《三天半的夢》在幾次碰壁性的投稿之後,寄給與鬱達夫一起辦《奔流》的魯迅。魯迅在發表這篇小說前連筆名這種細節都為他斟酌,還鼓勵張天翼多寫。1932年魯迅給日本人編的《世界幽默全集》所推薦的中國作品涉及現代的就有他自己與張天翼的小說。1934年魯迅致信編輯中國現代短篇小說集《草鞋腳》的美國友人伊羅生,推薦“新進作家”張天翼的小說。1936年魯迅向美國記者斯諾說,茅盾、丁玲、郭沫若、張天翼、鬱達夫、沈從文等是新文學運動以來最好的七位作家。可見,最早發現張天翼的並非夏誌清而是魯迅。影響張天翼小說創作的有狄更斯、果戈理、契訶夫等作家,中國作家中,張天翼提到對他發生影響的隻有魯迅,他將魯迅看成是自己的文學導師。魯迅逝世後,張天翼特地從南京奔赴上海,並為抬棺者之一,照片上的“魯迅先生殯儀”等字就是張天翼書寫的。因此,很多人都以張天翼師法魯迅而將之看成是魯迅小說的傳人,“魯迅妒忌張天翼”從何說起呢?這種匪夷所思的話,夏先生往往是隨口就來,如在這個專訪的另一處又說:“在我之前,真沒有人寫過文章說蕭紅的好,這就跟我之前寫張愛玲的好一樣。蕭紅和張愛玲,都是我看文章看出來的”。他在接受季進專訪時也談到這個問題:“當時寫端木(蕻良)的時候,我就發現蕭紅了不起,她受張愛玲影響,張愛玲下來就是蕭紅的文章好,《生死場》《呼蘭河傳》真是好得不得了。”張愛玲比蕭紅晚成名8年,蕭紅怎麽會受張愛玲的影響?這就好像說張良的運籌帷幄受到張飛的影響一樣,因為蕭紅與張愛玲的小說風格非常不同。而且蕭紅的《生死場》能得以出版,是魯迅將之編入“奴隸叢書”,親自作序並囑胡風作跋。也就是說,是魯迅一手將蕭紅扶上文壇的,此後蕭紅一直將魯迅看成是自己的文學導師,《呼蘭河傳》也深受魯迅小說的影響。1936年魯迅對美國記者斯諾說,蕭紅是中國最有前途的女作家,她接替丁玲的時間,要比丁玲接替冰心的時間早得多。可見最早發現蕭紅的是魯迅而非夏誌清,將魯迅培養的優秀作家都歸功於自己的發現,然後再狠命地貶低魯迅,不知道是否有違文學史家的嚴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