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風月談

新秋雜識(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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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篇最初發表於1933年9月17日《申報·自由談》。

旅隼

“秋來了!”

秋真是來了,晴的白天還好,夜裏穿著洋布衫就覺得涼颼颼。報章上滿是關於“秋”的大小文章:迎秋,悲秋,哀秋,責秋等等。為了趨時,也想這麽的做一點,然而總是做不出。我想,就是想要“悲秋”之類,恐怕也要福氣的,實在令人羨慕得很。

記得幼小時,有父母愛護著我的時候,最有趣的是生點小毛病,大病卻生不得,既痛苦,又危險的。生了小病,懶懶地躺在**,有些悲涼,又有些嬌氣,小苦而微甜,實在好像秋的詩境。嗚呼哀哉,自從流落江湖以來,靈感卷逃,連小病也不生了。偶然看看文學家的名文,說是秋花為之慘容,大海為之沉默雲雲,隻是愈加感到自己的麻木。我就從來沒有見過秋花為了我在悲哀,忽然變了顏色;隻要有風,大海是總在呼嘯的,不管我愛鬧還是愛靜。

冰瑩[1]女士的佳作告訴我們:“晨是學科學的,但在這一刹那,完全忘掉了他的誌趣,存在他腦海中的隻有一個盡量地享受自然美景的目的。……”這也是一種福氣。科學我學的很淺,隻讀過一本生物學教科書,但是,它那些教訓,花是植物的生殖機關呀,蟲鳴鳥囀,是在求偶呀之類,就完全忘不掉了。昨夜閑逛荒場,聽到蟋蟀在野**下鳴叫,覺得好像是美景,詩興勃發,就做了兩句新詩——

野菊的**下麵,

蟋蟀在吊膀子。

寫出來一看,雖然比粗人們所唱的俚歌要高雅一些,而對於新詩人的由“煙士披離純”而來的詩,還是“相形見絀”。寫得太科學,太真實,就不雅了,如果改作舊詩,也許不至於這樣。生殖機關,用嚴又陵[2]先生譯法,可以謂之“性官”;“吊膀子”呢,我自己就不懂那語源,但據老於上海者說,這是因西洋人的男女挽臂同行而來的,引申為**或追求異性的意思。吊者,掛也,亦即相挾持。那麽,我的詩就譯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