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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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韩星展是高中同学,同一届不同班级。她想起那位同是校友的丛明朝律师,如果细细地聊一聊,说不定丛明朝和韩星展会是认识的,毕竟,男生们很容易在球场建立友谊。

高中时的闵月亮,对男生完全没兴趣。她和姐姐还不一样,在那个年纪,姐姐已经开始追星,房间里贴满男明星的海报,也会和她八卦班里哪个男生好看。而她的爱好只有两个,考试和美食。

一个本来就不太漂亮的女生,喜欢吃,所以一张脸总是胖嘟嘟的,像挂着婴儿肥。但是又是个狂热的考试爱好者,无论大考小考对她来说,都有着打鸡血的作用。这样的闵月亮,慢慢地就多了些辨识度。原本容易把她们认错的同学,也渐渐摸到了一些门道,姐姐纤瘦轻灵,气质清雅脱俗,妹妹圆润敦实,更显拙朴憨厚。

姐姐出事后,她倒是一夜之间就瘦下去了,她依然爱吃,却怎么都胖不起来。有人说她越长越像姐姐了,连气质都变了。原本想报历史系的她,选择了医学院。因为姐姐曾经的理想是做一名医生。

她好像活得越来越像姐姐了,或者说,像是在替姐姐活着。但是她自己明白,她选择学医,是因为对姐姐离世怀着深深的遗憾。医生是能救人的,她多想救回姐姐啊!

闵月亮没有单独出过门,却还是坚持自己去大学报到,父母没有执意相随,那个时候他们家还活在姐姐刚离世的阴影里。

在火车上,她吃力地举着又大又重的行李往架子上放,有人从身后走过去,随手帮了她一下。火车快到站的时候,她歪着头打盹儿,有人从旁边经过,碰了碰她的肩膀。她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晃了晃,就消失在车厢尽头。她回过神来,慌忙扯着行李下了车。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个人是韩星展。

她一直想问问他,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像影子一样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她那么迟钝的一个人,怎么会发现身后有一双眼睛在凝望自己呢。如果,他不主动走到她面前,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开学一个月,每个人都被军训折磨得要疯了。沛沛是寝室的老大,也是寝室的灵魂人物。沛沛说,我们得让荷尔蒙活跃起来,我们得去找个异性寝室联谊。没有人投反对票,于是沛沛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迅速地联系了附近建筑学院的男同学。

闵月亮对联谊并没有什么概念。沛沛告诉她,就是我们两个寝室的人互相认识一下,如果谈得来就交交朋友,大家没事出来聚一聚,吃吃喝喝。闵月亮应了一声。她抓住了重点——吃吃喝喝。

于是,又隔了半个月,沛沛带着五位室友漂漂亮亮地出门了。见面的地点是一家自助餐厅,费用自然是AA制。闵月亮为此饿了一整天,因为寝室二姐告诉她要努力地把本钱吃回来。

年轻人在一起,即使陌生,也总是有话题。大家很快就熟了,二姐忽然矜持起来,吃相变得文雅。闵月亮烤了鸡爪夹给她,她冲着月亮挤眼睛。然后,三姐也开始斯文。到了下半场,基本上姐姐们的食物都堆在了闵月亮的面前。她打了个嗝,仍然吃得很卖力。

男生们都被她的食量惊住了,不矫揉不造作,看着软萌萌的,多可爱。于是,男生们开始有意和她聊天,纷纷帮她烤肉。她腮帮子撑得鼓鼓的,一边嚼一边冲着人家笑。沛沛明显感觉到,一朵朵桃花就要围着阿闵开放了。

然后,突然有一双筷子伸过来,夹走了闵月亮盘子里刚烤好的牛肉。

闵月亮瞪大眼睛望过去,还不忘含糊地宣示主权:“你为啥吃我的?”

一张嘴,就是东北味。

那个男生,长得不太帅,单眼皮,厚嘴唇,头发浓密,但是个子高高瘦瘦的,穿一件泛白的牛仔上衣。他一直没怎么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二姐、三姐纷纷对他着了迷。用她们的话说——这个男生有一种迷人的禁欲气质。

闵月亮仍旧不太懂。

她只知道,谁要是从她嘴里抢吃的,谁就是她的敌人。

“肉吃多了不好消化,肠胃会难受。”他说,然后面无表情地把牛肉吃掉了。

闵月亮仍旧很气愤,又有点儿心疼那块肉,扁扁嘴,建议道:“你倒是蘸点酱汁再吃啊。”

她气呼呼地把装小料的盘子递过去,男生顺从地接过去,仍旧面无表情。

大家开始笑,觉得这两个人抢食物的行为过于幼稚,难怪都是寝室最小的。

结果,男生却忽然说道:“闵月亮,下次我请你吃火锅吧,我们学校南门外有一家火锅店的羊肉特别好,是正宗的内蒙羔羊,没有膻味。”

他一晚上说的话都没有这句多。

二姐三姐对视一眼,原来这家伙早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闵月亮一听见吃的心里就高兴,忙不迭地点头,又忽然想起重点:“我听你的口音挺耳熟,你是哪里人?”

男生看她一眼:“我叫韩星展,我是S城N中的。”

闵月亮一拍桌子:“呀,我们是校友呢!”

闵月亮一脸激动,他乡遇故知啊!男生明显平静得多,只是没人注意到,他的耳朵从和她说第一句话开始就是红的。

从那天开始,闵月亮的人生里多了一个叫韩星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