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的电话打断了闵月亮的回忆，她挂了电话重又起身，换了套衣服就往外走。
“阿闵，你干什么去？”袁晓星从厨房探出头。
难得两个人都夜休，她准备了夜宵想和阿闵一起煲剧。
“方姐家的囡囡发烧了，我去替她值个班。”闵月亮匆匆嘱咐道，“你关好门窗，早点睡。”
“我开着门，贼都不敢进来。”袁晓星追过来，抓了个面膜放在阿闵手里，“夜班必备，不忙的时候补补水。”
做他们这行的，看惯了夜色，走惯了夜路，是没有人怕黑的。
闵月亮的运气确实不怎么样，当晚，有烫伤病人从急诊转病房，四岁的小姑娘，被一瓶热水浇在脸上，她仔细地处理了创口，又是一夜未合眼。
第二天，方若早早赶到医院，催促她快点回去休息。
闵月亮刚要下楼，主任从电梯里出来，拦住她：“阿闵啊，今天有个座谈会，你要是不累，留下来听听。”
难道是袁晓星提过座谈会？成江行会参加？她应了一声，心里倒也有点好奇，想看看“神棍”风采。
主任走两步，又想起什么，转身过来：“阿闵啊，你回头到我办公室来填个表，准备准备，参加副主任医师的考试。”
她微微怔了怔。
这件事，科里的几位医生上个月还私下聊过。按照院里的建制，每个科室四名副主任医师的名额，他们科的郑医生即将离职，所以会空出来一名副主任医师的位置。论资排辈，这该是方若的机会了。
何况，闵月亮到这个月底才刚满申报的条件，她根本没做打算。
所以，她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迟疑之间，主任已匆忙地去安排工作。
“阿闵，想什么呢？”
护士长拍了她一下，她回过神来，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小护士们眉飞色舞地聊着天，小声说着“成江行”这个名字。闵月亮叹口气，给袁晓星发了条微信：你男神今天来院里。
今天袁晓星轮休，这会儿功夫应该还在睡懒觉。
闵月亮也没什么困意，索性回办公室换了衣服去查房。
二十床的男生十八岁，二十天前入院的，因为车祸二度烧伤，今天拆药线。烧伤科的病房里是永远没有镜子的，就连医生办公室和护士值班室都没有。但是，智能手机时代，哪里还需要镜子。家属一个不注意，病人就用手机看见了自己的脸，然后情绪崩溃，已经要死要活地闹了一早晨。
她已经去安慰过了，会在后期给他做皮瓣移植。她见过男生受伤前的照片，真正的风华少年，想要完全恢复以前的样子是不太可能，但是她会努力为他修复到最好的程度。
她仍旧不放心，决定再去看一眼。走到病房，却见男生斜躺在**平静地望着窗外。四楼的窗外，高大的香樟树露出一点点绿意。她远远望着，没有去打扰。被火燎过的人生，难免犹如败落的草场，只有灰烬和绝望。但是，只要忍耐过去，就会有新生。
方医生的手机屏保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她的手机屏幕则是一株晨光中的草芽儿。他们总会掏出来给病人看一看，无论是凤凰，还是新草，都是希望。
她收回目光，往下一个病房走，二十床的母亲迎面走过来，握住她的手一再道谢。
“闵医生，要好好谢谢您的朋友，我儿子已经主动要吃早餐了，说要早点养好身体去接受手术。”
闵月亮愣了愣，问道：“刚刚哪位医生去了病房？”
“成江行医生啊，我儿子本来还不信他，后来上网搜了他的资料，没想到他那么有名气，是H国著名医院的整形教授，在南市也有分院。”
“他说是我朋友？”
“对啊，他先问了一下主治医生是谁，听说是您之后，就给了我们一张名片，说我们可以去他的医院手术，还会给很高的优惠。”
闵月亮迅速地理了一下思路，快步去了护士站。
“小欢，查一下各个病房是不是有陌生人来过。”
说完话，她自己率先快步去检查病房。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一不留神，就会有骗子混进病房，卖高价药、卖假药。但是，敢打着她和成江行的名义行骗，这还是第一次遇到。
夜里新入院的小朋友正在哭，过了麻醉期，痛感开始明显。她走过去，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糖。
“宝贝，你今天很勇敢，医生阿姨奖励你一颗勇敢糖。”
小朋友抽泣着，握紧糖果：“阿姨，你有漂亮糖吗？”
小朋友的妈妈在一边也掉下眼泪。
“当然有了，等你攒够了勇敢糖，阿姨就给你漂亮糖，保证你比以前更漂亮。”
她蹲下身，亲了亲小女孩没有被烫伤的手背，眼里满是温柔。
有人戴着口罩从病房门口经过，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的背影。
“阿闵。”电梯口传来袁晓星的喊声。
满脸兴奋的袁晓星冲出电梯就喊闵月亮，她没有注意到与自己擦身而过的男人饶有兴趣地看了自己一眼。
护士长走过来，袁晓星吐吐舌头，放低了声音，抓着护士长的袖子：“护士长，给我安排个机会，我要去看我男神。”
“今天你休班，我可管不了你。”护士长扬长而去。
“阿闵，你帮帮我。”袁晓星低声哀号着，向着闵月亮奔了过去。
闵月亮望着走廊尽头一个男人的背影晃了晃神，那人穿了一件黑色衬衫，头发也是墨色，看起来像是在哪里见过，但是仔细一想，又想不出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