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那些元老都吵着过来探病，说是探病，还不是害怕霍承平真的如传言一般，也好提前给自己准备后路。
佟晚舟在楚杰的陪同下来到会客室，大家看到来人纷纷起身问候。
“霍夫人，我们听到说霍先生受伤很是担心，特意过来探望。”
佟晚舟微笑着请各位入座，“多谢各位长辈挂念，霍先生需要休息，医生嘱咐不易被打扰，还请诸位见谅。”
大家面面相觑，一个身材微胖长相憨厚的男子最先开口，“要不是万不得已，我们也不想打扰霍先生休息，可最近公司发生了很多事，大家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佟晚舟认出来这个人就是李东，公司里面出了名的老好人，因为知道早晚会和他们碰面，为了不被动她提前让楚杰准备了公司管理层的资料，所以不只是李东，今天在座的所有人的信息佟晚舟都看了一遍，虽然不是很详细，但也了解个大概。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付应。
另一股东补充，“我们的很多商船最近都被沿岸的驻军无故停船扣留，还有一些直接被征用扣押，长此以往这可怎么办呢？”
“我可不是危言耸听，根本不用了多久时间，单单是扣押的这几批货，下个月恐怕公司就要岌岌可危了。”佟晚舟看过去，说话那人的年龄算是众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头油粉面模样，坐在客厅一角最不起眼的地方，一眼睛却时时刻刻关注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佟晚舟觉得眼生，手上资料里应该没有见过这个人的资料，楚杰俯身提醒道，“他叫徐开，公司的客户代表。”
“那不知道徐先生有何高见？”听到佟晚舟问话，徐开不紧不慢地清了清嗓子，“高见不敢当，不过我倒是可以推荐个朋友帮我们渡过这次难关。”
话音刚落随着脚步声从远而至，万夫人走进来，身后跟着的两名小厮手里领着各种补品水果，“听说霍先生受伤，今日特意过来探望。”
徐开慌忙起身，“万夫人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吧，这次万夫人打算重资入投与我们合作，这对于远洋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雪中送炭我可不敢当，不过我倒是很愿意和大家一起合作共赢。”说着万夫人走向佟晚舟，亲切地握地握着对方的手，“你和晚棠都是一家人，所以我们也自然而然是一家人，如今霍先生出事，我于公于私都不能坐视不理。”
佟晚舟谢过对方探望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拒绝对方的来意，“多谢万夫人今日的探望，生意上的事我不太懂，还是过几日等霍先生醒了再做决定吧。”
徐开忍不住开口，“那要是霍先生睡个一年半载，我们也要跟着喝西北风去？夫人你能等得了，我们大家可等不了，公司这月底不出货，再没有新的进账的话，大伙可是要饿肚子的。”
“就是啊，说得有道理。”大家又开始低声议论，“这么大资金漏洞，一时之间怎么补救？”
“当然是烟草了，这年头除了军火，哪里还有比烟草更一本万利的买卖。”徐开话一出众人哗然，烟草的利润的客观性大家有目共睹，可所承担的风险自然不言而喻。
万夫人似乎看出了大家的顾虑，“大家请放心，我在商场这么多年，什么生意能做、什么单子不能接，这一点还是很清楚的，这些货全都有军方背景，所以不管是我们的船或是货，都没人敢动。”
在座的很多人都是知道万夫人在上海生意场上不管是人脉还是手段都是高明的，如今世道正乱，公司又祸不单行，大家这时候听到这种提议，都未免有些心动。
徐开见事情将成，立马开始继续煽动人心，“大家就放一百个心，这种好事别人抢都抢不到，大家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你给我闭嘴，这是我们内远洋内部的会议，谁允许你带外人进来的。”一位两鬓微白的长者狠狠地瞪了一眼徐开，然后冷着脸对万夫人下逐客令，“万夫人，今天是我们公司内部商议要事的日子可能不方便外人在场，夫人要真是来探病的话，那就改日再来，如果是来谈合作的话，我们远洋还暂时还请不起您这尊大神。”
徐开见有人和自己作对，立刻做出回击，“杨洪明你少在这里倚老卖老，这是我请过来的客人，你凭什么让人家走，我们尊重的是大家的意愿，凭什么让你一个人说了算？”
万夫人笑着打圆场，“大家不要伤了和气，说到底大家的意愿最重要，距离月底还有些时间，大家可以考虑清楚再回复我。”
徐开以为万夫人要反悔，要是这单生意不成，万夫人答应自己的好处也就打水漂了，声音瞬间高出了几个度，“这简直就是天生掉馅饼的事，你们到底还在犹豫什么？要我说举手表决……”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佟晚舟起身走到万夫人面前，“不好意思，既然这买卖真的如你所说万无一失又一本万利，我想其他航运公司应该会期待和您的合作，至于远洋我们这次就不参与了，谢谢您今天的探望，等霍先生醒了定当亲自登门感谢。”
李东也忍不住开口，“我也觉得不如等过几日再说，说不定霍先生马上就醒了。”
“没关系，你们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一会还有事就先走一步。”送走万夫人佟晚舟对众人说道，“大家还有什么问题，请大家卸载下来，等霍先生醒后我都会一一转达，必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果。”
临走前佟晚舟特意让楚杰把李东单独留下，“李先生我知道你是公司的前辈，家夫现在昏迷不醒，最近一段时间我想麻烦李先生公司有什么风吹草动，还请到时候能提前能告知一二，李先生的功劳我和霍先生都会永远记得的。”
对于佟晚舟的‘重托’，李东表示一定竭尽全力，临别之前更是再三保证一定不会辜负霍先生的重托。
霍承平吊着一只胳膊，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另一只手翻看着那些人留下的资料，一抬头看见佟晚舟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粥从厨房走过来，“这是什么？颜色这么奇怪。”
“药膳，对你的伤口愈合很有效果的。”佟晚舟盛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我特意放了点甘草，尝尝味道怎么样？”
霍承平乖乖地凑过去，“我夫人做的，谁敢说半个不好。”
佟晚舟笑道，“真乖！”接着又把勺子凑过去，“张嘴。”
没一会碗中便见了底，佟晚舟放下碗的同时又拿起桌上的文件，“今天的事你都听到了吧，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霍承平也立马回归正题，“我前脚刚出事，后脚几乎公司一半的船不是被扣就是被临检，看来他们的动作挺迅速的。听说你最后把李东留下谈话，为什么是他？”
霍承平提醒妻子，“可能你不清楚，李东这个人老实忠厚，从他那里必定也打探不出什么有用消息。”
“我当然知道，之所以当众留下他，我要的不是他打探别人，而是让别人打探他。”
“比如呢？”
佟晚舟想了想反问道，“徐开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一直留在公司？”
“最开始的远洋只不过是几个人一块承租了招商局接管的几艘小客轮，后来才有了现在的远洋航运，徐开的叔叔徐磊和你刚刚见到的那位老者杨洪明都是公司的元老，只不过徐磊福薄，没像杨洪明这般儿孙满堂，早早就因病去世，几年前他老家的侄儿徐开过来投奔，大家因为徐磊的关系同意他留在远航，没想到今天他竟然勾结外人打起了鸦片的主意。”
佟晚舟点头，“难怪他敢这么嚣张。”然后又指了指文件上的另外几个名字“那这些经理都是负责什么的？”
霍承平看了眼，“这些经理都是帮会中的人，他们不懂航运、只是挂名而已，每月固定分红，只有依靠这些人的保护，很多航线多年以来虽然险象环生，可对于远洋来说却一直都是通行无阻。”
霍承平顺手拉起妻子的手，对着他们留下的问题清淡打趣道，“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那现在请问我的女军师，对于这上面的问题，马常春和其他的高层的意见都在上面，你是怎么看的？”
佟晚舟扬眉，“你是真的问我的意见还是在故意戏弄我？”
“认真求教。”看着丈夫态度端正，佟晚舟认真地想了想，“在这个问题上他们的出发点都不错，但他们一边是太注重短期成效，另一边却寄希望于稳中求胜。”
“我倒是认为可以先从内部的制度开始一步一步地做调整，比如初期我们可以将公司现有制度进行调整，比如南方战乱频繁，我们可以适当调整航期，重新规划出货运、客运的固定安全航线。”
佟晚舟稍稍一顿，很快眼睛眯成一条直线，像个狡诈的小狐狸，“人员调整的话，我倒觉得那个徐开倒是可以趁着这次改革帮我们做一次表率。”
“那位可不是这么轻易松口的主儿。”霍承平提醒道，“让他心甘情愿地走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佟晚舟早考虑到这点，对丈夫狡黠一笑，“所以…我们让他自己选，我在想这些年他在公司一定捞了不少好处，如果让他选，要么把这些年捞的好处一笔笔都吐出来，要么那笔钱就当作遣散费，不过要第一批名单里面加上他的名字，你猜他会选哪个？”
霍承平扬眉，“我怎么觉得，你身上有种当年万夫人的风范。”
佟晚舟不以为然，“我当你是在夸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