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影片檔案 ☆
片名:暴雨將至
外文:Before the Rain
導演:米爾科·曼徹夫斯基
編劇:米爾科·曼徹夫斯基
主演:凱特琳·卡特利吉、拉德·舍博德茲加、格萊戈爾·科林
上映:1994年9月15日
國家/地區:馬其頓共和國、法國、英國
片長:113分鍾
獲獎:獲1994年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金獅獎,第67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
《暴雨將至》(Before the Rain)是馬其頓青年導演米爾科·曼徹夫斯基的處女作,1994年由馬其頓、英國、法國聯合出品。影片以“巴爾幹半島衝突”為背景,采用“三段式”敘事機製,“圓圈式”故事結構,探討了戰爭與種族、暴力與殺戮、愛情和親情、時間與空間,以及生命與輪回之間的關係。這是馬其頓共和國的第一部電影,但一經問世,就獲得了1994年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金獅獎、第67界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等30多個獎項,為馬其頓贏得了巨大的藝術聲譽。
1.影片的題旨與故事發生的時代及地區背景
米爾科·曼徹夫斯基曾說:“20世紀的最後幾年,我在接受采訪的十幾個國家的多家報紙和電視媒體上都一再強調並重複:《暴雨將至》既不是關於前南斯拉夫的記錄,也不是馬其頓的,甚至它根本就不是紀錄片。我或許應該說:你們其實可以從審美的角度來看它——它就像一個童話。看看它的攝影、剪輯或者音樂。上帝已經寫好了腳本。誰得到了,就是得到了。”[10]《暴雨將至》創作時的南斯拉夫地區局勢混亂,克羅地亞和波斯尼亞之間持續的激烈戰爭和殺戮籠罩在巴爾幹半島上,事實上,馬其頓是當時巴爾幹半島上唯一沒有陷入戰爭和種族衝突的國家,而導演米爾科·曼徹夫斯基從美國學成電影專業回到家鄉後,出於對戰爭和種族暴力的反思,選擇馬其頓來作為故事發生地。影片中,馬其頓美麗質樸的風景與種族衝突、暴力殺戮形成了強烈對比,我們可以看到馬其頓純淨的掛滿星星的夜空,溫厚古老的建築,也更清楚地感受到發生在這片土地上的仇恨、暴力與殺戮。與以往的戰爭題材的電影不同,本片不是紀錄片似的呈現,導演也不是旨在描述“巴爾幹半島衝突”,用他自己的話說這部影片“不用語言而用形象來敘述一個故事”,讓人們看到這樣來自恐怖主義和戰爭的破壞,以及來自宗教的矛盾和仇恨是無休止的、反複的,“時間不逝,圓圈不圓”,這樣的民族戰爭像是一個不圓的圓圈周而複始、綿延不斷。這是一個沒有終點的循環,以仇恨為起點,隨著一代一代人傳承下去,人生下來就要學會如何仇恨,學會如何殺戮,這裏永遠無法見到天堂的顏色,遠比地獄更加恐怖。
影片的故事發生在宗教和種族衝突嚴峻的馬其頓地區,這裏居住著信仰東正教的馬其頓人和信仰伊斯蘭教的阿爾巴尼亞人。他們原本是一個和諧共生的群體,但是因為種族和宗教衝突產生了暴力和戰爭,變得勢不兩立,用槍支彈藥來代替言語。兩個種族中,中年一輩人曾經還上過一個學校,甚至戀愛過,年輕的一輩人卻互相不懂對方的語言,甚至從來沒見過麵。
種族問題一直是困擾馬其頓的曆史問題,馬其頓人和阿爾巴尼亞人,好像是永遠不能融合但是又相伴存在的兩個集體,暴力永無休止。從老人到小孩,人們對槍支的好奇和珍愛遠遠大過了任何情感。在這樣的觀念支配下,暴力成了他們說話的唯一工具,沒有同情、沒有愛情甚至沒有親情。薩米拉被自己的哥哥射殺而死,亞曆山大被自己的同族表弟殺死,一切都開始於暴力,又結束於暴力。在這樣的種族衝突中,一代又一代的人逃不出暴力的怪圈,隻能讓它無休止地延續下去,像是這片土地被施以了萬劫不複的魔咒。時間是流逝的,可是暴力看似卻變成了永恒,像是片中所說“和平是例外,不是規則”。
2.敘事角度:循環卻不周延的“圓圈式”結構
影片講述了三個故事:第一個故事發生在馬其頓某個東正教修道院裏。年輕的修士科瑞偶然間發現了藏匿在他屋裏的阿爾巴尼亞女孩薩米拉。薩米拉因為殺死了鄰村東正教牧羊人而被追殺,藏匿於此。兩個年輕人不懂彼此的語言,科瑞因發了啞誓而不能說話,但他們還是陷入了愛情的甜蜜中。薩米拉很快被發現,科瑞被趕出修道院,決定和薩米拉一起逃亡。他們原本要去投靠在倫敦做攝影師的叔叔亞曆山大,可不料被薩米拉的家人追來。他們不能容忍信仰不同教義的教徒相愛,薩米拉被他的哥哥開槍射死。第二個故事,講述倫敦一位剛剛獲得普利策獎的馬其頓籍攝影師亞曆山大,因為職業原因厭倦了戰爭和暴力,想和自己相愛的安妮一起回到馬其頓。安妮深愛亞曆山大的同時也放不下自己的丈夫尼克,而且已經有了尼克的孩子。兩難境地的她決定同尼克離婚,不料在兩人吃飯的餐廳裏,尼克被恐怖分子亂槍射死,亞曆山大也回到了馬其頓。第三個故事講述了亞曆山大回到了闊別已久的馬其頓,家鄉已經籠罩在馬其頓人和阿爾巴尼亞人種族衝突和戰亂的陰影當中。因為阿爾巴尼亞女孩薩米拉殺死了馬其頓牧羊人而被捕,其母親漢娜找到初戀情人亞曆山大請求幫助。亞曆山大救出薩米拉卻被同族親戚開槍射死,薩米拉向遠處逃走。
從敘事角度來看,三個故事(三部曲)的設置有後現代的意味。與《羅拉快跑》等三段式敘事不同的是,本片中的三個故事形成了一個“圓圈式”的結構。三段的視角分別是科瑞、安妮和亞曆山大,但他們不是獨立存在的,而是互相成為對方的隱性支撐,來連接起三個段落。第一段中科瑞帶著薩米拉逃出修道院是要去找倫敦攝影師叔叔亞曆山大;第二段開篇,安妮接到了來自馬其頓的科瑞找叔叔亞曆山大的電話,交代了後麵他們三者之間的關係——安妮與情人亞曆山大以及丈夫尼克的糾扯。最後尼克被誤殺,亞曆山大回到家鄉;第三段的最後亞曆山大被射死,薩米拉逃跑去了修道院,遇見了科瑞。這樣“圓圈式”的結構很好地表達了一種輪回和宿命:人是逃不脫命運的。叔叔亞曆山大和伊斯蘭教徒漢娜相愛,侄子科瑞和漢娜女兒薩米拉盡管不懂彼此的語言,也被命運安排相愛。導演在處理輪回、宿命感時,甚至用了同樣的場景、鏡頭語言,同樣的夢境與現實的交接手法。
但是,影片在不同段落一直在強調“時間不逝,圓圈不圓”這句近乎讖語般的話,有的直接出現在劇中人物的口中,有的則寫在倫敦街頭的牆壁上。這裏顯現了後現代時空的不周延性:一方麵是有意不按照時間順序,顛倒錯開三個段落;另一方麵更為重要,如果按照情節發展的順序把這個錯落的三段故事理順,會發現時間上存在裂隙,無法周延。也就是說,這是一個畫不圓的“圓圈”。在一個故事中已經死去的人,在下個故事中又出現了;在這個故事中活著的人,在下個故事中卻死去。影片打破了時間和空間上的順時性,講述了一個沒有時空限製的關於輪回的故事。而在這個輪回中,愛情是唯一真實的、對這種殘暴的衝突最有利的對抗。亞曆山大和科瑞的選擇就是導演對於戰爭衝突的態度,他們改變不了現狀,但如果連自己的選擇都沒有的話,那麽生命真的就隻是一個沒有終點的圓。
3.暴雨將至:象征令人擔憂與恐怖的氣氛
象征一直是戰爭、政治電影中最受寵的手法。本片中,暴雨將至是一條重要線索,每段的開場都是暴雨將至的天氣,直到第三段的最後,亞曆山大死之後,暴雨才如期而至,滋潤著這片沒有生命的土地,雖然美麗但血跡斑斑的土地,也洗禮著被暴力衝昏頭腦的人們。三個看似獨立的段落在“暴雨將至”的縫合作用下,成為一體。第一段的開頭,神父對科瑞說“暴雨即將來臨”;結尾處,薩米拉被射中時,天色陰暗,暴雨即將來臨;第二段開頭,安妮在淋浴時窗外雷聲陣陣,正是暴雨來臨前的預兆;結尾處,去餐廳的路上,依然烏雲密布,暴雨即將來臨;第三段,在沉悶燥熱的空氣中,亞曆山大被殺,暴雨才真正來臨。暴雨在這裏既是一條明線,即時間線索,也是一條暗線,即沉寂在空氣中揮之不去的暴力、殘殺和宿命輪回。另外,從安妮在倫敦辦公室裏聽的廣播、看的照片可以看出,整個歐洲都充斥著炸彈、暴力、暗殺和綁架,甚至她和亞曆山大最後一次見麵的地方也選在公墓。從她周圍的環境、工作內容可以看出公墓在這裏隱喻著一種潛藏在身邊的、世界性的恐怖和殺戮。人們手中緊握的槍支、牧場裏剛接生的小羊羔,都在象征著這個不可逆轉的輪回以及導演對待這一切的態度:人生下來就麵對暴力充滿仇恨,那麽一代又一代,這片土地仍然隻是充斥著恐怖主義。人們困頓其中、難以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