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也知身是客

東邊還是西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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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臘月二十八,妻子還沒有回家,這半年來一直磕磕碰碰地大吵小鬧,最後一次吵得厲害,她跑到單位上去住,已經冷戰一個多月了。家中老母催得急,文翰決定不再等她,一個人帶上年貨上了火車。

父親已經去世了,家裏隻剩下母親,前幾天不小心摔傷了腿,待在炕上下不來,文翰一會兒和麵,一會兒拌餡,在屋子裏忙個不停。最後坐到炕上包餃子,娘兒倆一邊包一邊嘮家常。忽然聽見外麵人聲嘈雜,叫喊聲、硬器碰撞聲,一片混亂。文翰側身問:“發生什麽事了?”母親停下擀麵皮的手,聽了聽,說:“可能又在搶河水了,開春要澆田,河水少——”文翰支起耳朵聽,母親見狀,說:“要不你到外麵去瞧瞧?”他就放下麵皮,走出房間。

文翰家在村子邊上,大門外就是村頭兩條大路的交叉口,路口聚集了一群人,有的拿著鐵鍬,有的拿著鋤頭,還有半大孩子舉了掃把,一個個義憤填膺卻又像是喜氣洋洋。領頭的是一個中年漢子,他站在中間大聲說:“要為我們東邊的討回個公道,走,找他們去。”後麵的人跟著起哄,然後,所有的人都躍躍欲試,準備朝村外那條大河跑。大概是為了搶河水澆春小麥,文翰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他站在門口,被人擁來擠去,這時候也不好意思再退回到院子裏去,就跟著人群跑了幾步。忽然有人窩裏反,自己人打起自己人來,撞頭、抱肩、捶胸。另一條馬路上又來了一群人,嚷著要為西邊的人討公道,見狀就停在路邊坐山觀虎鬥。文翰一見打架,心裏犯怵,縮了縮肩膀,悄悄地退出來,混到西邊人群裏去。後來東邊的人群停止了爭鬥,又接著往河邊跑,西邊的人見狀,也朝著河邊跑。東西兩邊的人一邊跑一邊嚷一邊打。叫囂辱罵,此起彼伏;刀戈相見,哐哐鐺鐺。文翰擠在西邊的人群裏,也跟著跑,氣喘籲籲。終於到了河邊,人都停下來了,散亂地站成兩個不規則的半圓圈,進進退退,並沒有停下手來。前麵一個人扛著掃帚,朝後掃來掃去,掃到文翰的臉上來,他東躲西閃,想避開這個人,繞到一邊去,可剛站定,西邊的群裏就有人喊:“打死人了,打死人了啊。”文翰猛一驚,這次卻反應得快,他趕緊跑到東邊群裏去,卻沒想到西邊叫著打死人了說的是東邊的人群。人倒沒被打死,是受了重傷。跪在地上爬不起來,血糊糊的臉,黑幫火拚一樣。文翰看了一眼扭頭便又往西邊跑,腿軟得直打顫,卻也好歹溜進了西邊的人群,可是,人群卻即刻散了,聽說是來了警察。他們了解了一下情況,開始集中調查東邊的人。